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沈安一舉將肖睿推上台前之後,朝廷上麵竟然消停了很多。


    多日以來的靜謐,反而駭然沈安有點不習慣了。


    太子一黨難道就要這麽消沉下去?


    顯然,這隻是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臆想,不到半個月的功夫,兩次朝會上,姚成本竟公然奏請梁帝,委任了七名官員。


    都是相關衙門中,比較重要的位置。


    沈安就知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姚成本的行為本身對他就是一種挑釁,對梁帝也是試探。


    看來這必是出自皇甫胤安之手。


    向子非也這麽認為,兩人月下酌酒,隻有幾味輕淡小菜作陪,寡淡了一些,卻別有一番清淨滋味。


    “大人,看來太子這是在逼姚相爺就範;眼下姚相爺,隻怕是在被他榨幹骨髓。”


    向子非目光清明,經過這麽長時間的交手,他對姚成本這個人很是了解,以他自己的性子。


    當下這局勢中,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主動跳出來,再惹梁帝不悅。


    聖心不眷時,做什麽都是錯的。


    此人大膽小心,謹慎篤重,不可能給自己找麻煩,整個朝廷上能策動他不安穩的,隻有皇甫胤安一人。


    “大人,若是在下沒猜錯的話,陛下一定照準了他全部奏本。”


    沈安微微點頭,目光之中含著點點星芒:“這是他的平衡之術,安穩人心之法。”


    “可陛下還是這麽做了。”


    向子非話裏有話,沈安掃了他一眼:“說的明白點。”


    凝視著他,向子非不信他不懂,隻是有些話,還得自己親自說出口,才能為大人所用。


    渺然一笑,向子非把他的酒杯填滿:“陛下這是怕大人您一朝做大,現在風頭正偏在您身上,京淮大通道一事,整個工部都在忙碌統籌。”


    “要不是最近事端緊湊,您早就該奏本了吧?”


    話說到這,向子非嗬嗬一笑:“陛下心中,對此事勞民傷財的印象,無法改變,他很猶豫。”


    “要是大人順勢而為,以現在的風頭,用排山倒海之勢,他也是無法拒絕的,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出幾個位置來,讓太子等人覺得,他們還有希望!”


    這也是梁帝的老套路了,沈安心之動,如向子非琢磨的一樣,這些話要不是他說出口。


    沈安絕對無法言明。


    隻言片語中隨便哪個字拿出來,都能打他一個揣君晦意的罪名,他不在乎,可能會影響到其他人。


    不能給太子留下把柄,當然也不能給梁帝留下口舌。


    “幹杯!”


    仰頭一口,杯中酒盡,沈安緩緩站起身來,抬望眼遙看天月:“現在朝局越來越有意思了。”


    “子非,你派個人準備一下,我明天去拜見益王!”


    上一次皇甫胤善給他的要求,沈安基本已經找到解決之法,所有關係民生、財政的事,工部都能進行整合抽調。


    實在不行,他甚至願意自掏腰包。


    利國利民之事,豈能因一時之所急,而罷黜其箴?


    為了百姓,沈安願意。


    皇甫胤善和沈安之間的聯係並不多,自從他歸於京城之後,沈安和太子一黨之間的摩擦爭鬥,他都看在眼中。


    姚成本等人此次铩羽落敗,沈安不是全勝,也達到了七八分目的。


    他就知道,要不了多久,沈安必然來找他。


    上一次京淮大通道的事,他一定不會坐待。


    今日再見麵,皇甫胤善能察覺到的,沈安眉宇之間與過去的不同,他似乎更豁朗了些。


    “沈大人,你何必破費呢?”


    皇甫胤善親手將茶盞送到他麵前,並填了半杯清茶進去:“朝廷上都知道,沈大人家中富可敵國。”


    “可錢再多,也得計算著花。”


    言外之意,他覺得沈安送禮,沒必要。


    “王爺,這麽說,就讓下官無地自容了。”


    抿了一口清茶,吹去繚繞的氤氳,沈安的眼眸裏爍動著靈光:“下官不過略表心意而已,王爺要是推辭,不免煞人。”


    “不,隻是下一次,沈大人不必如此了。”


    皇甫胤善話說的實在,與之前不同,這次他是真覺得沒有那個必要。


    沈安和太子之間,鬥的幾乎你死我活,梁帝又把他當做朝廷權柄的平衡,自己身為王爺,被皇帝突然從封地調回。


    益王不可能猜不到,梁帝之心。


    要想爭奪一番,即便是被迫的,他也得擁有足夠的資本才行。


    親如一家之人,哪有這麽送禮的?


    輕輕斂過袖口,皇甫胤善坦言:“本王知道,大人今日到此之目的;可還是那句話,你我約法三章,不可改變。”


    “除此之外,本王當竭力。”


    “王爺既然點破了窗戶紙,下官也隻好掏心窩了。”渺然一笑,沈安直接從懷裏掏出一張單據給他,上麵所標注的巨額數目,令人心顫。


    皇甫胤善眉頭緊鎖,目光如炬:“沈大人該不是打算自掏腰包吧?”


    果然如此,沈安就是在玩火自焚!


    那筆錢,無論是他借給朝廷的,還是直接以商家名義捐贈,最後百姓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


    一旦此事傳出,那麽百姓到底是要感謝朝廷,還是感謝他沈安?


    以一人而代全朝者,古來有之。


    但絕無一人保有全屍!


    皇甫胤善心中蔚然,他要涉足進去,必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梁帝不可能保他,太子一黨更會落井下石。


    至於沈安會變成什麽樣,他已經不想多費心了,自己已然不能活,何必考慮那麽多?


    他的心思,全都寫在臉上。


    沈安心中竊笑,娓娓道來。


    這一次,他的確有自掏腰包的打算,但不是借,也不是捐贈,而是由朝廷開展募捐活動,沈家以及團結在沈家周圍的商賈們,一同出力。


    大家募捐過後,所不足之處,則由沈家在背後支持。


    朝廷到時候要下發給商戶們的,隻是一紙政策就好。


    “沈大人如此慷慨解囊,隻怕所求也不會太低吧?”


    益王的話,要分開兩頭聽,既表示可能會接受,同時也在敲打沈安,不可發非分之想,但這一次,還是皇甫胤善錯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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