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明知道他是無可選擇,才說了這麽一句挑火的話。


    但還是得給予回擊。


    不過這次,他不是為了自己,隻當是為了淮水百姓,陪姚成本演的一出戲。


    畢竟現在太子還能把這件事壓在他身上,除了試探之外,也是沒有更好的人選,與其讓太子臨陣換人,還不如就和他一起滾到底。


    “此言差矣。”


    沈安冷峻一笑,目閃寒霜:“本官雖然在民間混跡過,但一直都是沈家的公子,也算是正門出身,大人何必如此刻薄?”


    接著,他將話鋒一轉,肅然起來:“正因如此,本官才知道,街市之中,坊間之內,隻有這群人才是消息最靈通的。”


    姚成本默默頷首,不再多言。


    小乞丐點名了白世勇謀私之罪,他們自然要去查驗。


    這一次戶部和工部一起行動,同時還派人通知了京兆府的黃遷,三方衙門百十來人匯聚一處。


    直接來到白世勇新搬的宅邸,轟然闖入時,他的手下人還正在院子裏,忙著收拾銀子呢。


    “這才是戶部存銀!”


    姚成本多年來就在銀子堆裏打滾,一眼就看出,院子中的銀錢才是出於戶部庫銀的。


    “這些都是同一批次收入,其含銀量相同,並且這些銀子有一個特性,內含鉛銅碎屑,隻要熔煉一番自然可見!”


    全完了!


    為了方式白世勇繼續狡辯,姚成本拋出一記重錘,這也是他們戶部平時用來區分每一批散碎銀子,特用的記號。


    對外公開,這是破天荒的頭一次。


    白世勇本是打算再糾纏一番,可現在,他已徹底魂飛膽喪。


    不用沈安開口,這一次姚成本就要親自動手了。


    白世勇的行為,不說對百姓的態度,光是衝太子一方,他就已經是個叛徒。


    三萬銀子,說多不多,但整個淮水救災之事,所有銀錢凡是從戶部提取的,所有動遷,必須經由太子點頭。


    任何人,包括他姚成本在內,都不能私自使用。


    這是他們這一黨的規矩,皇甫胤安雖然貪財,對手下人倒是大方,不過他的規矩很森嚴。


    非如此,也不能駕馭那麽多部下。


    這些當官的,哪個不是八百個心眼?


    一雙虎目凝在白世勇身上,姚成本麵色如常,輕輕捋著胡須:“白將軍,你還真是令人痛心。”


    “剛剛從地方上擢拔上來,你不知道報答朝廷恩德,回饋陛下賞賜,竟然還要用百姓們救命的銀子,中飽私囊……”


    “你是個可憐人,罵你,都不值得。”


    揮手之間,姚成本一個讓步,他背後的甲士當時抽刀上前,直接割斷了白世勇的脖子。


    利刃在他脖頸上環繞了一圈,當時人頭落地!


    姚成本身為朝廷丞相,平日裏雖然都是暗中下手,用不見血的方式殺人,但是今天,在沈安麵前。


    他必須把自己酷辣的一麵擺明,既要讓沈安知道,他是什麽人,更也是極力把自己從這件事中摘出去。


    隻要他遁身,那麽侯近山、太子皇甫胤安,都得吃他一個人情。


    私自處置白世勇,這樣一個水務衙門的副職官員,責任可是重於千鈞,到時候梁帝一旦問責,他也沒好果子吃。


    血淋淋的人頭,就在的地上,沾滿了泥沙。


    院子中的下人們,早就篩糠一樣跪倒在地,不知所措。


    沈安撇了一眼肮髒的人頭,輕淺而笑:“相爺此法,是否太過峻戾?”


    “對付這種人,老夫見一個,殺一個!”


    姚成本脆快的回答,散發著絲絲狠辣。


    沈安微微點頭,再不看地上的屍體,將目光轉落在院中的銀錢之上。


    “這三萬兩銀子,已經成了贓款,還請相爺幫忙,做出一道手續來,也便於工部運用。”


    “另外現在白世勇已死,咱們兩個是不是得聯名為陛下上奏一份奏疏,闡明事態,另外請陛下再派遣官員幫辦此事。”


    他這是有意要拉姚成本下水,老狐狸當然不肯。


    “算了吧。”


    一聲歎息,姚相爺負手均色:“咱們還是各自上奏一份奏疏;本相奏明白世勇貪墨被殺一事,沈大人則上疏陛下,有關水務衙門人員事宜,這樣更好些。”


    “那好吧。”


    他不肯上船,沈安必不會強求,拱手之間,他問了最後一個問題:“現在白世勇已去,那日後與戶部在做交接,誰人更合適?”


    “於廉!”


    於廉想不到,姚成本竟然會點他的將。


    驚訝之餘,他急忙上前應命:“多謝相爺信任,末將當盡心竭力!”


    隨著白世勇被殺,這件事暫時告一段落,當夜他們兩人的奏疏就送到梁帝手中。


    禦書房內。


    借著幽幽昏聵的燭火,梁帝凝視著眼前兩封奏疏,麵色陰沉如水。


    李德海在一旁小心伺候著,已經為他換了兩盞茶。


    “陛下,天色不早了,要不然您還是先休息一下,如何?”


    瞧了瞧外麵的時辰,李德海小心翼翼的問道。


    梁帝搖搖頭,眼下這兩件事都很關鍵,不做決定,他肯定無眠。


    “太子這次派遣的竟是個目光短淺的莽夫,真可笑。”


    “現在他死了,水務衙門中已經是沈安一家獨大。朕還需要派人嗎?”


    李德海半躬著身子,陰騭的臉上,浮出一抹詭笑:“贖老奴直言,非常之時,非常之法;之前陛下已經在極力平衡沈大人和太子之間的勢頭。”


    “現在是太子殿下自己用人不當,失去了機會,可是不會再來的。”


    梁帝明白了,輕抿了一口茶,他似乎輕鬆了幾分:“可要是讓他一家獨大下去,就不會有麻煩了?”


    “不會。”


    李德海言之鑿鑿:“水務衙門乃是個臨時的機構,沈大人一心為民,暫時讓他大展拳腳,也是為了百姓嗎。”


    “況且到了事務解決時刻,沈大人也不是貪戀權位之人,即便真是如此,那陛下不是正好多了一個勸誡他的理由?”


    李德海用詞謹慎,尤其是“勸誡”二字更是別有一番滋味。


    梁帝渺目思量,終於露出一抹淡淡的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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