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所以我們絕不能上當!”苻堅嘴角上揚,好像洞察到了張富的‘陰謀詭計’一樣,久久沒有笑意的臉上再次掛上了笑容。


    但就在這個時候,比較煞風景的斥候又緩緩說道:“大王,除了張富一行人距離我們較近之外,蜀軍還有兩隻隊伍也在急速向我們迫近!分別是西邊的馬岱和東邊的呼延灼,馬岱大概率明天下午趕到,呼延灼可能較晚一點,到後天了。”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斥候此話說完,苻堅才想起來人家他麽的還有那麽多人呢,自己是高興個什麽勁?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苻堅說完之後,斥候就下去了,這片空地上,隻剩下張蠔和苻堅二人,肩並肩坐著,一個抬起頭看星星,一個低著頭數螞蟻……


    過了一會兒,比較急切的張蠔默默地說道:“大王,其實,我們現在的境地已經非常危險了,蜀軍已經呈包夾之勢過來了,眼看就要給我們包圍起來了!”


    苻堅沒有說話,他又何嚐不知道呢?祖曆幾乎在武威郡最北邊了,再往北就到了烏桓、鮮卑的地界了;東邊,是馬岱的西涼鐵騎;西邊,是呼延灼的重騎兵;南邊,張富大搖大擺走到了臉上——顯然,他身後肯定有伏兵!


    “大王,我們趕緊準備突圍吧,可以從西邊突圍,呼延灼的重騎速度較慢,我們鐵了心突圍,他們是追逐不上的。我們可以重新回到武威郡,和權翼合兵一處,再加上李克用的隊伍,我們還是有機會卷土重來的!”


    張蠔發揮了他的將才,冷靜的對局勢做出判斷,說出自己的見解。


    不過苻堅卻搖了搖頭:“我們若是回去了,蜀軍也可以合兵一處了,再加上金城郡的馬超,蜀軍這陣型自東向西建好防線,步步緊逼,我們可能這輩子都再也打不出武威郡了!”


    “那大王的意思是向西撤退?雖然西涼鐵騎英勇,但是大王身邊的這支精銳也不是吃素的,而且馬岱並無馬超之才能,我們倒是有可能突破。到了安定郡之後,就和袁紹匯合了,倒是也能減輕一部分壓力。”


    張蠔一邊分析著,一邊點頭:“到時候蜀國兩邊受敵,確實是要做出個抉擇!不管張富是守西還是守東,我們另一邊就會有優勢,確實也不失一步棋。”


    沒想到,苻堅再次搖了搖頭:“即使突破了西涼鐵騎,我們也定當損失嚴重,更大的問題是,我們的將士是可能突圍,但是我們隨軍攜帶的牛羊糧草可就過不去了!僅憑大家隨身攜帶的一些肉幹、幹糧,能不能撐到臨徑還說不準呢……”


    “進入安定郡後,可是就有了蜀國的城池,實在不行,我們可以劫掠城池,來獲取糧食充饑……”張蠔話沒說完,苻堅就擺了擺手:“不可,我花了五年時間,才將羌人陋習改掉,若是再重回舊路,屠戮百姓,我還有何麵目爭天下呢?”


    “再說了,這樣一來,勢必會遭受到安定郡的百姓們大力反抗,我們行軍速度會大大加慢。別忘了,我們後方可是還有幾千騎兵在追呢!”張蠔聽後,也沒有言語,他確實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還是那句話,你可以質疑苻堅行軍打仗的能力,但是不能質疑苻堅的腦子,更不能質疑他的人品,苻堅作為曆史上為數不多被讚為“文學優良,內政修明,大度容人,武功赫赫”的君主,是真有本事在身的。


    而且,苻堅大度愛人,踐行了“以德懷遠”的德治主義。甚至可以說他有些過於善良,被人嘲諷為‘婦人之仁’,最終害了自己。足以說明,苻堅的人品!


    這天的夜顯得格外的寂靜,連旁邊地裏的蟲鳴聲都沒有,苻堅一直抬著頭,看著天上的疏星。


    過了好一會兒,苻堅才突然站起身來,看著身旁的張蠔:“如果,我們什麽也不去想,就最後拚一把呢?”張蠔也是很識趣的一起站了起來,不過他並不理解大王的用意,疑惑問道:“大王此言何意?”


    苻堅手指向南方,那裏正是張富前來的方向:“我說,我們什麽也不要去想,也不用想那麽多,就直接奔著張富殺過去,管他後方有沒有埋伏,就和他拚了!若是能拿下張富,則大局可定;反之,若是我被張富所擒……”


    很顯然,苻堅這句話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甚至有些返璞歸真的意味:你不是可能有伏兵嘛?那我就不想那麽多,就用我肉眼可見的事實來說話,就奔著你張富打!


    這,就是天王最後的倔強了!此時的他還不知道,這是他這一個月來,所走的最正確的一步棋……


    苻堅後半句話也麽有說得出來,張蠔轉身看向了苻堅的臉龐,看著他那堅定的目光,他知道大王已經在心裏決定了,也不用婆婆媽媽的勸諫,張蠔立刻爽朗一笑:“大王,隻要你一聲令下,末將願意為你赴湯蹈火,絕不回頭!”


    這可能就是將軍和政治家的區別吧,鍾繇在得知張富想要最後一博之時,苦命勸諫;而張蠔在得知苻堅亦要最後一搏時,沒有任何廢話,而是表示願意陪苻堅赴死!


    苻堅突然放聲大笑,使勁拍了拍張蠔的肩膀:“哈哈哈哈,有爾等忠心耿耿的兄弟,我就是死也值了!”


    張蠔沒有說話,而是從後方拿來了兩壺酒,直接遞給了苻堅:“大王,兄弟們跟著你是因為你的魅力,從來不在乎什麽榮華富貴,來,幹了這碗酒,我們一起擒殺張富!”


    此刻也不計較尊卑有別了,張蠔說罷,二人酒壇相碰,痛快淋漓的豪飲了幾口,然後下巴上、嘴邊滴落的酒水,順著他們的戰袍滴落在地上,暈染了一片斑駁……


    可能是情緒渲染到這裏了,苻堅話鋒一轉,自責道:“是我苻堅無能,沒能帶領兄弟們走出苦寒之地,沒能帶爾等實現我們的抱負、和我們畢生的追求!你們,不會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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