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從京城出發,一直到七月初,他們才到達江南。


    到江南後,商隊的人就和他們分開了。


    商隊的人拉著貨物去了商行,如意則跟著舅舅他們前往揚州的賀家老宅。


    馬車行駛在揚州街頭上,車輪發出軲轆轉動的聲音,他們坐在馬車上聽著外麵大街上人們說話的聲音。


    揚州人說話和京城人說話的聲音語氣更不一樣,這裏的人講話更為溫柔。


    這裏的風都是溫柔的,吹過來像是輕輕拂過人們的臉龐。


    風中帶著水汽,這裏是水鄉,房屋前後都有小河穿過流淌著。


    進入揚州後,整個人都感覺心曠神怡,酷暑一下子彷佛被阻攔在外了一般。


    “前頭就是老宅了,馬上到家了。”賀彥的語氣有些高興,也有些惆悵。


    一路酷暑從京城繞路回來,老爺子和他都有些瘦了,隻有如意沒什麽變化,非要說什麽變化,就是有些疲勞顯在臉上。


    “主子,是主子們回來了!”


    見到馬車往這邊走,老管家邁著年邁的腿腳就往前跑著去接人。


    隻是看著馬車後麵的還拉著一具棺木,老管家的腳步頓珠了,有些不敢上前。


    如意率先跳下馬車,站在馬車下伸手扶著從馬車上下來的老爺子,然後看著站在一旁有些發愣的管家,柔聲叫到:“管家。”


    哪知老管家的眼淚刷的一下就流出了,“是大小姐,是大小姐回來了。”


    賀府裏的老人們都知道大小姐,聽聞大小姐回來了,一時間家奴們個個眼睛都紅了。


    他們的大小姐溫柔嫻靜對待下人從不打罵,曾經名揚江南的富家小姐,時隔這麽多年回來的時候卻是躺在一具棺木裏被人拉回來。


    一時間,賀家宅子前,蔓延著一股悲傷的氣氛,有些人沒忍住更是嗚嗚的哭起來。


    “怎麽一個個都不高興啊?婉兒回來了大家應該高興、開心。”


    老爺子見著管家以及周圍人紅著眼睛,故意說道:“難道婉兒和姑爺他們夫婦回來,你們這些人不高興啊?”


    “姑爺?大小姐帶著姑爺回來了?”


    老關鍵上前喊了一聲老爺,又對著賀彥和如意各自喊了一聲,然後找了個借口,“老奴,老奴就是見著老爺和家主帶著表小姐高興。”


    “沒想到小姐帶著姑爺也回來了,真是喜事。”老管家有些勉強的露出了一個笑。


    幾人都沒有揭穿老管家他們,心裏清楚他們為什麽會哭。


    “兩位小主子呢?”老管家看向馬車裏尋找著那兩個熟悉的身影,沒見著人也沒聽到聲音。


    賀老爺子歎口氣,明顯也是想那兩個孩子了,“安安和寧寧都留在京城了,下次再帶回來。”


    直到老管家惦念自家兩個小家夥,如意扶著老管家,溫聲說道:“這次事出有因且風水先生指定的路線回來比較繞路,我們便沒有帶著他們兄妹,到時候回京城,您老和我們一起上京城去看他們。”


    老管家在賀家伺候過三代家主,年齡比賀老爺子還大一些,現在滿頭白發走路駝背。


    年輕時他曾經跟著上上一代家主走南闖北四處拓展賀家生意,所以身體上落下了一些老毛病,年紀大了更是身上骨頭疼。


    他一輩子沒有成婚生子,哪怕賀老爺子放了他的賣身契還他自由身,他仍在賀家呆了一輩子,做了一輩子的事情。


    如今他年紀大了,賀彥並未把老爺子送到城外的莊子上去養老,而是依然讓老管家住在賀家當著大管家的名頭,隻不過還安排了幾個小管家分擔著府上的事情。


    “唉,多謝表小姐的心意。”


    老管家忙招呼著下人將帶回來的東西搬回府裏去,更是連忙安排人去布置靈堂。


    馬車上的棺木被八個壯漢抬了下來,抬到了賀家宅子裏,在老管家的安排下迅速擺起了靈堂,抬進去的棺木就直接擺在了靈堂裏。


    老管家親自監督著靈堂裏的一切,等棺木布置完成後,顫顫巍巍的走上前扶著棺木老淚縱橫,哭的不能自已。


    “大小姐,大小姐,你終於回來了......老奴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現在你終於帶著姑爺回來了,老奴恭迎小姐姑爺回家......”


    老管家哭的要快暈厥過去,還是如意前來才發現病趕忙叫了府上的大夫。


    “怎麽樣?”如意問著已經從老管家房中走出來的大夫。


    “管家他年齡大了,禁不住這樣的大喜大悲,現在的情況就是悲傷過度,需要平緩心情,切莫再這樣了。”


    如意點點頭,鬆了一口氣,招了兩個丫鬟跟著大夫去拿藥並煎藥。


    他推開門走了進去,房間裏老管家已經醒來躺在床上,隻是這房間裏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表小姐,勞您費心了,您回去歇著吧,家主有安排丫鬟照顧老奴呢。”


    “賀叔,您再這樣說我生氣了。”她佯裝生氣的看著老管家,隨即敗下陣來。


    如意坐在房間裏看著老管家,長長的歎了口氣輕聲說道:“賀叔,您給我說說我阿娘吧,我都不記得她了。”


    老管家回憶起當年身穿一身紅色嫁衣登上去往京城的大船的大小姐,眼裏止住的淚水又流了出來。


    誰能想到這一走就是整整二十年,隻是走的時候還鮮活會笑的人,再回來卻是裝在了一具棺木裏頭,再也不會喊他賀叔了,再也不會偷跑出去回來求著自己不要告訴家主。


    “......那些人害的怎麽不是老奴,如果可以換命,老奴願意用這條老命來換大小姐回來。”


    如意聽完老管家口中的阿娘,覺得自己更了解了一些關於阿娘的事情。


    “您好好休息,大夫說您不可以再這樣大喜大悲了,保重身體最重要。”


    管家看著她,嘴角扯出一個牽強的笑,“表小姐放心吧,老奴身子好著呢,老奴還沒有看到少爺成婚生子呢。”


    從老管家房裏出來,如意繞著去了靈堂,靈堂裏外,府裏老一輩的家奴們在外頭圍了一圈,一個個都在嗚嗚的哭。


    如意兩眼通紅,她想,阿娘真的是被府裏眾人喜愛長大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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