諸葛蘭心中大感奇怪,並不隱諱地點頭道:“不錯!可是……”


    沒等她說完,那白發老婆婆已微微一笑道::“小友!你不要生氣,你那師傅把你調教到這一步,可真不容易,隻是……”


    她說到這裏,淡淡一笑,語意未完。


    諸葛蘭道:“隻是什麽?”


    老婆婆不住地搖頭道:“隻是生恐行家所覺,不免要有一點點小小漏洞,可算大大的失策,給人以話柄!”


    此言一出,諸葛蘭心中頓時火冒。


    居然有人當麵鼓對麵鑼的批評她師門的“大大失策”,給人以話柄。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以諸葛蘭的性情,幾乎要立刻翻臉,大興問罪之師,要這老婆婆給一個交待。


    然而,身在絕穀,外有頑敵,本身的事糾纏不清,而這老婆婆功力絕頂,自然有些使她顧忌。


    最重要的一點,是這老婆婆說話之時,一臉的正氣,充滿了誠摯,並無陰邪之意,當然不是惡意。


    因此諸葛蘭忍了下來,勉強地苦笑道:“既承明教,不知小小漏洞在何處?怎樣失策?又給人什麽話倆?”


    一連三個問題,一句比一句高,一句比一句紮實,有咄咄逼人,勢非回答不可的意味!


    白發老婆婆極其平淡地道:“其實也不能算漏洞,隻是一種疏忽!”


    諸葛蘭微有不悅地道:“究竟疏忽在哪裏嘛?”


    白發老婆婆道:“疏忽在你的身法招數之上!”


    諸葛蘭略一沉吟……


    她感到自己既未出手,怎會在技法招數上有了漏洞,被人指摘,看出毛病。


    想著不由追問道:“請你老人家明言好嗎?”


    白發老婆婆不疾不徐地道:“你起勢之際,用了一招‘彩風淩霄’對嗎?”


    諸葛蘭一回想道:“對!有何不到乏處?”


    白發老婆婆不答反問道:“你落身之時,用了一招‘風搖翠蓮’是嗎?”


    諸葛蘭又點頭道:“是的!有何……”


    白發者婆婆又攔住了她的話,緊接著道:“這兩招的手、眼、身法、步,都是純熟萬分,方寸不亂,恰到好處!”


    諸葛蘭不明地道:“你不要誇獎請說漏洞吧!”


    白發老婆婆道:“招式是用得巧,形式妙!”


    諸葛蘭見那老婆婆含著微笑,忙道:“不要笑,請……”


    不料老婆婆已道:“試想,你是堂堂男子漢,為何總用些女兒家的慣用招數,花呀!鳥呀的?”


    諸葛蘭不由粉麵發熱,心如鹿跳,又急又羞。


    既不能立刻承認說自己是“女扮男裝”,又無法辯駁人家的指摘挑剔。


    真個的,假若一個七尺之軀的男子漢,一出手,一舉一動都是“娘們腔”,豈不是貽人以話柄,天大的笑話。


    一時,諸葛蘭低頭無語。


    幸而,那老婆婆又已道:“也許你令師沒考慮到這一點……”


    諸葛蘭聞言,心中不由一震,心忖:“自己怎能貽羞師門!”


    因此,他急中生智,忙道:“不!不!老人家,你誤會了!”


    老婆婆不似先前木然毫無情感的樣兒,又掀唇一笑道:“哦,誤會?”


    諸葛蘭道:“這不關師門的事,乃是過錯生在我!”


    老婆婆道:“為什麽呢?”


    諸葛蘭紅著臉道:“這兩招乃是家師慣用的身法,家師並未教我,隻因我看多了,覺得姿勢好看,便不知不覺的摹仿家師,日久成習,所以……”


    她編造得像是有理由。


    然而,她不慣於說謊,所以說得結結巴巴的,極不自然。


    那老婆婆道:“這姿式果然美妙,難怪你愛,連我這老太婆也覺得好看煞人!”


    諸葛蘭生恐言多必失,趕緊把話題一轉,拱手為禮,朗聲道:“晚輩朱楠,還沒請教老前輩高姓大名!”


    老婆婆略一遲疑道:“我……別人都叫我‘竹劍夫人’,你也這樣叫我好啦!”


    諸葛蘭不由迷惘了。


    “竹劍夫人”這個名字好陌生,在武林之中,從來沒聽說過。


    而這老婆婆的風度、功力,可都不是平凡之流,平庸之輩。


    再說“竹劍夫人”當然是綽號,一個女的,有綽號,當然也是揚名立萬的人物。


    憑這枝“竹劍”已足在江湖上獨一無二了。


    同時這老婆婆自稱“別人叫我……”當然並不是無名之輩,怎的沒聽到過呢?


    諸葛蘭真的滿腹疑雲。


    因此,她瞪著一雙大眼睛,望著“竹劍夫人”,不由出神起來!


    “竹劍夫人”一見,笑道:“怎麽?沒聽說過?”


    諸葛蘭點頭道:“是的!請前輩不要見怪!”


    “竹劍夫人”不由失笑道:“這有什麽可怪的,難道你一定要知道我嗎?正如你‘朱楠’兩個字我也沒聽見過一樣,你能見怪我嗎?”


    諸葛蘭覺得“竹劍夫人”並不是個木然毫無情感的人,而是平易近人。


    因此,先前戒備的意念全收,也十分平易的,走向“竹劍夫人”的身側道:“前輩,晚輩有一點小小要求,不知能不能答應?”


    “竹劍夫人”不考慮地道:“說!”


    諸葛蘭笑道:“我想賞鑒賞鑒前輩手上的那柄出奇的兵刃,不知前輩可……”


    這是一項武林中從來沒有過的要求。


    試想,任何人都是“武器重於生命”,誰肯把自己的兵刃遞到一個陌生人手中。


    不料“竹劍夫人”毫不猶疑地道:“可以!喏;你看!”


    說著,隨手將那“曠世奇珍”的竹劍,倒執著,將劍柄送到諸葛蘭手上。


    諸葛蘭順手接了過來,隻覺輕微至極,拿在手上如同無物。


    而那半透明的晶潔光華,在星月光下,閃閃生光,假若在日光之下,必然光華可以照人。


    她真有些愛不釋手,不由連聲稱讚道:“好!晚輩真開了眼界了!”


    說著,雙手捧還給“竹劍夫人”。


    不料,“竹劍夫人”並不接劍,隻道:“既然你絕口稱讚,你的劍術也必有很高的造詣了。”


    她說著,臉上堆滿了微笑。


    諸葛蘭忙道:“不瞞前輩說,在我沒見到前輩練劍之前,確實覺得自己還不錯!”


    “竹劍夫人”道:“噢!那麽你就露一手如何!”


    諸葛蘭忙道:“適才看過前輩練劍,晚輩自覺螢火之光,不登大雅之堂!”


    “竹劍夫人”正色道:“練劍之人,首重氣質,以你的氣質來說,一定不凡!”


    諸葛蘭搖頭不迭道:“前輩誇獎!”


    “竹劍夫人”催促道:“斜月初升,子夜寂靜,你練幾路,也讓我老婆子見識見識!來!來!”


    她說著,人已退到石台的一角,讓出地方來,含笑招手!


    諸葛蘭原有好勝的性格,而且,她意料著,也許自己的劍法不及“竹劍夫人”,但走幾招,也必然不至於丟人現眼。


    可是,她試了試手中仿若鴻毛的“竹劍”,又不由躊躇起來!


    因為,劍,有劍的份量,手中的劍忒也輕飄飄的,使起來恐怕不稱手。


    須知,練武之人,講究的是“稱手兵刃”,過重了固然力有未逮,輕了,一樣的用不上勁道的。


    就在她猶疑未決之際。


    “竹劍夫人”已催促道:“來呀1來呀!莫要辜負了這似水的清夜,也莫辜負了我們一老一小的相見!”


    諸葛蘭既不便太過拂了“竹劍夫人”的興致,也激起了一片豪情。


    她一振臂,陡然靈機一動,心說道:“飛花傷人,摘葉卻敵,滴水穿石,都是借著輕微之物,傳力借勁,我何不……”


    她這一想,算被她想對了。


    因為她心意既動,功力已聚,功力聚處,隻覺著手中的竹劍仿佛有了靈性,躍躍欲試,連自己的手腕,也有些不由自己的抖起了精神。


    她心中大樂,朗聲道:“既然如此,請前輩指教了!”


    語落人起,一式“朝天一炷香”劍豎迎麵,招數已起。


    由於她先前見過“竹劍夫人”出神入化的劍法,便也不敢大意,心神貫注的展開劍法。


    初時,還見到她一招一式,十招以後,已分不清劍光人影。


    二十招以後,更是隻見劍光不見人影。


    諸葛蘭列為“十二金剛”之中,乃後起之秀,在未服食千年紫芝之前,已僅決於“五金剛”司馬-與“白發金剛”伏五娘。


    在她食用了“紫芝”之後,功力增長,又何止一倍之上。


    試想,功力之高,已足為“十二金剛”之冠,乃是武林之中一等一的高手,焉同等閑。


    何況,當著“竹劍夫人”之前,她又特別賣力,招招留意。


    因此,這一套劍招展開,真是毫無空隙,招招驚人,式式稱絕。


    六十四路“金剛劍”使完,劍光僥收,人影乍現。


    諸葛蘭抱劍當胸,麵不改色,氣不喘,微笑拱手道:“獻醜了!”


    “竹劍夫人”的一雙眼,充滿了驚奇與喜悅,望著諸葛蘭的臉,久久不發一言。


    許久……


    她才一正臉色,連聲道:“妙!妙!好極!好極!是夢嗎?


    是夢嗎?“


    諸葛蘭也不由愕然道:“前輩!又有什麽漏洞嗎?”


    “竹劍夫人”緊走幾步,一手拍拍諸葛蘭的香肩,喜孜孜地道:“看不出,看不出,你小小的年紀,竟有這等高深修為功力……咦!”


    她的話嚐未說完,忽然麵露奇訝的驚呼一聲。


    諸葛蘭更莫明其妙,忙道:“前輩!你……”


    “竹劍夫人”搭在諸葛蘭肩上的手指一錯,忽然按上了他的“肩井”大穴,沉聲道:“你喬妝改扮,到穀裏來,企圖何為?”


    太近了!又在未防之下。


    諸葛蘭哪有閃躲的份兒。


    她忙道:“這算什麽!”


    “竹劍夫人”道:“耳有環孔,喉無骨節,你分明是個女子!”


    諸葛蘭被人看出了本來麵目,不由臉上紅齊耳根,隻好道:“我本來就是女子嘛!”


    “竹劍夫人”道:“女扮男裝,為的是什麽?”


    諸葛蘭大穴被製,毫無怯意地道:“這是我一貫作風,並無特別的意義,假若勉強的找個理由,當然也有!”


    “竹劍夫人”道:“什麽理由?”


    諸葛蘭爽朗地道:“男裝比單身女子在江湖上飄蕩方便多了!”


    “竹劍夫人”喝道:“你不是改扮裝束混入本穀?”


    諸葛蘭理直氣壯地道:“我與你從未謀麵,想混進穀來,又何分別男女呢?豈不是畫蛇添足!”


    “竹劍夫人”略一沉思,另一手接過了竹劍,才放開肩井穴上的一隻手道:“你怎樣混進‘螺螄甲旋穀’的,我還沒有問你!”


    諸葛蘭笑道:“前輩!說來話長,我們坐下來談如何?”


    “竹劍夫人”瞧了一下天色道:“長話短說,拂曉之時,我還有一個約會!太久了生恐耽誤!”


    諸葛蘭奇怪地道:“約會……”


    “竹劍夫人”忙道:“先說說的你的事!”


    諸葛蘭便把自己的來龍去脈,以及追趕“白花蛇”柳倚人,遇到了“南嶽三神”的前前後後說了一遍。


    不過,她把樹林之外所聽到那段“醜聞”,給省略了去。


    “竹劍夫人”不由柳眉一皺道:“難道武林之中,又要掀起一陣血雨腥風不成?”


    諸葛蘭道:“目前‘血光會’野心勃勃,加上‘七絕魔君’助紂為虐,伏五娘母子怙惡不悛,一場殺劫,看來是勢所難免!”


    “竹劍夫人”仰天片刻,默然無語。


    諸葛蘭才提出正題道:“晚輩誤人本穀,想請前輩指點出穀之道,以後當盡力遏止奸人的猖獗!”


    “竹劍夫人”幽幽一歎道:“殺!砍!血劫何時了!唉!老了!”


    她不知所以的長歎了一聲,用手摸了摸自己那頭皤皤白發!


    諸葛蘭不由道:“前輩!你不老!”


    “竹劍夫人”又頻頻的望著天色,似乎已不耐其煩,焦急地道:“誰說我不老?”


    諸葛蘭道:“老一輩的武林先進,若能出山,諒那‘血光會’也未必便能成事,甚至於殺劫可免!”


    “竹劍夫人”搖頭苦笑道:“前浪推後浪,新人換舊人,免除殺劫,扶持正義,是你們這一代的事!”


    諸葛蘭謙和地道:“尚請前輩指點!”


    “竹劍夫人”道:“江湖人材輩出,所謂的一個‘輩’字,你要特別留心他的意義!”


    這一句極其平淡的話,激起了諸葛蘭的無限豪情,不由挺胸道:“前輩們既需要清修靜養,這些跳梁小醜,隻有晚輩們去加以鏟除,遏止殺劫了!”


    “竹劍夫人”似乎感慨萬千,正待說話。


    忽然穀底深處,陡然暴起一聲厲嘯。


    那嘯聲高亢入雲,清澈震耳,如同龍吟虎嘯,裂帛洪鍾。


    隻震得宿鳥驚飛,四穀響應。


    諸葛蘭身子一震,霍地站起,四下打量道:“前輩!這是你約會的人?”


    “竹劍夫人”點頭道:“他到了!”


    諸葛蘭從“竹劍夫人”的臉上以及話氣中,找不出一點端倪來。


    因此,她道:“前輩!來人是敵是友?”


    不料,“竹劍夫人”並不回答,隻是發出一個無聲的歎息,搖了搖頭。


    諸葛蘭不知如何是好,又道:“若是敵人,讓晚輩為你效勞!”


    “竹劍夫人”忙道:“不可!不可!萬萬不可!”


    諸葛蘭又道:“為什麽?”


    “竹劍夫人”道:“我與他一年一度,見一次麵,每年都是今天這個時候!”


    諸葛蘭道:“今天?”


    “竹劍夫人”十分平靜地道:“呃!七月七日!”


    諸葛蘭不由一笑道:“七月七,牛郎會織女!有意思!”


    “竹劍夫人”並無笑容,反而憂戚地道:“每年見麵,都沒有第三人在場,這是我們兩人的約定,可是……今天……”


    她望了望身側的諸葛蘭。


    諸葛蘭已知道話中之意,忙道:“既然如此,我躲在附近,不讓他看見也就是了!”


    說時,四下打量,想找一個隱密之處隱身。


    然而,“竹劍夫人”早已搖手道:“辦不到,他是個鬼精靈,任何隱密之處,也瞞不過他的耳目,甚至他的鼻息也可以嗅到!”


    說著之際遠處的嘯聲又起。


    這嘯聲比先前更加高亢入雲。


    “竹劍夫人”苦苦一笑道:“他已知道有人在這兒,有點發脾氣,不願意來的意思!”


    諸葛蘭道:“那便如何是好”


    “竹劍夫人”略一沉吟道:“不要緊!我要他來!”


    說完,也不等諸葛蘭的回話,突然一聚真氣,凝神遠視,口中嘰嘰咕咕的動了動嘴唇。


    可惜這種“傳音人密”的功夫,隻有對手才可以聽得見,第三者功力如何之高,修為如何之深,也是無法竊聽,無從知道。


    “竹劍夫人”似乎費了不少唇舌。


    那先前的嘯聲第三次由穀底發出。


    這一次是一長一短,聲音比先前平和得多,清朗得多。


    “竹劍夫人”不由麵色靄然道:“他來了!記著,無論什麽情形之下,你都不可插手,也不可說話!”


    ************************************


    話音甫落。


    咻一道紫虹似的碩大人影,由五十丈開外,電射而來。


    眨眼到了怪石的上麵。


    原來是個紫袍老者。


    那老者醬紫臉膛,雙目炯炯,劍眉人鬢,懸膽鼻垂直高大,四海口,通身紫色勁裝,六角紫色鴨尾巾,威風凜凜,神態不凡。


    他上得怪石,對著諸葛蘭略一打量,口中不自覺地喊了聲:“小子好俊!”


    說完,對著“竹劍夫人”道:“這人是誰?”


    “竹劍夫人”十分鎮定地道:“本穀的客人!”


    那醬子臉的老者冷冷一笑道:“年年今天,都是你和我,今晚競意外的熱鬧起來啦!天下事很難逆料,你說是不是?”


    “竹劍夫人”卻道:“閑話少說!亮出你的那把破扇子吧!”


    那老者淡淡一笑道:“我嶽震天這把破扇子,隨時隨地都可以候教!你急什麽?”


    諸葛蘭耳聞“嶽震天”三字,不由心中一跳。


    “天馬行空”嶽震天,二十年前可是黑白兩道中的天字第一號人物,首屈一指的好漢。


    諸葛蘭雖未恭逢其盛的與“天馬行空”嶽震天生在-個時候。


    但是,事隔不久,可常聽人談起過。


    由於“天馬行空”嶽震天,她忽然想起與“嶽震天”同時壓倒群雄的兩個人。


    那就是江湖上的歌謠!


    ‘一扇不能會二劍,二劍不能見一扇,若是一扇會二劍,血風腥雨天下亂!“這四句打油詩似的歌謠,乃是二十年前盛行一時的江湖偈語。


    一扇,就是“天馬行空”嶽震天。


    二劍,一個就是‘竹劍夫人’梅芳,另一個是已死的‘桃木劍’尚曉雲。


    諸葛蘭想到這裏,不由暗罵自己為何這等不中用,竟連“竹劍夫人”梅芳都想不起來。


    在那時,嶽震天、梅芳、尚曉雲,乃是武林之中三足鼎立的頂尖人物。


    他三人二女一男,都負盛名,也可以說是一時的瑜亮。


    可是,誰也不相信誰,誰也不服氣誰。


    但是,三人又都是正派人物,白道中頂尖的高手,誰也沒有陷害誰、計算誰的心機。


    武家論藝,當然隻有較量一途,以真材實學,彼此憑手底下的功夫。


    因此,三人便同意,每年定個日子,彼此各展所長,以分高下,而定名份。


    於是。


    時間,選定了每年的七月七日拂曉開始。


    地點,擇了這南嶽的“螺螄回旋穀”人跡罕到的地方。


    然而,問題又來了。


    三人各執一方,誰先比,誰後比呢?


    更由於三人都同樣的驕傲,誰也不願意在對手先與另一個高手拚鬥之後,再來與自己較量。


    因此,才絕定了用拈鬮之法,來決定誰與誰動手。


    說也奇怪,天下的事,往往是巧得不能再巧了。


    每年的七月七日,拈鬮的結果,都是“竹劍夫人”與“天馬行空”兩人對手。


    也就是說,另一“劍”的“桃木劍”尚曉雲,都是年年落空。


    最玄妙而不可思議的是,“二劍”都在內心裏私戀著“一扇”。


    而“一扇”呢?也在心底愛戀著“二劍”。


    這種不可思議的微妙關係,誰的心中都明白,但誰也不願吐露出來。


    加上,每年的比劍,都沒有勝負。


    “桃木劍”尚曉雲一年一年的等著,等著與“天馬行空”


    嶽震天動手。


    這種動手,有親切的感覺,有一種說不出的情操與感情在隱含著。


    可是,一連二十三年,“桃木劍”尚曉雲的耐性可算不短。


    就在二十三年的那個七夕。


    當“桃木劍”尚曉雲第二十三次拈鬮落空之際,她鬱積之氣終於不能再忍,當場吐一口瘀血,心力交疲的銜恨而死。


    從此,七夕之鬥,便隻剩下了“竹劍夫人”與“天馬行空”兩人,拈鬮的一層手續也就免去了。


    今年,是第二十六年了。


    這時“竹劍夫人”梅芳已將手中劍橫胸而立;蓄勢待發,嬌聲道:“時間已到,你還要耽擱什麽?”


    “天馬行空”嶽震天卻道:“奇怪!自從尚姑娘去世,我們的事,隻剩下了四知,為何你又帶一個進來,想爭取虛名,轟動江湖嗎?”


    “竹劍夫人”梅芳淡然一笑道:“笑話!發白齒落,還爭什麽名!”


    嶽震天聞言也不由咧嘴道:“梅姑娘!你未免有些言不由衷了!”


    梅芳的雙目一動道:“怎麽講?”


    嶽震天道:“既不爭名,我們一年拚一次命,為的什麽?”


    “天馬行空”的一席話,乃由內心發出,借著梅芳的話音說了出來。


    梅芳不由一怔,半晌才道:“這不是爭名,是當年一句話,一個生死不渝的約會!你打算不實行?還是二十餘年來,你厭倦了?”


    嶽震天搖搖頭道:“都不是!”


    “竹劍夫人”不解道:“既然不是,為何語有反悔意?”


    嶽震天道:“我想一連比了二十五年,既然沒有分個誰勝準負出來,今年我們改變一個方法比比看!”


    “竹劍夫人”也好奇地道:“先把方法說出來!”


    “天馬行空”嶽震天緩步走向諸葛蘭,仔細的打量了一番。


    諸葛蘭被他瞧的有些難以為情。


    “天馬行空”嶽震天微微一笑,並不理會諸葛蘭,卻向“竹劍夫人”梅芳道:“我們不要打了,老骨頭誰的硬,就以這少年小夥子作為試金石!”


    “竹劍夫人”梅芳不明白道:“怎樣個試法呢?”


    嶽震天道:“依我看,這年青人神采逼人,氣血充沛,不但是武林中上駟之材,而且受過名人指點!”


    “竹劍夫人”點頭道:“我同意你的看法!”


    嶽震天又道:“我們每人同他比上一百招,看看究竟你與我誰勝誰負!”


    “竹劍夫人”尚未答言。


    諸葛蘭早已大喜地道:“好!晚輩願意!”


    她所以忙不迭的答應,一則是本身的一股豪氣,二來是看出當前的二人,都是前輩高手,他們既把自己視為“試金石”,自己何以不能把他們也看為“試金石”,以試試自己功力進境呢?


    不料嶽震天的劍眉一皺道:“由不得你做主,你忙什麽?”


    諸葛蘭聞言,不由也掀起雙眉道:“前輩此言差矣!”


    嶽震天麵色微動道:“差矣!何差之有?”


    似乎他有點性如烈火!言語之中,微微露出了幾分不愉之色!


    諸葛蘭侃侃言道:“適才二位如動手較量,我乃第三者,局外人當然不便表示意見,如今既牽連到了晚輩,我當然可以表示我的意見,有什麽不對!”


    她理直氣壯,毫無怯意。


    嶽震天麵色一沉道:“牽連到你,也由不得你做主!”


    他森顏厲色,語氣十分沉重。


    諸葛蘭也有幾分怒意,並不相讓地道:“既然如此,我不同意做別人的試金石!”


    這句話有三分頂撞之意。


    嶽震天勃然大怒,反手一抖,亮出,柄鋼骨折扇,扇麵“唰!”的一聲打開,足有三尺半圓,每枝扇骨都外露三分,晶光耀目,閃閃生輝,形如一把半圓形的鋸齒鋼刀。


    他抖開了折扇,厲聲道:“還沒有人敢對我嶽震天這等無禮!”


    諸葛蘭道:“有話說話,何謂無禮!”


    嶽震天的雙目突然一怔,頓時如同兩道冷電,折扇呼的一聲,虛晃一招,口中道:“好!小夥子!亮家夥!”


    “天馬行空”的這一虛招,並未貫上真力。


    然而,“呼”的一聲大響,帶起了一股勁風,連空氣中也引起連聲的共鳴,嗡嗡不已。


    一代大俠,的確非同等閑。


    “竹劍夫人”照理應該出頭,替諸葛蘭接下來。


    可是,她反而遊身一飄,到了諸葛蘭的身前,又將竹劍送過去,低聲道:“來,接著,與他比劃一百招!”


    她鼓勵諸葛蘭之後,又對嶽震天道:“比就比,態度這麽凶幹嘛!”


    嶽震天不由苦苦一笑道:“這是我的個性,常言道山能改,性難移,連我自己也沒辦法呀!”


    “竹劍夫人”道:“誰說的,我偏要你改!”


    嶽震天朗聲一笑道:“那要看你手上的劍爭不爭氣,才能決定!”


    “竹劍夫人”道:“總有一天!”


    嶽震天道:“對!你勝了我,我全聽你的,要是我僥幸占了上風,那時……嘿嘿!你也得聽我的!”


    “竹劍夫人”道:“廢話!動手!”


    她把竹劍硬塞向諸葛蘭身上,自己點地一飄,縱身到怪石的邊緣,袖手旁觀去了。


    勢成騎虎,欲罷不能。


    諸葛蘭一振竹劍,朗聲道:“前輩請吧!”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天馬行空”嶽震天,領袖武林二十餘年,退隱泉林,又是二十餘年,在武學上,足足浸蝕了五十來年,當然稱得起大行家。


    他一見諸葛蘭神定氣穩,不慍不火,抱元守一的安詳氣派,不由掀眉道:“架勢不壞,氣派十足!”


    “竹劍夫人”又在一旁道:“人家有真材實學,不要小看了!”


    嶽震天回首笑道:“放心!嶽震天自有分寸!”


    說著,摺扇一晃,腳下已向前滑了半步,未見他作勢運力,人已到了諸葛蘭的迎麵五尺之處。


    諸葛蘭早已戒備,但對這位武林名宿的快極身法,也不由暗暗咋舌。


    心忖,好快的來勢,幸而預防在先,否則不免手忙腳亂,不成章法。


    想著,手中竹劍迎麵一劃,封住子午,小心翼翼地反腕急抖,抖出丈餘一束劍花,隻守不攻,口中同時朗聲道:“來得好!”


    嶽震天本想以先發製人的手法,引動諸葛蘭出手,好施展他的天馬十八扇,趁隙爭取先機。


    料不到諸葛蘭沉著穩健,不下於江湖老手。


    因此,他落空半招,中途收勢,大吼道:“年青人!出手呀!”


    諸葛蘭大方地道:“敬老尊賢,讓你一招!”


    嶽震天嶽喝道:“老?老夫這柄扇子不老!”


    語落,身已螺旋一轉,肩震翻腕。


    咻!咻!咻!


    那柄鋼骨扇,一連使出三招,挑、掃、削,看是三招,其實每招暗含三式,一共九式,威力無邊,變化莫測,一代絕學,不同凡響。


    諸葛蘭焉敢怠慢,竹劍迎風揮動金剛劍法也是快如奔電,一連九招,攻守各半。


    嶽震天的三招既過,扇法展開,不吼叫,不喝叱,天馬十八扇,勢如長扛大河,奔騰不已,綿綿不絕,把諸葛蘭裹在扇風之內。


    諸葛蘭覺著眼前一片扇影,如同山海,慢說沒有破綻讓自己進招,連灑水的空隙,透風的地方,也找不出半點來。


    她隻有聚功凝神,舞動手中竹劍,封住全身。


    眼看嶽震天的“十八扇”使完。


    忽然“竹劍夫人”叫道:“留心!第二個十八扇!”


    喊聲未落忽然那“天馬行空”嶽震天的人呼的一聲,由右至左,揮扇攻到。


    諸葛蘭忙不迭揮劍向左右。


    呼嶽震天的人已由左而右,揚扇猛擊。


    諸葛蘭不由嚇出一身冷汗,趕忙回身轉勢。


    然而,嶽震天已又由右而左,扇勢更加快捷凶猛,銳不可當。


    像這樣,忽左、忽右,那份快法,簡直使人防不勝防,難以捉摸。


    諸葛蘭不由暗暗焦急,心忖:這等的快捷,神奇,少不得要當場出醜了。


    想著,展盡渾身解數,半點也不敢疏忽。


    嶽震天一連十招,居然沾不著諸葛蘭的身,也不由暗自稱奇,朗聲道:“小朋友!你好嚴密的劍法!”


    諸葛蘭隨口應道:“前輩!你盡力施為吧!”


    嶽震天的招式突然一變道:“再過五招,你可要小心了!”


    話音未落,唰唰唰!那柄鋼骨摺扇,如泰山壓頂一般,帶著陣陣襲人的勁風,迅雷驟雨似的,漫天罩下。


    “竹劍夫人”又高聲叫道:“小心!他的第三個十八招”!


    嶽震天狂笑道:“鐵扇三重疊,這完全被你喝破了我的幾點鬼門道了!好!”


    “好”字聲落。


    那“天馬行空”嶽震天手中的扇子忽然向他自己身後猛力一扇。


    咻那醬紫的衣衫一振,人如花炮一般,突然離地而起,上衝丈餘。


    “竹劍夫人”大聲喊道:“天馬行空十八扇!留心上盤!”


    諸葛蘭在她喊聲之中,已體會出嶽震天“天馬行空”四字綽號的來曆。


    因為,當嶽震天身子暴射而起之際,他已覺出淩空的勁風,如同一麵網似的,向下罩來!


    所以,她反應極快,竹劍當空急劃,也布滿了罡氣,護住頭頂。


    雖然如此,但也感到頂端壓力奇大,鐵扇所到之處,有一股陽剛之氣,如長虹貫日,逼得人喘不過氣來。


    最難以迎護的是嶽震天的扇法神出鬼沒,玄妙莫測,變化萬端。


    幸而諸葛蘭服食了“千年紫芝”功力大增何止數倍,否則,早已不測。


    她一連消去了嶽震天的五六招,已感雙臂發麻,骨節酸痛,血氣上衝,功力不濟。


    那嶽震天,人如大鵬展翅,扇如漫天烏雲,不斷的發出龍吟鶴唳似的嘯聲,咄咄逼人,威力奇大。


    諸葛蘭通身見汗,暗暗焦急。


    越是焦急,越覺力有未逮,出劍軟弱。


    正在這危殆萬分之際。


    “竹劍夫人”朗聲喊道:“小傻瓜,不能招招用真力,要分出他的虛實來才行!不然可要吃大虧了!”


    真所謂當局者迷。


    諸葛蘭被“竹劍夫人”一語提醒,暗喊了一聲:“慚愧!”


    這時嶽震天的嘯聲更急,招式加快,宛如生了翅膀一般,在空中翻騰飛翔著,居然不落下來。


    而那柄鋼骨摺扇,像煞狂風驟雨,漫天的扇影,虎虎生風。


    真是威風八麵,一代絕學,威名之下無虛士!


    諸葛蘭自以為是的性情,在這種情形之下,不由為之動搖。


    若不是“竹劍夫人”的一語點破,此刻恐已落個灰頭土臉。


    她一麵想著,一麵凝神觀察,也一反先前招招貫滿真力,式式舍命的打法。


    相反的,她也運用自己的智慧,“以實對虛,以虛避實!”


    也就是說,她看準了嶽震天的來勢是虛,自己反而以全付的功力,凶猛的劍招,迎頭擊了來。


    若是嶽震天用的“實”招,她反而虛晃急退,盡力躲閃開去。


    果然大見奇效。


    嶽震天的一十八扇,片刻之際已用到最後一招。


    忽然扇子一收,摺扇變成了“點穴錐”,人在空中,一記“黃龍翻雲”,振腕向諸葛蘭的“玉枕大穴”點了下來。


    諸葛蘭倏然一驚,揚劍後削……


    想不到嶽震天的這一招看實乃虛。


    他趁著諸葛蘭揚劍後削,迎麵九大要穴露空之際,突的身子一旋,後攻之勢,頓時改作了前襲。


    他手中的摺扇,徑指向諸葛蘭的“中庭”大穴,致命所在。


    這一變化太快了。


    諸葛蘭劍招用老,一時無法收回,不由嚇出一身冷汗,眼看嶽震天的扇尖,隻離“中庭”半寸!


    正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竹劍夫人”的人影一射而至,舒臂抓牢了嶽震天的執扇右臂,喝聲道:“你待怎的!”


    嶽震天扇尖忽垂,大笑一聲,擰腰後撒七尺,朗聲道:“別急!我動他一根毫毛,也對不起你呀!哈哈哈哈!”


    諸葛蘭如癡如呆,漲紅了臉,楞在當場。


    她的個性剛烈,好勝心強,如今,真是又羞又惱,又急又氣,恨不得有個地縫鑽廠下去算了。


    眼中的淚水,滴溜溜亂轉,隻差一些沒有流出來。


    “竹劍夫人”梅芳一見,不由笑道:“別難為情,你能應忖他的‘鋼扇一疊’已是武林中的奇聞,從來沒有的大事!”


    嶽震天也笑道:“好!老了!我嶽震天橫行霸道的在江湖上混了一輩子,第一次遇見了對手!”


    諸葛蘭十分氣惱,電十分不服氣地嗔道:“晚輩願與前輩再試一試!”


    嶽震天忙不迭地搖手道:“別試了!我的所有功夫,都一齊出籠了。”


    “竹劍夫人”也道:“還試什麽!他的‘天馬行空十八扇’都用完了,沒辦法才將壓箱底的那‘絕命獨招’使了出來!”


    諸葛蘭不憤地道:“晚輩願意再領教,到時並且請前輩不要插手!”


    嶽震天朗笑道:“不!不成!第二遍,我那‘絕命獨招’便不靈了!”


    “竹劍夫人”上前接過諸葛蘭手中的竹劍,回身作勢,一指嶽震天道:“現在該我們的了!”


    不料,“天馬行空”嶽震天搖頭擺手,麵含微笑淡然地道:“算了,我們今天這一場,打不成了!”


    “竹劍夫人”大聲道:“為什麽?”


    嶽震天一指諸葛蘭道:“我適才與他已拚命打了半天,已與我們的約定大大違背,你肯欺負一個筋疲力盡的人嗎?”


    “竹劍夫人”一跺腳道:“上了你的當了!”


    他們與“桃木劍”尚曉雲之間的“三角鬥”就是為了這點理由,使得尚曉雲含恨而終呢。


    因此,“竹劍夫人”悻悻地道:“我們改為明天……”


    嶽震天忙又道:“不成!不成!一年一度,二十餘年的老規矩,怎可任意更改!”


    “竹劍夫人”叫道:“依你之見?”


    嶽震天笑道:“依我之見,有一個一勞永逸的方法,又不知你同意不同意?”


    “竹劍夫人”急道:“說出來呀!同意不同意在於我!”


    嶽震天將手中摺扇向靴筒內一插,不疾不徐,好整以遐的輕咳一聲,然後道:“你我都是年過古稀,行將就木之人……”


    不等他說完……


    “竹劍夫人”早巳不耐道:“誰要聽你說喪氣的話,一天不死,一天要與你分個生死高低!”


    嶽震天笑道:“樹從根上起,你聽我說完再批評也不遲!”


    “竹劍夫人”道:“你且說說看。”


    嶽震天道:“人過留名,雁過留聲,你我在武林中既無幫派,又無門戶,更沒有收一徒半弟……”


    “竹劍夫人”道:“你的話越扯越遠了!”


    嶽震天自顧道:“就好像‘桃木劍’尚曉雲一樣,一死百了,她那身功夫,又到哪裏去了呢?唉!”


    “竹劍夫人”不由道:“難怪!想起你那……你那心上人了!怪不得感慨萬千!”


    嶽震天的臉上,有一層淡淡的隱憂,平淡地又道:“試想‘一代英雄空浪淘’,你與我,縱然是誰勝了誰,又有何光彩,無常一到萬事休!我說的對不對?”


    “竹劍夫人”勉強道:“生死由命,誰也管不了!”


    她的嘴裏雖然如此說,然而,在眉目之間,和說話之態中,也看得出有“無限感慨”之意呢!


    嶽震天又道:“早些年,我打算尋一個俱有根基的人,把我這一套三腳貓的玩藝傳給他!可是,從來沒碰上機緣,直到現在,猶有餘憾!”


    “竹劍夫人”道:“想開山門收徒弟了?”


    嶽震天反問道:“你不想嗎?”


    “竹劍夫人”略一沉吟道:“不想!”


    嶽震天道:“不收徒弟,咱們這點藝業,若幹年,甚至於明天,可就要隨著我們埋到一堆黃土中去了!”


    年紀大的人,最怕聽這一類的話。


    “竹劍夫人”雖是武林中的一代奇人,但人的七情六欲,則與常人無異。


    她十分煩惱道:“你胡扯些什麽?”


    嶽震天道:“這是至理名言,並不是胡扯!”


    “竹劍夫人”道:“你要說的都說完沒?”


    嶽震天道:“這就快到正題了!”


    說著,緩步走向久久未發一言的諸葛蘭,略一掃視,又向“竹劍夫人”道:“我打算把我最得意的幾招,贈給你的這位小友!”


    諸葛蘭不由一怔道:“我?”


    “竹劍夫人”冷笑道:“人家與你打個平手,你還想收人家做徒弟。真是自不量力!”


    嶽震天忙不迭地道:“你聽清楚沒有?我是說‘贈’,贈者贈送也,贈送給他做一個紀念,也是自私的想法,把我這自吹自擂的幾招絕學,借著他傳出去,永遠傳下去!”


    他說的十分懇切,十分認真。


    “竹劍夫人”望著諸葛蘭,不置可否。


    諸葛蘭一時也無法開口。


    一時,三人都沉默不語。


    片刻嶽震天幽然一歎道:“少年時闖蕩江湖,爭名奪利,中年為一點虛名所累,無一日安閑,老年,唉!感到空虛,古人說!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一些兒也不錯!”


    “竹劍夫人”何嚐不有此感。


    如今,被嶽震天引起了心事,不由悵然。


    諸葛蘭的眼珠轉動,掀眉道:“眼前,倒有個極好的立功立德的好機會,不知二位前輩願不願重出江湖!”


    “竹劍夫人”道:“你勸我們再重出江湖?”


    諸葛蘭點頭道:“血光會橫行,聯絡‘七絕魔君’孟南,‘陰陽穀’的伏氏母子,要掀起一場血劫!”


    嶽震天尚不知底細地問道:“真有此事?”


    諸葛蘭道:“二位前輩若能重出,消除這場浩劫,生靈感戴!必然名垂千古,較之二位在此穀窮比拚了二十餘年,功德不知高出多少!”


    嶽震天搖頭道:“後浪催前浪,這不是我們的事,該你們去創造功業開辟天地的時候,我們不便插腳!”


    “竹劍夫人”頷首道:“不錯!再淌渾水,大可不必!”


    嶽震天舊話重提道:“所以,我願把這幾招贈送給你,借你之手,去除那些惡霸強梁,何必要我們重出呢?”


    諸葛蘭為難地道:“前輩好意,晚輩心領,隻是……隻是晚輩已有師承,不便欺師滅祖!”


    嶽震天笑道:“我哪有資格做你的師傅,這一點你放心!”


    說完,又向“竹劍夫人”道:“借這位小朋友,我們還要比試比試!”


    聽說比試,“竹劍夫人”的精神一振,竹劍一橫,高聲道:“這才是男子……”


    嶽震天忙不迭地道:“我所說的比試,不是一刀一劍!”


    “竹劍夫人”莫明其妙地道:“如何比試?”


    嶽震天指著諸葛蘭道:“我們以三天的時間,你傳他一套‘龍門十劍’,我傳一套‘天馬行空’,看誰先教會了他,誰便算贏,否則,那算是……嘿嘿……那算是輸!”


    “竹劍夫人”一聽欣然色喜道:“噫!這有意思!”


    嶽震天又道:“三天的時間極為短暫,我們得劃分清楚!”


    諸葛蘭心中暗自慶幸,慶幸自己有這等奇遇。


    “龍門十劍”乃是江湖知名失傳已久的上乘劍法,被人視為劍中之王,又稱為“王者之劍”。


    “天馬行空”更是獨一無二的曠世武功。


    如今,自己被“南嶽三神”引入絕穀,卻不料因禍得福,獲此奇遇。


    雖然,她心中耽心著“玉金剛”司馬-,與方古驤等群俠。


    但計算著不會出大的岔子。


    何況,區區三天,隻當自己在“螺螄穀”轉不出去,也不會有甚亂子。


    想著。


    “竹劍夫人”已走向前來,靄然問道:“適才的話,你都聽到了,意下如何?”


    諸葛蘭躬身道:“如蒙前輩栽培,晚輩乃天大的喜訊!”


    嶽震天大喜叫道:“你是願意了?”


    諸葛蘭道:“隻是,晚輩天資魯鈍,三天之內,是否能領會二位前輩成名絕學的奧秘,必然大有問題!”


    嶽震天道:“不難!不難!你的天資絕頂,修為不在我嶽震天之下,略一指點,必然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竹劍夫人”搶著道:“少客套!我們現在就開始,來!”


    嶽震天忙道:“且慢,一共隻有三天,我們平均分配,一個白天,一個夜晚,由你選擇!”


    “竹劍夫人”一愕,略一思索道:“練劍一途,要心劍合一,必須清靜,我選擇三個夜晚!”


    嶽震天笑道:“相反的,我天馬行空乃是陽剛之氣,就適宜白晝,那就從現在開始!我有僭了!”


    諸葛蘭盈盈起立,對著他二人深探一禮,朗聲道:“二位前輩,晚輩受師門所限,不能以拜師大禮參拜,尚請原諒!”


    嶽震天道:“江湖人,不拘俗禮,來!我先做個起勢給你瞧!看清楚了!”


    諸葛蘭深知,“龍門十劍”與“天馬行空”,都是一代絕學,非一般人所能領會。


    因此,她一心一意專心的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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