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餘竹愣在了原地。


    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隻能看見一片漆黑。


    狂躁的風雨張牙舞爪,撲打在玻璃窗上,像是以人為食的凶獸,時刻都可能衝進來將生機吞噬。


    走廊一片黑暗。


    室外吝嗇的光線投射進來,讓少年的影子無限拉長,顯得有些蕭條。


    撲簌簌作響的花藤和樹枝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吱呀聲,低低地哭泣。


    原本急促的心跳聲漏了一拍。


    一點刺痛從心髒的某個角落漸漸彌漫開來,轉瞬間就吞噬了整個身軀。


    易餘竹身形微晃,稍稍後退了半步,眸子裏充斥著不可置信的意味。


    怎麽會……


    他明明感受到姚狐對他是有心的,可為什麽會拒絕他?


    那些曖昧的湊近、安靜的對視、從掌心一點而過的手指、燦爛的笑容、眸子裏毫不掩飾的喜愛、每一次呼吸的曖昧糾纏……


    都是假的麽?


    “我不信。”


    易餘竹聲音顫抖,“你是不是因為心情不太好,所以才會拒絕我?”


    他的詢問裏滿是小心翼翼,像是在對待什麽易碎的稀世珍寶,又像是沙漠裏渴求水源的困徒,奢求一點點垂憐。


    那天在院子裏薔薇花叢旁、夏夜星空下的暗示和曖昧,足以讓姚狐明白他的心思。


    這些天姚狐若有似無的回應,也已經足夠讓易餘竹認清楚姚狐的心意。


    易餘竹感受到的情緒很清晰,姚狐明明是喜歡他的,這些東西裝不出來。


    門內的人沒有應聲,壓抑的空間裏一片死寂。


    “好,”易餘竹穩下心神,純澈的眸子裏浸染著掙紮和痛苦,他握緊雙拳,“可哪怕是要拒絕我,你也應該給我個理由吧?”


    時間好像過得很快,但又彷佛像是隔了一個世紀那麽長。


    耳邊終於響起了回應。


    姚狐的聲音放的很輕。


    “易餘竹,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你。”


    “你隻不過是無聊青訓生活裏的一點調味劑而已,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


    少年的聲音裏充盈著濃濃的疲憊之意,“我累了,你回去吧。”


    過了幾秒,他補充道。


    “等會兒他們還要回來,別讓他們看見你。”


    語氣毫無波瀾,像是在麵對一個陌生人。


    劇烈顫抖的心髒被一隻大手揪成一團,狠狠攥緊,生疼生疼的。


    胸口發悶,原本就有些淩亂的呼吸就像是卡了殼,在此刻變得艱難無比,幾乎讓他喘不上氣來。


    易餘竹自嘲地笑了一聲,“姚狐……”


    “你的心挺狠的。”


    騙子。


    徹頭徹尾的、玩弄人心的大騙子!


    壓抑的痛讓易餘竹幾乎難以呼吸,他猛地抬手,狠狠地在門上捶了一拳,發出一聲巨響。


    縷縷血絲從白皙的手上滑落、慢慢地流淌在地上。


    易餘竹垂眸看著自己顫抖的手腕,渾身發著抖,眼眶悄悄紅了。


    聲線輕輕顫栗著,他還在努力地為自己求取一點點希望。


    “姚狐,你出來當麵跟我說好不好……你到底討厭我哪一點,我可以改的。”


    “我真的……可以改。”


    門外的少年字字泣血,宛若被主人丟棄的小狗,在門外嗚咽著不肯離開,希望主人能夠回心轉意把他帶回家。


    他沒有家,姚狐就是他唯一的家人了。


    姚狐捂著嘴,純淨的熱淚從眼角洶湧落下,順著白皙的下巴一滴一滴地滑落在領口上、地麵上。


    那雙總是笑意盈盈的桃花眼蘊著朦朧雨霧,眸光微微渙散,痛苦掙紮,紅得厲害。


    他死死咬著唇,哪怕咬破唇瓣流了血,也沒有讓自己的哭聲泄露出一絲一毫。


    易餘竹,你傻不傻啊。


    何必要眼巴巴地親手送上自己的一身傲骨,然後看著自己的真心被狠狠碾碎呢……


    可姚狐不得不拒絕、不得不狠心、不得不離開。


    他一個將死之人,不能夠那麽自私地把易餘竹綁在他身邊。


    他能想到的最好辦法就是狠心拒絕,讓易餘竹幹脆就此死心,讓他對自己再也生不出一點點的希冀意味。


    治愈的希望太低了。


    他到底要如何才能從那麽一丁點兒的可能裏拿到未來的通行證,去回應自己早已渴求的真心呢……


    少年緩緩滑坐在地上,靠著背後的大門。


    大門兩邊的人一坐一站,一邊是虛幻的光,一邊是徹底的暗。


    那道門普普通通,像是切出了兩個寂靜的空間,又像是劃分了兩個寂寞的世界。


    相互分割、無路可走、涇渭分明。


    大雨滂沱,暴雨之下,閃電的明亮劃破夜空,明明暗暗。


    一張被捏得皺巴巴的白紙從無力的手中脫離,緩緩落在地上。


    潮濕的風從被忽略的窗戶中灌入屋裏,將背麵朝上的白紙輕輕吹起一角。


    白紙黑字,冰涼的印刷字體刺眼顯目。


    上麵赫然寫著幾個大字。


    腺體衰竭症。


    ……


    第二日,天邊亮出一抹魚肚白。


    那群鬧著打牌的少年在活動室裏睡得四仰八叉,易餘竹孤零零地坐在姚狐的宿舍門外,枯坐了一夜,卻仍舊沒有等到裏麵的人出來。


    “餘竹?你怎麽在這兒坐著?”


    青訓營的教練一大早出門路過宿舍,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門邊蜷縮著膝蓋的少年,被嚇了一跳。


    易餘竹臉色蒼白,眸子無神,眼下有隱隱的青黑之色。


    教練一看到易餘竹的狀態,就清楚是怎麽回事了。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你都知道了?狐狸昨天來找我說要離開,我還挺意外的,他馬上就能進隊打首發了,誰知道卻突然要走……”


    “你說什麽?”


    易餘竹猛地抬起頭來,眸光震驚,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教練有些茫然,“你不是知道他要走才守在這兒的麽?”


    “他說怕你們傷心,讓我不告訴你們。現在這個時間點,他應該已經上飛機了吧……”


    院子裏的薔薇全都被昨夜的暴雨狠狠碾碎,撒得到處都是。


    那人常常坐著看星星的秋千還在院子裏隨著微風輕輕搖晃。


    一盆嬌小的青梅盆栽在易餘竹宿舍屬於他的桌子上悄悄舒展枝椏,空氣中潮濕的雨露默默凝結在青翠的嫩芽上,晶瑩剔透。


    上麵用紅絲帶係著一張手寫賀卡,上麵寫著:“生日快樂”。


    夏夜的雨悄然而逝。


    那個酷愛在夏夜裏蕩秋千看星星的小狐狸,連聲告別都沒有和他說,就也隨著夜雨悄悄地離開了。


    他走了。


    不會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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