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堂內,鍾寧仍舊慢悠悠的喝著茶,聆聽著各曹掾吏稟報近期府衙的各項事務,似乎府衙被他們打理的井井有條。


    郗遐大步流星的走進來,餘光掃過一遍站立的各位官吏,卻見他們的神情從容鎮定,完全沒有因為鍾寧的調查詢問而自亂陣腳,反而都擺出一副正直的麵孔,就是不知他們的內心是如何了。


    “這裏很熱嗎?”郗遐走至李全義的身前,拍了一下他的肩頭,笑問:“你就是李從事?”


    “回小郎君,正是下官。”李全義躬身施禮,戰戰兢兢。


    這時鍾寧起身,對郗遐道:“我去找陸大人,一會還要去城郊災區,你先行回去休息吧。”


    郗遐微微點頭,又瞥了一眼李全義,不禁笑道:“我初來乍到,對泰山不算熟悉,不如你給我當個向導,介紹幾個特色館子,我可以請你吃午飯。”


    “下官不敢。”


    “李從事不必擔憂,”郗遐伸手指向最靠門口的那名官吏,說道:“你也跟我們一起去好了。”


    “啊?”那人正是獄曹蘇文風,他頓覺吃驚。


    桓協已然走至門口,一手搭上他的肩頭,強硬的將他推了出去,笑道:“還不趕快帶路?”


    蘇文風訕訕一笑,隻得朝前麵走去。而郗遐則抓著李全義的右手,哂笑道:“李從事體胖,自然有些怕熱,連手心裏都是汗,不過感覺有些冰涼。”


    李全義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跟隨著郗遐的腳步走至府衙門外,他們一行人坐上牛車,徐徐朝東街駛去。


    蘇文風找到一家食肆,先行下了牛車,桓協緊接著也跳下車,後麵的郗遐和李全義也快步走來,他們陸續走進食肆。


    尋了一處空桌位,郗遐撩袍跪坐,急忙喚來小二,要了幾壇好酒,點了一些菜肴,又偏頭對李全義說道:“酒要和知己一起喝,才能盡興,不知李從事可有知心友人?”


    李全義默默點頭,忽而又搖搖頭,郗遐早已看見蘇文風剛才故意碰了碰李全義的右臂,明顯在暗示著他什麽。


    “蘇獄曹,你之前和馬主簿關係如何?”郗遐抿了一口茶,淡笑問道。


    蘇文風堆笑回道:“大家過去都是同僚,關係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


    “這話怎麽講?”桓協笑問。


    “馬主簿待下屬一向嚴苛,力圖肅清衙門內的不正之風,藏汙納垢之事漸少,我等都對馬主簿很是敬重,可惜現在才知他乃奸佞小人,夥同孟府丞侵吞賑災糧,我們錯信了他,之前的同僚情分也就不在了。”


    蘇文風這番解釋可謂滴水不漏,既沒有對馬主簿過分貶低,也沒有極力為其辯解,旁人根本無法從中找出任何破綻。


    “你當獄曹真是大材小用了,不如去做訟師。”郗遐哈哈笑起來,看到小二抱來幾壇好酒,便說道:“蘇獄曹,不知你酒量如何?”


    “我不善飲酒。”


    蘇文風苦笑著擺擺手,但還是拗不過郗遐的勸酒,勉強喝了幾杯,在桓協正要為他續杯之際,匆匆跑來一個婢子,急忙稟道:“主人,夫人正要往西街去尋鄒小娘子。”


    “不好!”蘇文風麵色大驚,起身說道:“我家有事,請恕我先行一步。”話畢拂袖而去。


    桓協不解,看向李全義,他忙解釋道:“蘇獄曹的夫人極為善妒,早幾年就趁他不在家,找個由頭打發了兩三名小妾,而今這個鄒小娘子是他的外室,可能是她聽到了風聲,所以才氣勢洶洶的直奔那裏。”


    郗遐淺淺一笑,放下酒杯,單手支頤,饒有興致的看著李全義,不多問,也不再勸酒,隻是盯視著他,就已經讓他緊張不已了。


    當看他放下了筷子,郗遐便起身,衣袍飄動,笑道:“李從事,我看你那車夫老眼昏花的,又喝了些酒,不如你坐我的牛車,我可以送你一程。”說完轉身走出食肆。


    李全義不太明白,桓協卻說道:“他可是好意,為了你的安全著想,走吧。”說著他也起身走開。


    李全義隻得跟著他出了食肆,然後坐上郗遐的牛車,說明了家住何處,車夫就掉頭駛向南街。


    牛車緩緩行駛著,簾隨風動,郗遐唇畔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問道:“李從事,你知道馬主簿是怎麽死的嗎?”


    李全義默然垂首,心內皺起波瀾。


    “在鍾別駕問蘇獄曹有關馬主簿死因的事情時,你在旁冷汗涔涔,可是心虛了?”


    雖然當時郗遐在府庫,但是他早就派阿九陪著鍾別駕去了前堂問話,所以那裏所發生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


    “不......不是........”李全義顫聲回道。


    郗遐搖頭說道:“李從事,我猜你和馬主簿私交甚好,而且你還沒有泯滅良心,馬主簿死後,你設法將他的屍首交還給了他的妻兒,他才得以安葬,我說的對嗎?”


    李全義眼前潮濕,良久不語。


    “既是知己,就不該讓他枉死,李從事如此懦弱,九泉之下的馬主簿豈能瞑目?”郗遐注視著他,加重語氣。


    “我.....我是膽小如鼠........”李全義垂首,沉吟道:“我一心隻想著自保,早就不配做他的知己。可我知道的並不多,因為有關馬主簿的案子根本就不讓我插手,我也隻是偷偷去獄中瞧過他一次,當時對他嚴刑拷問的是叫金南望的獄吏。”


    “金南望?”郗遐問道:“他家住何處?”


    “他好像住在城東夕水街琵琶巷。”李全義輕聲回道,好像怕有人聽到似的。


    郗遐搖了搖頭,笑道:“李從事,你還是趁早回家好了。”說完命馬夫停車。


    “多謝小郎君體恤,我就先告辭了。”李全義略拱拱手,然後很快下了牛車,身影漸漸遠去。


    郗遐即命車夫駛向琵琶街,大概過了兩刻鍾的功夫,牛車就駛到金南望的家門前。郗遐掀簾跳下牛車,後麵的桓協也疾步走來。


    阿九早就跑去叩門,不想門是虛掩著的,院中也不見有人影,阿九回身笑道:“季鈺小郎君,這家人真奇怪,敲門也不應,若是出去了,竟然還忘了關門。”


    “阿九,好像有些不對勁。”郗遐斂容,疾步走進院中,掃視四周,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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