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還在繼續。


    都是莊波一個人在講話,其他人隻有聽的份。


    哪怕是一把手李如意,也是如此。


    “下麵,我重點講一下白溝鄉將來的發展規劃,經濟工作始終是我們的中心工作,核心的核心。白溝鄉最大的問題是什麽?那就是貧困,窮!現在,全國都在說致富奔小康,可我們白溝呢,還沒擺脫貧困,甚至有的老百姓,還在溫飽線上下掙紮。我很痛心,非常痛心!”


    莊波的表情越來越嚴肅,大家都有點意外,這樣一位紈絝,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莫非,都被第一印象和傳言誤導了,莊鄉長還有如此體恤民情的一麵?


    “我們的扶貧戰略已經實行好多年了,據我所知,跟其他貧困鄉鎮一樣,省市縣都曾派駐過扶貧工作組到白溝。而現在呢,人家都脫貧了,都在搞鄉村振興了,白溝呢,還是這種狀況,我實在是無法想象。這究竟是什麽原因導致的,為什麽別的地方能夠脫貧,我們白溝就不行?”


    莊波發出了靈魂拷問。


    是啊,這究竟是怎麽了,原因何在呢?


    大家都不由自主地認真起來,沒有幾個人在工作日記上塗鴉了。


    莊嚴嚴厲地掃視全場,聲音提高了八度都不止,“原因就在於,在座的各位,嚴重的不作為,嚴重的亂作為!你們對得起白溝老百姓嗎,你們對得起組織上的囑托嗎?你們沒有一個人敢說出‘問心無愧’這四個字!同誌們,你們知不知道,你們這樣的工作態度,這樣的工作狀態,就是對人民的犯罪!”


    這些話,確實振聾發聵,確實義正詞嚴。


    連方舒的內心都有點搖擺了,是不是以前真的誤會了莊波?


    他,是個忠誠負責的好幹部?


    可是,自己對這樣的念頭,就怎麽那麽的抗拒呢?


    方舒這個生死敵對都開始反思了,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


    他們都有一種感覺,白溝真的來了一位認真負責為民實幹的好幹部,好領導。


    有的人,心裏都開始有了慶幸,幸虧來了莊波這個強勢二把手,否則白溝在李如意統治下,連一點點希望都沒有。


    現在好了,以後好了。


    “安靜,都給我閉嘴!”因為聽到有人議論,莊波斷喝了一聲,說話的人立馬就閉嘴了。


    在這樣正直的領導麵前,隻有聽話的份。


    “我接著說,”莊波又一次威嚴地掃視全場,目光從每一個人臉上掃過,“我敢肯定,在座的沒有一人敢說出‘問心無愧’四個字,隻有一個人敢,那就是我!”說著,他還指著自己的鼻子。


    啊,大夥這才明白過來,什麽狗屁正直,什麽狗屁忠誠負責,原來是在推卸責任,原來是把自己摘幹淨。


    什麽東西?!


    大家夥的臉色都不好看了,你就是想立威,也不能把所有人都罵成龜孫子吧?


    剛剛的那一點敬佩,又不見了,換成了氣憤。


    終於有沉不住氣的了,誰?許曉州。


    得知莊波被任命為鄉長,自己失敗之後,他是破口大罵。


    罵莊波搶了他的鄉長,罵縣裏領導人有眼無珠,趨炎附勢。


    他是最恨莊波的一個。


    莊波赴任,全體鄉村幹部七八裏之外去迎接,他心裏更加窩火。


    可當李如意依舊讓他乘坐那輛捷達,當時就有了點新的想法。


    及至莊波上任後,根本看不上那輛捷達,默許成為他的專車後,他的心理又發生了變化,漸漸覺得莊波也還是不錯的。


    人嘛,都是利益驅動。


    莊波來當鄉長,許曉州失去了誌在必得的鄉長寶座。


    可這個根本就無法挽救,自己的背後之人,沒有縣長牛逼。


    但是,後來雖然還是副書記,但有了自己的專車,這讓他又有了不小的安慰。


    反正這一階段,心理變化最大,心情最複雜的,非許曉州莫屬。


    在他的心裏,有兩個對立的小人,一直在進行搏鬥。


    現在,他心裏代表厭惡的那個小人,取得是上風。


    他一直自視不凡,現在卻被一個紈絝給罵得狗血噴頭,這口氣,他忍不了。


    “我,我問心無愧,莊鄉長,你沒資格這樣說大家夥。是的,我們這個班子裏,確實有個別無能之輩,有個別隻會混吃等死的貨色,但並不是全部。大部分領導,很好地履行了他們的職責,為白溝的社會發展,作出了應有的貢獻。”


    許曉州也掃視了一眼全場,不少人都對他點頭微笑,這是對他觀點的認同,也是對他的支持。


    所以,他的勇氣又增加了幾分,“莊鄉長,恕我直言,恰恰是你,不敢說‘問心無愧’這四個字,因為你來了白溝之後,除了擺闊氣耍威風之外,好像並沒有做什麽。”


    莊波看著許曉州,臉色越來越難看,但還是壓住怒氣,問道:“許副書記,說完了,還有沒有要說的?”


    官場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基層官員之間,不論是私下稱呼,還是當眾稱呼,都忌諱稱“副”,否則就有輕視、侮辱之嫌。


    不過到了高層,正規場合,副字必須帶上。


    莊波此時明明白白稱呼許曉州為“許副書記”,這就犯了忌諱。


    “不想多說,你也是剛剛到任,情有可原。”許曉州對於自己的那些話,也有點覺得過了,所以就想著往後收收,主動給莊波弄了個台階。


    可莊波並不接他這個台階,而是說道:“既然許副書記不服氣,認為自己問心無愧,我就問你一句,你在白溝當了三四年的黨委副書記,你從外麵為白溝爭取了多少支持,一百萬資金有沒有?一年二十多萬這點小錢,不會找不來吧?”


    許曉州爭辯道:“並非是弄來錢就是貢獻,我每天上下班,有時候還加班,這就是貢獻。”


    莊波冷哼了一聲,“沒有錢,你拿臉去發展白溝啊,你拿臉去給大家報銷啊,我不想說你,你這樣的,就叫屍位素餐,占著茅坑不拉屎!”


    許曉州很不服氣,反懟回去,“那你又憑什麽敢說自己問心無愧,就憑你老子是縣長,還是你為白溝弄來了不少錢?”


    莊波聽了,像三國裏曹操那樣仰天大笑。


    笑夠之後,說了一句話,頓時全場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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