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叔,我明白。”裴頠淡淡一笑,偏頭說道:“景思,聽說你最近常和陶侃閑聊開荒屯田,看來他還真有些本事。”


    “這都多虧了雨輕慧眼識珠,沒想到陶侃出身寒門,卻見識不凡,此人日後可堪大任。”裴憲笑道。


    “銅駝街的案子還沒了結,她就隨意出府閑逛,竟還去辛府看熱鬧。”裴頠搖頭說道:“那個辛府亂糟糟的,有什麽可看的。”


    “不知這回辛桐會怎麽收拾他的這個混賬兒子,也許到了明日洛陽城內又多了一段笑談。”裴憲玩笑道。


    書房內的氣氛隨之變得和樂起來,裴憲這句話看似是玩笑,不成想卻變成了事實。


    原來辛桐回府後就得知了兒媳帶著一對兒女負氣回娘家的事情,還有辛鼇做的那些醜事,當即就狠狠鞭笞了他一頓,又把他攆出府去,揚言說若是不能把他的老婆孩子接回來,他也不必再滾回來了,就當辛家沒有他這個兒子!


    辛桐還嚴令各房休要暗中接濟辛鼇,如果被他發現誰私自給辛鼇傍身錢,就得挨一頓鞭子,甚至還讓管事的人去辛鼇那些狐朋狗友的家中傳話,不準收留辛鼇。


    至於辛鼇在外麵所買的私宅,全都賣掉,那些女人也通通打發了,辛桐本來就是火爆脾氣,也許是氣傷了身,竟也有些扛不住了,連夜還請了太醫過來診治。


    而辛鼇真的是無處安身了,餓著肚子帶著傷走在大街上,孤獨無助,又不想去向那個婆娘求饒,更不願讓別人看到自己這淒慘的模樣,所以誰家也不去,找了個破草席子,準備去城牆根底下歇一晚。


    偏巧蔡攸哲喝了花酒到了深夜才準備回府,小廝認出了辛鼇,慌忙稟告給蔡攸哲,他聽後卻被驚醒了,下了牛車,走過來一口一個思文兄的叫著,半醉半醒的他,聲音還帶著哭腔,好像辛鼇病入膏肓快要死了一般。


    “蔡攸哲,我還沒死呢?你在這裏鬼哭狼嚎什麽?”


    辛鼇直接把那破草席子扔到一邊去,蔡攸哲剛拍上他的肩膀,他就一陣吃痛,叫道:“我身上有傷,衣袍都被鞭子抽爛了,你長著眼睛幹什麽用的?”


    小廝提著燈籠上前,蔡攸哲這才發現他遍體鱗傷,甚是狼狽,趕忙攙扶他上了牛車,如此一番折騰,辛鼇就暫住在蔡府,好在辛桐與荊州士族來往很少,倒是沒有派人來傳話,自然也就不知曉辛鼇會躲在蔡府養傷。


    辛家這場鬧劇很快就在洛陽城內傳得沸沸揚揚,更有人說辛鼇混得還不如劉綏,好歹劉綏正待在自己府裏養傷,而辛鼇就不知道躲到哪個角落裏忍饑挨餓了。


    杜府大門緊閉,杜綝這個小舅子也是氣不打一處來,通知門房,若是看到辛鼇跑來府門前,直接把人轟走。


    此時的陸府卻是一派祥和之景,因為陸雲剛回到洛陽,陸虎終於見到了自己的父親,甚是歡喜,與父親在廳內聊著天,說了許多有關吳郡的事情。


    陸虎就出生在吳郡,一直都沒有來洛陽,都是跟著族中叔伯生活,此番來洛陽,還是陸雲夫婦的意思,因為陸虎今年十五歲了,也到了議親的時候。


    “孟薑(陸虎字),我不在的這些日子,聽說你連花園裏的樹都砍了,本事真是見長了?”陸雲笑問道。


    陸虎赧然,回道:“父親,我和雨輕又重新栽種了兩棵樹,比原先那棵歪脖子樹長得好看多了。”


    “還是這樣冒冒失失的,竟然對著一棵樹發脾氣。”


    陸雲搖了搖頭,拿起薄薄的幾張左伯紙,皺眉道:“雨輕比你年紀還小,書法課業從未間斷過,即便去臨淄給左太妃立衣冠塚時,也沒有疏於練習書法,可你卻隻拿這些來糊弄,又是連夜趕著寫出來的吧?”


    “父親,這幾張字已經是我練得最好的了,我可沒有敷衍了事,不信你可以去我的書房看,那裏還堆著一大摞,都是寫得更差的,所以我才沒有拿出來給你看。”


    陸虎噘嘴道:“我這幾年可是很認真的在練習書法,可能是我沒有天賦,總是寫不好。”


    “你總是有理由。”陸雲起身,又伸手捏了捏她的粉頰,笑道:“罷了,你大伯現在應該在書房作畫,我們也過去看看吧。”


    “嗯,雨輕也在那裏,她還帶來一套毛筆,有十幾支粗細材質不同的毛筆,看著很精致。”


    陸虎牽著父親的手,開心的說道:“她說下次會送我一套這樣的毛筆,我也要認真學作畫了。”


    “等你畫得厭煩了,又該說自己沒有天賦了。”陸雲笑道。


    陸虎抬眸笑道:“才不會呢,雨輕作畫也是一般,我們倆在這方麵還是很像的。”


    “孟薑,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你還真是會比,跟自己年紀小的人比很有趣嗎?”


    陸雲撫摸著她小腦袋,笑道:“過一陣子我就要去兗州了,寶兒的親事怕是要定下來了,多半他們是要回吳郡的,不過有雨輕陪在你身邊,我也很安心。”


    “嗯。”陸虎也很替寶兒高興,遇上衛玠,寶兒也不口吃了,這樣奇跡般的緣分確實讓人羨慕。


    此時在陸機的書房內,雨輕正親自給他研磨,陸玩和張琿正在書架前翻看著什麽書籍。


    “先生,我已經給酒樓想好了名字,就叫做菊下樓,先生覺得這名字可好?”雨輕眨著靈動的眼眸,微笑問道。


    陸機略停下毛筆,偏頭笑道:“為何取名叫菊下樓?”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雨輕淡然說道:“我希望凡是來到這家酒樓的客人除了感受到舌尖上的美好,還能夠讓自己的心情變得恬淡閑適,人閑逸而自在,山靜穆而高遠,在大自然的美景中最能領悟到人生的意趣。”


    陸機聽後含笑點頭,然後繼續伏案作畫。


    “雨輕,你作詩的水平真是越來越高了。”張琿走過來笑道:“洛陽城的第一才女之名你當之無愧。”


    “我隻是借用別人所作的詩,哪裏算得上是什麽才女。”雨輕歪頭一笑:“先生,我有件小事想要請您幫忙。”


    “何事?”


    “我想請先生親自給酒樓題字,不知可否?”雨輕挨近陸機,笑眼彎彎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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