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內的青年臉色很難看,眼眶紅紅的,眼神也冷冽至極,看上去甚至有點兒凶,像是遊走在爆發邊緣的凶獸,隨時都有可能把暴脾氣發泄在麵前的人身上。


    換成白洛洛來,這個時候都很可能已經被嚇跑了。


    窗外的秋風很涼,從大開的窗戶中傳進來,舔吻在皮膚上,冰得人心發顫。


    灰色的窗簾被秋風吹拂著,像是從窗簷上延伸出來的海浪,波瀾起伏,將心湖攪動得風起雲湧。


    易餘竹曾經在心裏一遍一遍地質問自己,到底為什麽,姚狐當時到底為什麽要走?


    兩年,整整兩年。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對此釋懷,但是看到鮮紅的血,易餘竹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釋懷。


    這在他這裏,就是一個,永遠,永遠都過不去的坎!


    易餘竹垂眸看著麵前的姚狐,眼眶紅紅的,他開口道。


    “姚狐,你是覺得,流鼻血不算什麽大事,對麽?”


    站在易餘竹麵前的少年抿了抿唇,眸光裏掠過一道茫然和無措的光芒。


    沉默了一會兒,姚狐還是輕輕點頭,“真的隻是上火而已……”


    伸手抓住易餘竹的袖子,姚狐放緩自己的聲音,試圖安撫易餘竹的情緒,溫柔道,“醫生不是說了麽?隻要多喝水就可以的……”


    出乎意料的,麵前的alpha冷笑一聲。


    “兩年前的情況,和現在一樣麽?”


    “腺體衰竭症,這就是你所謂的沒事?姚狐,你這是在剜我的心啊!”


    這一道歇斯底裏到幾乎破音的質問,仿若平底驚雷,直接炸響在姚狐耳邊,讓少年原本掩飾得很好的情緒都潰了堤,慌亂和不知所措像是杯子裏溢出來的水,往外湧動。


    看到姚狐這副模樣,易餘竹還有什麽不懂的。


    勁風劃過臉頰,alpha一拳捶在姚狐臉頰旁邊的牆壁上,手骨和牆壁相撞,發出“咚”一聲巨響, 耳邊是易餘竹崩潰的質問。


    “姚狐,你究竟還要瞞我到什麽時候?”


    “你他媽是準備瞞我一輩子嗎?”


    姚狐被嚇著了,但他反應過來後,下意識地想要扭頭去看易餘竹的手。


    電競選手的手是最重要的,重要程度不亞於他們的第二條命,發出的聲音這麽大,萬一傷到骨頭……


    鼻尖上落了一滴溫熱的水珠,觸感濕潤。


    姚狐愣住了。


    這滴淚,帶著純粹的熱烈和壓抑的痛苦,跨過兩年的時光,終於在秋日的夜晚,成為穿梭時空的鑽石,凝結著顫抖的心痛,落在了少年的心尖尖上。


    姚狐抬眸看去,看到了青年濕潤的長睫、紅紅的鼻尖和含著淚的眼眶。


    他哭了。


    耳邊是alpha熾熱的、崩潰的、顫抖的喘息,帶著他壓縮了四年愛意的心跳聲。


    是他兩年前不告而別種下的苦果,被易餘竹窩在心裏跟珍寶似的守護了兩年,早已經長成了一棵狠狠紮進心髒的參天大樹。


    姚狐本以為時間洪流在兩年的訣別裏早就已經衝刷幹淨易餘竹心頭的苦痛,卻不曾想,這些所謂能夠撫慰傷痛的“時間”卻變作了催化劑,讓長刺的藤蔓一點一點地滲透了一顆真心。


    終有一天,這顆心髒會負載,會被虛偽的笑顏壓垮,會被長刺的荊棘攪碎。


    是他太過自私,隻想讓易餘竹毫不知情地麵對自己離開的事實,卻不願去看易餘竹知道真相的痛不欲生。


    可是,當初的他沒得選啊……


    腺體衰竭症,根本不可能活下去的。


    他在確診後的短短一小時裏,就已經將易餘竹知道真相後的所有情緒在心裏演習了一遍。


    無論易餘竹是難受還是無助,亦或者是在背後偷偷地苦,看著自己的愛人如枯萎的花一般慢慢地消逝在眼前的痛苦都足以將這個alpha壓垮,哪怕易餘竹不會在他的麵前表現出來。


    可是姚狐是個笨蛋。


    他忘了,所有的假設都是建立在確信易餘竹喜歡自己的基礎上。


    真正的愛人不希望另一半將苦果獨吞,哪怕是一同沐浴在死亡的威脅之下,也不要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獨自一人走向訣別的路口。


    姚狐這個時候才知道。


    易餘竹根本不是在生氣自己不告而別。


    alpha是個笨蛋小狼,他之前氣姚狐獨自離開,什麽信息也不留下,讓人擔心。


    現在他氣的是,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姚狐獨自一人經曆了自己無法想象的痛苦。


    易餘竹不敢想象,姚狐當時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跟他決裂,懷著怎樣的心情離開前途原本一片光明的職業,懷著怎樣的心情,與自己愛的人一個接一個地道別。


    他氣自己。


    為什麽明知道姚狐情況不對,卻沒能在第一時間攔住他。


    為什麽姚狐在表現出症狀的時候,自己沒有強行把人抓到醫院。


    為什麽姚狐回來的時候自己還要冷臉相待。


    為什麽,自己讓姚狐一個人麵對這些苦痛。


    他本以為兩年前的分離是緣分的終盡,卻沒想到,那是一場無人知曉的訣別。


    跟夢一樣。


    差點兒、差點兒就再也見不到了……


    姚狐心疼壞了,他努力掙脫易餘竹的懷抱,轉身去了自己的房間,將新的診斷書舉到易餘竹麵前。


    一張幹幹淨淨的白紙,被姚狐折疊得很好。


    少年臉上露出一個溫暖的笑意,認真地告訴他。


    “易餘竹,我已經痊愈了。”


    如果沒有痊愈,他寧願獨自死在無人知曉的角落,讓記得自己的人們以為自己去了遙遠的地方,又怎麽會回來讓他們傷心呢?


    這一句話讓心髒上纏繞的帶刺荊棘停頓了一秒。


    易餘竹搶過姚狐手中的診斷單,一眼就看到了診斷書上的“病灶已全部清除,病人已痊愈”,他生怕自己看錯,又仔仔細細地多看了很多遍。


    一字一句地看、一字一句地念,像是要把上麵的字追根究底地印在心裏。


    一個月來壓在心頭的滔天巨石終於醉成齏粉,渾身脫力似的酸軟,血液重新灌輸進揪緊的心髒,就好像脫離在外的遊魂終於被喚回了僵化的軀體,血肉經絡在骨頭上一點一點鋪展。


    高大青年的身軀像是塌陷的山,再也頂不住劇烈的情緒起伏,滑坐了下去。


    在外人麵前高冷又不可一世的alpha甘願把自己最卑微最不堪最脆弱的一麵暴露在心上人麵前,跟他鬧著脾氣。


    熱淚一滴一滴地接續砸下,alpha蜷膝坐在冰冷的地麵上,哽咽著、聲音裏的哭腔幾乎讓聲音變了調。


    “姚狐,你嚇死我了……”


    姚狐單膝跪下來,將alpha緊緊擁進懷抱裏,“我再也不會走了。”


    “再也不會。”


    多年前由他單方麵寫下的訣別書終於被尖銳的情緒一點點撕碎,海浪聲陣陣,悅耳又撫慰人心。


    那一個個被離別所摧蝕的靈魂被命運的洪流裹挾著走向不同的方向,卻又在訣別的音符下堅定地穿過風雨,觸碰到彼此的觸角,溫柔地、小心翼翼地安撫著彼此流血的傷口。


    他們站在岔路口。


    將訣別的書信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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