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燕寧和謝嘉樹牽著手往女生寢室的方向走,一路無話,謝嘉樹心中思緒萬分,倒是白燕寧,看上去很是輕鬆。


    路過小樹林的時候,她停下來,鬆開他的手,卻被他反手握住。


    “燕寧,”他好像生怕她會反悔,“你剛才說,我和他不一樣。”


    “你……是什麽意思?”


    他還沒有轉正呢,他做夢都想要一個名分。


    “字麵意思,”白燕寧撓撓他的手心,“你替我還錢給秦允川了,什麽時候?”


    謝嘉樹被她撓得心神不寧,他沒辦法思考,隻能想到什麽就說:“很久之前了,大概開學一周。”


    白燕寧有些詫異,她沒想到那麽早,他她問:“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謝嘉樹看著她,“我想這樣做,就做了。”


    他每年的壓歲錢和零花錢都不少,但他花得也多,那八萬六,幾乎就是他的全部存款,他打聽到秦允川的電話,直接給他轉了支付寶,附帶一句非常簡短明了的話:“白燕寧還。”


    他當時隻是想,這樣,他以後就沒理由再說她拜金,再到處詆毀她了。


    “我曾經說過,我會還給他的。”白燕寧突然笑了,“不過我是騙他的。”


    “我哪有錢?”她笑得很無所謂,“隻是我知道我這樣說,他反而不會要我的錢。”


    她問他:“我和你想象的,很不一樣吧?”


    “剛才,我也是故意和他說那些的,他說得沒錯,我最擅長裝可憐,把自己的傷口撕開給別人看,讓人心疼我。”


    “如果我不那樣做,他多半就會站在顧雲真那邊對付我,我忍了這麽久,好不容易可以翻身,為什麽要眼睜睜看著這個機會溜走?”


    她看著他的眼睛,“他們說得都沒錯,我是個壞女人,謝嘉樹。”


    她等著他鬆開她的手。


    周圍很暗,隻有月光,他們挨得很近,仿佛聽得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聲,白燕寧深呼了一口氣,她冷靜下來,聽清楚那其實是自己的呼吸心跳。


    她從來沒有被人這樣愛過。


    可她得到後的第一反應,是推開。


    她除了一張美麗的皮囊,其餘的都壞透了。


    一周前白文峰沒錢還賭債,被人打斷了腿,他一個人躺在破屋裏哭天搶地地給她打電話,說他腿疼,整夜整夜睡不著,又說天天下雨,屋頂漏水,他躺在床上沒有一處是幹的,他聽上去可憐極了,他說:“女兒,你回來看看我吧,我都快死了。”


    她掛了他的電話,走進了那家從前她路過無數次的散發著甜膩的香氣的甜品店,用那天做家教的八十塊錢,買了櫥窗裏最漂亮的那一款,一個還沒有巴掌大的蛋糕。


    她坐在店裏用小勺子一點一點地吃完,這個漂亮的、昂貴的蛋糕裏麵有滿滿的藍莓醬夾心,吃起來,是酸的。


    就像她的人生一樣。


    她好不容易買的蛋糕,也不是甜的。


    謝嘉樹太好了,好到就像一個幻覺,她抓不住就會難受,可抓住了,又怕注定是一場幻夢。


    她靜靜地等待著這場夢碎掉。


    卻被帶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謝嘉樹出口就是哽咽,“為什麽這樣說自己?”


    他抱著她,她這樣瘦,他收緊了手臂都覺得還是無法緊緊地抱住她,“你吃了多少苦,才會這樣說自己?”


    “我喜歡你,”他已經難過到快要口齒不清,“我喜歡你,你明白嗎?”


    不管你是誰,你是怎樣的人,我都喜歡你,隻喜歡你。


    白燕寧,你明不明白?


    她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聲,樹木沙沙地響,她想起開學那天,他在圍棋社的海報前遞給她一瓶水,那天的風是熱的,更早的時候,他每晚來到便利店,那個時間通常隻有他們兩個人,四五月的夜風充滿涼意,他買完單後自行車從門口一掠而過,和那陣風一樣。


    她慢慢抬起手,放在他的腰上,她感受到她手下的皮膚都在顫栗,他喜歡她,所以她任何主動的觸碰,他都能激動到發抖。


    她側臉靠在他的肩膀上,凝視著夜色中他的輪廓,她輕輕說:“謝謝你。”


    她又問:“可以親你嗎?”


    他僵硬著身體沒有回答。


    她又問了一遍。


    他卻扶著她的肩膀和她微微分開,靜靜看了她一會兒,扶著她的後腦勺吻了上來。


    他吃了橘子糖,是一個橘子味的吻。


    很溫柔的、珍視的吻。


    吻到最後,白燕寧嚐到他流到嘴角的淚水,是鹹的。


    他們額頭抵著額頭,平複著呼吸,白燕寧的心輕得就像一隻燕子,在空中自由地飛。


    她摸了摸他滿是淚痕的臉,“怎麽這麽容易哭啊。”


    謝嘉樹的聲音仍然帶著哽咽,他握著她的手放在他嘭嘭直跳的胸口,“謝謝你。”


    “謝我什麽?”


    “謝謝你也愛我,白燕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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