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舒知道,衛一腿不可能不管自己。


    這不,聽著聲音,就知道外麵的三個人中,就有衛一腿。


    方舒有著常人無法比擬的聽覺,他能夠根據腳步聲,判斷出人數的多少。


    不過,這一次,他是努力諦聽了好幾次,才斷定衛一腿親自來了。


    因為,衛一腿跟平常人不一樣,他隻有一條腿,另外的一條腿,是義肢,走起路來,聲音是不一樣的。


    方舒心下很是慚愧,這上班第一天,就被人逼到這樣。


    三年前那次,方舒到白溝擔任副書記、代鄉長,衛一腿就對他說過,隻欠他一個人情,希望不到萬不得已,不用用到。


    用一次,也就沒有了。


    而且,還有個前提條件,不得有任何一個人,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


    也就是說,在他們彼此的圈子裏,所有人都隻能知道,他們以往並無交集。


    簡單說,就是裝不認識,並變成跟他們存在各種關係的人的共同認知。


    三年前,方舒白溝滑鐵盧,他沒有找他。


    在方舒看來,衛一腿有點太高看自己,區區一個縣公安局政委,跟自己當年一樣的正科級。


    就是找到他,用了一次人情,他也做不到挽狂瀾於既倒。


    那樣,就太便宜衛一腿了。


    但這次不一樣,找麻煩的,是公安係統的,衛一腿擺平這點事,還是沒有問題的。


    可這對於方舒來說,意義重大。


    他剛來白溝第一天,就被派出所抓了。那個姓朱的副所長,未必就不敢真的黑死他。


    三個男的手上和頭上的傷就在那,這個是客觀存在。


    那個女的,一口咬死自己猥褻了她,誰會聽他的?


    剛剛,朱彪發飆時,要是以前的方舒,肯定就把手機裏的錄音拿出來了。


    可經過王興良這件事之後,他已經確信,沒有什麽事是不可能發生的。


    他從朱彪現身的表現,早就判斷出來,他跟之前的那幾個人,是一夥的。


    隻是出演的角色不同而已。


    他隻要拿出那份錄音,朱彪就敢秒刪。


    而且,人家找了那麽多食客證人,不用猜都知道,那些人的證言,是為了證明什麽。


    一定是證明他方舒有罪。


    如果被這個朱彪黑成了鐵案,方舒這一次的笑話,比三年前的更大,都沒臉活了。


    副鄉長隻當了一天,就被抓被判刑了。


    那他可能就是史上任期最短的副鄉長了。


    出了酒館往派出所來的路上,方舒就一直思考,如何解決這場對他來說生死攸關的危機。


    路三友曾經出現在備選人選中,但後來還是被他否決了。


    王興良罹難之後,路三友一直都沒跟方舒聯係,後來還是方舒為了拿下江向前,主動找的他。


    這說明什麽?說明路三友不想跟方舒攪和到一起。


    方舒對此能夠理解,這種情況下,選擇明哲保身,絕大多數人都會這麽做。


    無可厚非。


    上次雖然路三友給了方舒麵子,但地點安排在青平縣城,路三友直接就同意了。


    還是說明,人家不想讓別人知道,跟倒黴催的方舒還眉來眼去。


    私下裏可以聯係,但讓路三友出麵為自己解困,直接幹預這件事,路三友一定是找個理由給推掉。


    躲還來不及呢,怎麽可能明目張膽為自己出頭呢?


    可除了路三友外,在連平縣這邊,他是真的找不到願意為自己出頭的人了。


    至於白溝這裏,才來第一天,盟友一個都沒有,就更別想了。


    最終,方舒還是決定,啟用這張絕密王牌。


    決定之後,在走往派出所的路上,方舒給衛一腿發了條短信:“遭遇陷害,江湖救急,急,急,急!”


    結果秒回:“詳!”


    方舒將事情簡要地發了過去,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但方舒知道,衛一腿不會不管,隻要他回了短信,就會管到底。


    方舒所料沒錯,不但管了,大晚上的,還親自從縣城趕過來了。


    一晃已經三四年未見了,不知現在的衛一腿,長成什麽樣了?


    審訊室的門,被從外麵推開了。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朱彪側著和弓著的身子,跟之前出去時的盛氣淩人相比,呈現的,是一種相反的形象。


    那張臉上,滿是討好、不安、擔心和驚懼。


    無疑,朱彪這個態度,是給隨後進來的那個人的。


    方舒抬頭一看,不是衛一腿又是誰?


    不過,跟以往見到的不同,走進來的衛一腿,現在很正宗。


    不知怎麽回事,他把左腿的義肢取了,腋下撐著拐。


    怪不得剛剛聽到外麵的聲音有點不對,原來用上拐了。


    衛一腿臉上,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懾人之勢,特別是那對眉毛,因為眉梢的眉毛忽然長了許多,看起來,他的眉,就是是倒豎著的。


    一看就是個不好相與的。


    在連平縣公安係統,沒有幾個不怕他的。


    他到鄉鎮,每次都是突然襲擊,這樣的結果,就是每次都是以罵人訓人收尾。


    全縣那麽多派出所長,就沒幾個私下裏不罵他的。


    跟他走得近的,都是又冷又倔的。


    不僅是對下,對上也是一樣。因為沒資格訓上,領導也別想對他訓下。


    他比方舒早三年到地方工作,開始是正科,現在還是正科,一直原地踏足。


    據說,他從來不主動找領導匯報工作,而絕大多數領導,也不想看到他。


    主要是跟他說話,就沒幾次舒服的。


    相看兩厭,不如遠離。


    當朱彪聽門衛說衛毒來派出所時,他嚇了一大跳。


    別的領導來不要緊,這個瘟神來了,事情說不定要壞。


    衛一腿是方舒私下對衛勇的稱呼,隻有方舒一個人用。


    而衛毒這個稱呼,在連平縣公安係統是通用的,公安局中層和派出所的所長指導員,幾乎都用這個稱呼。


    除了衛勇自己看重的那幾個以外,他們私下裏都這麽叫。


    衛者,姓氏也;毒者,諧音也,由一條腿的獨,引申為十分厲害毒辣的毒。


    “政委,您請進!”


    朱彪最怕衛毒進審訊室,可這個瘟神偏偏要看審訊室。


    也不知李博然嗨的怎麽樣了,不看出外傷還好糊弄,要是一個副鄉長被打出明顯外傷,那可真的就不好辦了。


    朱彪推門時,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唯一令他感到安慰的,是裏麵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放心了,李博然嗨夠了,應該在歇息了吧?


    不管怎麽樣,不被當場抓個現行就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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