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舒的臉色都變了,他想過一萬個第一句話,就是沒想到是這一句。


    努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看著袁波的眼睛,想從裏麵看出他的意圖。


    那雙眼睛裏,有著盈盈笑意,方舒不確定,那笑是否含有諷刺。


    以前他聽說過記者厲害,沒想到是如此厲害,這句話,他根本就沒法接。


    “我知道了。”半晌,方舒一點表情都沒有地冒出了這麽一句。


    “哈哈哈,方鄉長,我表述可能有點問題,我是說,那個輔警手速特別快,但鳴槍示警的民警也好樣的。”


    方舒長長地舒了口氣。


    是友非敵!


    “謝謝!”方舒動情了,就在剛才,他的心都快破碎了。


    “這是采訪提綱,方鄉長請您過目,如果沒有什麽異議,我們就準備開始。”袁波把提綱遞過來。


    方舒飛快地掃描到底,“袁記者,這裏,我看不如省略,既然是采訪我的,就應該突出我見義勇為的英雄形象,把警察這些放上去,我有被搶鏡的感覺。”


    停頓片刻,見袁波還是一臉笑意,才又接著說道:“不如送我個人情,既然……送佛送到西,如何?”


    “方鄉長真是大手筆,您的英雄形象,確實不能因其他因素弱化,那就按照您的意思辦吧。”袁波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方舒的一顆心終於回到了肚子裏。


    “謝謝!!!”方舒這次的謝謝,後麵的感歎號一萬個都不止。隻寫出三個,是為了不刺激讀者姥爺的美眸。


    袁波站起身來,走到門邊向外招了招手,助手從外麵進來,攝像機對準了方舒,采訪正式開始了。


    李荷花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在小院子裏侍弄黃瓜藤蔓。


    老黃走了之後,她就被黃家老太婆帶著子女給趕了出來。


    這個小院子,是仇大標給她劃的宅基地,她用黃站長給她的那筆錢,蓋了兩間瓦房和一間廚房,用籬笆圍了院子。


    她就帶著弟弟在這個院子裏生活。


    她老家有宅基地,上麵有老房子,但她嫁到白溝後的第二年,就被大伯和三叔分而占之了。


    等她緩過來回老家時,老房子早已不複存在。


    她的心徹底冷了,老家再也不是家,什麽大伯三叔都是狗屁,連路人都不如。


    那次回來之後,她再也沒回過老家。


    李荷花對這個世界是充滿恨意的,特別是對這個世界上的男人。


    很多人隻知道,她是因父親生病,母親跑路而退學的,隻有她自己知道,真實的原因,其實並非如此。


    而是因為一個男人。


    那時,正青春,十八歲的姑娘,雖然生在農村長在農村,但她一點也不像來自農家。


    哪怕暑假回家天天在莊稼地裏幹農活,在那樣的太陽下暴曬,她的皮膚也不會被曬黑,反而是越曬越白。


    那是個青春爛漫的時節,一切都是那樣的美好。


    她對這個世界,充滿了美好的向往。


    大一時,他是她們的班主任。


    他的儒雅的氣質,他的橫溢的才華,無不吸引著她,讓她沉醉讓他崇拜。


    他也注意到了她,對她從開始就與眾不同。


    他找她談話,談理想,談人生,談未來,令她如沐春風,一顆芳心漸漸地為他而跳動。


    那時候的她,認定他們是一見鍾情,是心有靈犀。


    於是,他們開始頻頻約會,毫不設防的她,把一切都交給了他。


    當肚子隆起時,她才開始驚慌,找他商量結婚事宜。


    這個時候,她才知道,他早就有了家室。


    他的老婆是一位中學老師,他們的女兒已經上了小學。


    不過,他承諾,最遲在半年內離婚娶她,他跟他老婆的婚姻,是出於父母之命的聯姻。


    後來,他們的女兒出生了,他的說辭變成了,愛情的結晶都有了,不差那一張紙。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清醒過來,她和他,隻有占有並無愛情。


    就在她準備跟他大鬧一場時,他父親病了,母親跑了,他趕緊回家處理家事。


    她的計劃是處理完家事,徹底解決她和他的問題。


    然而,等她暫時安置好弟弟,回到他們的愛巢時,門鎖了,家搬了,孩子也沒有了。


    她去找他,竟然得知,他工作調動,不在學校裏了。


    到了這個時候,她就是想鬧,也鬧不起來了,手裏什麽都沒有,他們的聯係,好像被一把鋒利的刀割斷了。


    又像是一場夢,醒來之後,一切都已經不複存在。


    就這樣,她回到了老家,萬般無奈之下,有償嫁人救弟,然後就嫁到了白溝,成了41歲老黃的妻子。


    對於她,褒的讚不絕口,說她舍身救弟,義薄雲天。


    貶的把她貶的一文不名,說她就是賣,說她是個破壞別人家庭的狐狸精。


    她的名聲,完全是兩極分化。


    但在她本人,對這些,已經絲毫都不在乎了。


    她的一顆心,已經被那個男人殺死了。


    她以為,從此,他們將再無交集,永遠不再相見。


    可是,這隻是她的一廂情願。


    他又幽靈一般地出現在她的麵前,對她說:“我的女人永遠都隻能屬於我一個人,說老黃可以做她的丈夫,但不可以碰她,可以生活在一起,但絕不可以睡在一起!”


    他的嘴臉終於徹底暴露在她的麵前。


    她怎麽可能答應!


    老黃跟她確實是一場交易,但老黃對她的好,是真的好,她是每一天都能感受到的。


    是的,老黃拋妻棄子,這是為了她。


    可是,這個惡魔,毀了她的學業和前途,毀了她的人生,毀了她的一切。


    還要來毀掉她的現在。


    她以為,自己可以不予理睬,惹不起但能躲得起。


    可是,她錯了,有些人,你惹不起,更躲不掉。


    他的地位,已經永遠不是在學校時可比了,他就是要吃定她一輩子,讓她成為他一輩子的性奴。


    她肯定是要反抗的,而且是拚命的反抗,威脅說要跟他同歸於盡。


    這樣鬧起來的代價,就是老黃一場酒之後,病逝了,成了他和她鬥爭的犧牲品。


    可憐的老黃,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死的時候,還對害死他的人感激不盡。


    嗚呼,這世間再也沒有比這更可悲的了!


    然後,又一個男人,闖入了她的生活。


    可是,她怕了,一個村支書,跟他一個縣太爺鬥,連上場的資格都沒有。


    而且,四十多了,更談不上什麽潛力。


    和他走到一起,仇大標隻能是老黃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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