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紅本本從民政局出來,陳燕寧才突然想起:“我還沒告訴我媽他們呢!”


    於是他們坐在民政局外麵的椅子上,給陳芳如打視頻電話。


    林墨開口就喊:“媽。”


    陳芳如愣在當場。


    陳燕寧的外公外婆和陳芳如第二天就來了首都。


    在飯店包廂裏,陳芳如把林墨家底都審問完了,還是馬著一張臉不滿意,“你和我女兒就這樣一聲不吭地把證領了,房子、車子、彩禮,什麽都沒有,哪個媽媽都不會滿意。”


    “我也不是什麽見錢眼開的,隻是結婚,男方什麽誠意都沒有,以後怎麽過日子?”


    林墨舒了一口氣,“原來您是說這個。”


    他掏出房產證,陳燕寧也不知道他啥時候帶上的,“這個樓盤離燕寧上班隻需要步行十分鍾,一梯一戶,大平層。”


    “燕寧婚前買的,全款,房子屬於她一個人。”


    “已經在裝修了,明年就可以住進去。”


    他又拿出一個車鑰匙,“我有輛車開,這一輛,是昨天特意去挑給媽你的。”


    他又拿出一張銀行卡,“對不起,買了房車,我實在剩了不多,這張卡上的錢,有十八萬八算是我給燕寧的彩禮,媽你收著就行。剩下的,剛好夠還您g市那套房子的貸款。”


    陳芳如比那天在電話裏聽見他叫“媽”還震驚。


    陳芳如和外公外婆在首都住了一周,林墨給他們訂了五星級酒店套房,他請了假,天天帶著他們玩。


    一周後,林墨和陳燕寧送他們去機場,三個人比起陳燕寧,更舍不得林墨,林墨挨個擁抱他們,“外公、外婆、媽,等我再攢幾年錢,就把你們都接首都來享福。”


    等他們走了,陳燕寧說:“你騙他們不好吧?再攢幾年,咱們兩個不吃不喝,也不夠再在首都買套房子啊。”


    他們現在那套房子,還是加上了她第一次去文旅分局,天青送她的那隻花瓶才湊齊的全款。


    陳燕寧當時說:“你有多少錢我知道,咱們怎麽全款?”


    林墨說:“天青姐上次送你那個青花瓷瓶,你知道值多少錢?”


    陳燕寧:“……那不會是個古董吧?”


    林墨:“天青姐是滿清貴族……之後,你覺得呢?”


    陳燕寧:“你們真的隻是同事嗎……同事出手這麽壕?”


    “我救過她的命,我這些年給她改了多少次報告?”林墨說,“這麽多年交情了,這都是她應該的。”


    後來他們結婚,他同事送的禮金,個個都是紅包裏裝一張銀行卡。陳燕寧去atm機取,當時就震驚掉了下巴,她把林墨叫進來,“你瞧瞧,多少個零來著?”


    從前雲鵲跟她說:“每個人幾十萬是有的”,她還隻當玩笑呢。


    陳燕寧問:“你們單位真的不貪汙吧?”


    林墨說:“他們個個都是富n代嘛,本來就不愁錢,不然能跑到我們這個清水衙門來混日子?”


    陳燕寧覺得這個世界真玄幻:“富豪竟在我身邊。”


    可就算加上那些,首都至少五六萬一平的房價,他們想再買一套好點的房子,也還差得遠。


    “別擔心。”林墨說:“我還有債沒催到手呢……我爸媽的,我到時候去催催,咱們就有錢了。”


    陳燕寧:“雖然咱爸媽去得早,但我真的感謝他們。”


    林墨摟著她親,“你多感謝感謝我就行了。”


    他們的新房還沒裝修好,暫時在外麵租了一個房子,陳燕寧想著,本來就是過渡,不必租得太好,林墨很堅持,還是在她醫院附近給她租了個大平層。


    陳燕寧:“你怎麽對大平層這麽情有獨鍾?”


    林墨:“因為我暫時租不起、也買不起別墅。”


    結婚後他臉皮明顯變厚,抱著她躺在沙發上,拿腦袋往她肚子上拱,“我把我能給你的最好的都給你了,老婆,你以後要多疼我。”


    陳燕寧簡直愛他愛得不得了,她摸著他的頭發,“我還不夠疼你?”


    他爬上來親她的臉,笑著說:“要更疼,要愛我,很愛我,隻比你愛自己少一點點。”


    陳燕寧側頭和他對視,她說:“好。”


    ……


    “要更疼,要愛我,很愛我,隻比你愛自己少一點點。”


    “好。”


    “隻比愛你自己,少一點點。”


    “你不是說愛我嗎?燕寧,”一片黑暗中,林墨流著淚望著她,“這就是你的愛?”


    陳燕寧靠在車窗上,緊閉著眼,臉色蒼白,眉頭緊皺,司機搖著她的肩膀,用g市方言大聲喊她:“喂!醒醒!”


    她似乎是夢魘了,嘴唇微微蠕動,卻發不出聲音,司機加大了力氣拍在她肩膀上,“喂!沒事吧?你是不是得病了?”


    就在他準備放棄叫醒她,打120的時候,陳燕寧緩緩睜開眼睛,她反應了好一會兒,眼神仍然沒有焦距,她問:“這是哪兒?”


    司機湊在她耳邊很大聲地說:“g市!城北客運站!你從四塘鎮上車的,記得不!到站了!”


    陳燕寧皺著眉,她腦子一片混沌,“四塘鎮……”


    她想起一點,“啊,我在那裏上班。”


    司機給她塞了一顆糖,“你是不是低血糖?臉白得像鬼,你吃了緩緩,我這車還在這兒停一會兒,你好點兒了再走。”


    他又問:“用不用給你打120?”


    陳燕寧搖搖頭。


    她吃了那顆糖,卻沒有任何緩解,腦子裏像是有根筋,一下一下地突突跳個不停,她閉著眼睛強迫自己去想,試圖把自己的記憶捋順。


    她和林墨已經離婚了,她回了g市,在四塘鎮衛生院上班,她才下了夜班,在車上和外婆打了電話……


    她為什麽會和林墨離婚?


    她那麽愛他,他們那麽幸福。


    因為李景深,對,她想起來了,李景深。


    林見舟和周霽的臉又突然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年少時的林見舟在漆黑的樓道裏把她摟進懷裏,他輕聲說:“陳燕寧,我喜歡你。”


    夜晚的大學草坪上,周霽把他上衣拉開,拉著她的手放到他腹肌上,“摸摸看,怎麽樣?”


    她笑著回:“很棒。”


    陳燕寧腦子疼得更厲害了,她想,她不該拒絕那個司機的,她真的需要120。


    她視線中一片朦朧,她眯著眼睛看了好一會兒,司機在不遠處小賣部門口抽煙,她想開口喊他,發出的聲音卻比貓叫還不如。


    她真的像低血糖似的,渾身發軟,雙手發抖,她手碰到什麽東西,掉在地上,她低下頭去看,是她的包,手機滾出來,落在前方過道。


    陳燕寧抓著前一排的椅背搖搖晃晃站起來,她想去撿她的手機。


    卻眼前忽然一黑,軟軟地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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