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楊業,和兩個兒子都離去之後,佘賽花靜靜坐在屋子裏,豎起耳朵聽著兒子的腳步聲逐漸消失,聽著整個黑夜重新歸於寂靜。


    這個時候,她終於忍不住了,無聲哭泣了起來——這個女人承受了太多,親眼看見父親被殺,屍體被掛在城牆上卻無能為力。


    現在又要看著丈夫和兩個兒子幾乎單槍匹馬去找趙軍殺去,她何嚐不知道此去凶多吉少,但她卻還要笑著鼓勵他們過去殺敵,就像她說的那樣,七尺男兒當帶三尺之劍立不世之功,而不是縮在家中。


    當然,在楊業他們走後,隻要去和趙軍動手,過不了多久,趙軍就能查到楊府來。到時候,她一介女流之輩可是真走不了了。對於這一點,佘賽花也做足了思想準備,她就打算在這裏等死,也不能拖累丈夫兒子去做大事!


    佘賽花喃喃自語道:“天下蒼生比起我這小家,可重太多了……”


    沒一會兒,整個楊府內都沒有了聲響,男人們連同家丁都被楊業帶走了。


    “夫人,喝點熱羹吧。”佘賽花的貼身丫鬟端著碗走了進來。


    “他們都走了?”


    “都走了,現在偌大的楊府就剩下我們倆人了,老爺不是好久都沒出去過了,這次咋突然就走了,還帶了這麽多人。”丫鬟的語氣有些傷感和不解,不解中還充斥著一絲絲害怕。


    她隻是一個丫鬟,自然不知道楊業他們要做什麽,還和普通鄰裏一樣,以為楊業是去行商了。


    佘賽花笑道:“這麽大一個府邸,這麽多人的日常吃穿用度可都要花錢呀。他不趁著年輕還能走得動,多去掙一些銀子,到老時候,我們用什麽呀?還有,興兒、昭兒也越來越大了,還要給他們娶媳婦呢,嗬嗬……”


    “嗬嗬嗬,夫人說的是……”丫鬟聽到這裏,也沒想太多,也跟著夫人笑了起來。


    佘賽花笑著笑著便話鋒一轉道:“你是不是也有許久沒回過家了?這不最近也沒啥事,給你放幾天假,回家裏休息幾天吧。”


    “是有些日子沒回家了,但現在老爺不在,我還是留在府內照顧夫人吧。”


    佘賽花沒有言語,反而從懷裏摸出一點碎銀子,和一些頭飾,遞給了丫鬟手裏:“這些你收著,莫要嫌棄。回家休息幾天吧,我可能過兩天也要出個遠門……”


    “夫人,你這是幹什麽?不會是趕我走吧?我要是哪裏做的不好你就告訴我……”丫鬟覺得不太對勁,撲通跪在地上。


    “起來吧,你沒有哪不好,樣樣都好,我可舍不得你呢。你這幾日先回家休息幾天,又不是不回來了呢,聽話哈。你這會兒回去收拾收拾,明日一早開城時候出去回家去吧,記著帶我向你爹娘問聲好……”


    丫鬟雖然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她也不傻,依稀能感覺到有些不對勁的地方。但是人家是主子,自己是下人,不該問的確實不能問。


    隻能收下東西,老老實實道:“好,我知道了,那我就聽夫人的話,先回去幾天,等夫人回來後,我就再趕回來。這幾日,夫人要照顧好自己。”


    “好,你放心吧。待我出門回來後,我就派人去你家裏喊你,伺候我幾年了,我也舍不得你呢!”


    “嗯嗯……”


    第二日一早,太陽重新升起來了,楊府最後的一名丫鬟也‘奉命回家’去了。整個楊府,除了佘賽花一人之外,再無活物。


    偌大的府邸此刻顯得非常寂靜,而且空曠。這個空曠還有另一層意思,楊府上下值錢的東西基本上都賣完了,楊業他們早就打算從軍效忠蜀國。一些貴重器件也沒啥用,都給換成了金銀錢財,到時候好一並獻給蜀國去。


    所以,現在的楊府除了桌椅板凳,床鋪被褥,真的啥也沒有了。稍微值錢的都去換成了金銀錢財,方便後麵攜帶給運送出去。當然,這典當東西也是用了很長時間的,他們還沒傻到一天去全換了,這不擺明了要跑路嘛!


    換來的錢財,也讓楊業這次都一並捎出去了,若是有機會見到蜀軍當差的領導,就能直接獻出去了。而且還可以試試能否用錢財換一個小軍官,也可以讓楊業父子發揮自己最大的才能力量。


    這樣總比留在家裏強得多,等過幾天,楊業動手之後,不管成功與否,事情總會敗露的。到時候泥陽縣的駐軍肯定會過來抄了楊府,留在家裏就等同於全部便宜趙軍,那就得不償失了。


    在諸多版本的楊家將的故事裏,佘老太君一直就是巾幗不讓須眉的女中豪傑。她出生在一個愛國名將的家庭裏,自幼受其父兄武略的影響,研習兵法、為人機敏、善騎射、文武雙全。


    最重要的是,她和楊業一樣,萬般好處,忠字為先!在西夏侵擾時,她義無反顧,以百歲高齡,身掛帥印,率楊家十二寡婦征西,將楊家將的愛國精神發揮到了極致。


    可是,這個世界上的佘賽花,並沒有如演義般樣樣全能,文武雙全。她沒有武藝,也沒上過戰場,和所有普通女性一樣,隻會相夫教子,織布耕田。


    但她這一世依舊是一個完美的賢內助;依舊是一腔熱血,明知道理,甘願舍小家為大家;依舊是以忠、以大義為先的女中豪傑!


    佘賽花像往常一樣,端坐在楊府院子裏,一邊曬太陽,一邊感歎:“好,好,好,人都走了,這下誰也不會連累了,我自己的命,跟這麽多人比起來,一點都不重要……”


    在她身邊,放著一把小匕首,這支匕首是楊業臨走前最後給她的禮物——如果能稱得上是禮物的話。


    佘賽花和楊業都懂得這是什麽意思,於是乎,從昨天晚上他們走後,就開始將匕首一直隨身帶著。並且她也已經想好了,往後這幾日不管是吃飯還是睡覺,匕首從來不會離身。


    佘賽花也想得很清楚了,若是趙軍過兩天找上門來,就可以用它來結束自己的生命,免得受辱!


    事情到了這一刻,佘賽花早已經將個人生死置之度外了,她看得很開,也看得很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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