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海微微一笑,引著沈安直奔內院而去。


    梁帝今天沒有坐在禦書房中等他,而是一個人,在外麵院中的花叢裏,負手傲立,觀摩著彩蝶飛舞,群蜂索蜜的愜意。


    “陛下。”


    沈安微微一欠身,全做見禮,梁帝嘴唇微動,召他靠過去說話:“愛卿隻要有功,我大梁百姓,有福。”


    “此是臣之責任,不必陛下如此誇獎。”


    見麵就說拜年的話,沈安心中頓時提高警惕,看來今天這一場不會那麽容易讓他度過。


    梁帝似笑非笑的抿著嘴唇,話鋒一轉直接攤牌:“朕這一次找你進來,是為了一件大事!”


    “姚成本的死訊,愛卿可知道?”


    沈安點點頭,垂目而笑:“陛下,臣在您麵前的許諾,算是做到了吧?”


    雙眸渺出一道靈光,梁帝就知道這件事肯定和他有關;皇甫胤善雖然謀略不差,但並非願意在其背後出招之人。


    無人點撥,他絕不會用此手段。


    “愛卿重信,朕心蔚然。”


    梁帝說著,示意李德海將太子的奏疏奉上,沈安大致掃了一眼,心中清明:“陛下,那您是什麽意思?”


    將奏疏還在李德海手中,沈安的語氣有些淡漠:“是打算采納太子建議嗎?”


    “沒錯!”


    梁帝隨即道出他的想法,一方麵提拔沈安代管丞相事,同時著令皇甫胤善在當地加大剿匪力度。


    自然,他沒有隱瞞,希望皇甫胤善能夠以為抗聖旨做代價,博取民心一事。


    “愛卿,這些話朕本不該說,奈天下之大計,在於君臣肝膽相照,上下一心同德;你,可明白?”


    不就是要我去頂缸嗎?


    沈安欣然一笑,這算什麽?


    隻是,要應承下來不難,梁帝還得答應他兩個條件。


    其一,對於這個代行丞相事,沈安完全沒有興趣,所以在這個位置上,他也不會做出什麽成績。


    他人所饋,非其所想,沈安又怎麽可能那麽上心?


    更何況太子這樣做,無異於在暗中告誡所有人,姚成本就是被他害死的,是他貪圖丞相的位置,暗下殺手。


    遭人唾棄無所謂,對那些混賬王八蛋本來沈安也不在乎,他隻是不想讓家人受到牽連。


    做的太好,反而把這件事落實了。


    梁帝點點頭,這是人之常情。


    “多謝陛下。”沈安微微一躬身,提出了第二個要求,他心中清楚,自己坐上這個位置的目的,就是替皇甫胤善擋刀。


    所以刀子可以擋,但不能真的傷害到自己。


    “陛下該知道臣的底線,對嗎?”


    梁帝笑了笑,撣袍袖目放精光:“朕,何時曾讓忠臣為難過?愛卿放心就好。”


    說來說去,他還隻是想保護家人而已。


    梁帝自然允諾。


    兩個條件他既然都答應,沈安也沒什麽好說:“如此一來,臣,遵旨就是。”


    “好!”


    能和皇帝談條件,並且還不找人恨的,縱觀曆史煙海之中,怕是也隻有沈安一人了。


    “日後之事,全仗愛卿。”


    離開皇宮,沈安越發感覺,梁帝和太子之間的爭鬥,日漸濃鬱,開始向公開方向發展。


    對於一個國家而言,並非什麽好事,一旦宮闈之亂形成,遭殃的還是黎民大眾。


    官不在其位,一心隻想著為自己的主子,站腳助威,後果何等嚴重?


    代人受過,就代人受過吧!


    長噓一口氣,沈安此刻心中想著的,唯有利國利民四個字,隻要不涉及他的根本底線,一切都能商量。


    沈安沒想到,他的委任狀竟比他還快一步,送到家中,向子非正擺弄著委任狀,一臉悠閑散淡的笑著。


    “看來事情你都猜到了?”沈安步入書房,眼睛彎彎的。


    向子非點點頭,委任狀被他壓在桌上:“看來這一次淮水之難後,朝廷將會引來一場巨大變革……”


    “無妨。”


    沈安不以為然,這一天遲早要來,他有準備,“我隻是擔心一旦宮闈禍事,會影響到百姓們的日子。”


    “這就要看益王殿下,能做到哪一步了。”


    向子非作為沈安的智囊,朝野內外的事情,都需盡心考量,以便在適當時候,為他主公,提供盡可能妥帖的建議。


    太子、梁帝、益王和沈安。


    現在他們四股勢力,已完全盤根錯節,交叉在一處,誰都沒有再脫身出去得可能。


    此消彼長,當下就是積蓄力量的時刻。


    對他的話,沈安深以為然,讓下人送上兩杯清茶,幾碟點心沈安捏著一塊桃酥道:“那你說是,假如,真到了撕破臉皮的一天,皇甫胤安,會不會調兵逼宮?”


    “不會。”


    向子非十分肯定,一雙眼眸裏閃動著陰寒:“以我對他的了解,逼宮這種無用的事,他絕不會做。”


    “那照你這麽說,那個時候,他會直接殺父弑君了?”


    沈安眉頭微微一皺,手中的桃酥不知覺都被他捏掉了渣。


    向子非抿著嘴唇,雙眸靈動:“這個還不好說,但他是個心狠手辣之徒,和陛下一樣,二人之間,未必誰會先動手。”


    他果然不負智囊之名,其想法與沈安不謀而合,梁帝說起來,隻能算是一個無咎之主。


    他潛心問道,有超然飛仙的念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更是大遵道意,講究無為自然。


    看似淡然,實則其醉心其中,自己早已偏離了無為而為四個字,問道是不可能的,以這樣的方法治國,若不是有沈安這樣的能臣支撐,偌大國家將立刻處於崩潰邊緣。


    但!


    世事如此,奈何梁帝能為君主,也不是心慈手軟之輩,皇甫胤安再狠戾,也還是他留下的種。


    青出於藍,然而麵對關鍵時刻而,梁帝也絕不會手下留情,這一切沈安心知肚明。


    “看來,我隻能盡量在這場爭鬥開始之前,做好更多民生基建之事,非如此,百姓必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這不是一句空話,京淮大通道的事,必須要盡快提到日程上來。


    “子非,現在陛下既任我代行丞相事,看來最近一段時間,我還得出去幾趟,以丞相姿態,巡視災區,家裏,就要你幫忙盯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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