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在吏部的作為,很快就傳到梁帝耳朵裏,結果和他預想的其實差不太多。


    “你看,朕就說過,沈愛卿不會手下留情。”


    梁帝頗有幾分得意,之前李德海還說,吏部中的裙帶關係深重,沈安這一次前往吏部都督行走,不會那麽容易。


    尤其是陛下還讓益王要求沈安將其部下,調遣安插,頂替之前那個倒黴蛋。


    顯然這是在向太子宣戰,吏部的官員,誰能善行?


    李德海回想起過去的那番話,不免心中安然,當初他這麽說不也是為了寬慰梁帝嗎!


    至少假如沈安要真沒能做到,他的這番話,就算是做了托底,到時候各方麵都不會感到壓力。


    “陛下龍意天裁,自有用人之明。”


    “你啊!”


    梁帝豈不懂他心思,淺淺一笑,示意他上前安坐:“等會善兒就來,今天朕要說的這番話,你可得幫忙。”


    李德海目光一渺:“陛下莫非是還要勸王爺,不可同沈大人走的太近?”


    梁帝正是這個意思,如太子猜想的一樣,當下扶持益王,提拔沈安都隻是為了能均衡朝堂上的勢力。


    至於接班人的事,雖然七成要落在皇甫胤善身上,但作為父親,梁帝尚且春秋鼎盛,身子不好,他可以用醫官調養,可以讓天靈子為他煉丹煆藥。


    偌大江山,錦繡雄偉,他還不想鬆手。


    “明白了。”


    李德海抿著嘴唇,微微點頭。


    不一會的功夫,就聽門外有小太監來報,說是皇甫胤善到了。


    “兒臣,拜見父皇!”


    皇甫胤善進得門來,抖開大袍,俯身就拜。


    梁帝讓他起來說話,又差小太監送上茶水點心。


    皇甫胤善落座,心裏卻不是滋味,看今天連李德海都坐在父皇身邊,可見必有大事。


    到底是什麽,他有些迫不及待。


    惴惴不安的心思,讓皇甫胤善心神不寧。


    “善兒。”


    一杯清茶泯去氤氳,梁帝眼睛不抬的道:“沈安在吏部的做法,你都知道了吧?”


    皇甫胤善微微點頭,小心作答。


    “那就好。”


    梁帝深吸口氣,品了品金黃色茶湯:“怎麽樣,你覺得,他做的對嗎?”


    “無錯。”


    皇甫胤善道:“當日兒臣找到沈大人時,他已經看明,那件事背後,拜師父皇之命。”


    “估計正是因此,沈大人才會如此果決,血染衙堂。”


    “不見得。”


    他的話還沒說完,可梁帝打斷了他的自以為聰明,什麽叫無錯?這是答非所問,還要替沈安解釋。


    我的傻兒子,你怕不是最近和他走的太近,忘了自家身份。


    刹那之間,梁帝的臉色有些不悅,皇甫胤善心中更惶。


    “善兒,沈愛卿的確聰慧過人,他能想到這件事背後,是父皇授意,其實在預料之中。”.qqxsΠéw


    “但你想過沒有……假如這件事背後,不是父皇支持,他難道就不會這樣做?”


    回想一下,過去沈安在淮水之地的種種作為,雷霆果決,殺伐幹脆,皇甫胤善似乎明白了什麽。


    “父皇的意思是說,沈大人這樣做並非是因為您在背後授意,而是無論如何,他都會這麽做,對嗎?”


    “是。”


    梁帝言之鑿鑿,“沈安這人一路升遷的經曆,你知道;雖然過去一直都是被動反擊。”


    “但後來一切就都變了。”


    皇甫胤善暗暗思量,沈安的確也曾主動對太子一黨下手,比如那個被弄死在淮水的姚成本,還不是他從背後用計?


    過去皇甫胤善隻以為,沈安那樣做,是為了達成與梁帝之間的約定。


    他是奉旨辦事。


    可現在轉念一想,沈安難道就沒有利用皇帝,為自己掃清異己?


    他和梁帝之間,是相互在利用。


    當窗戶之被捅破之後,很多事情就變得明朗起來,皇甫胤善也意識到,是自己這段時間,考慮的少了。


    隻以為沈安受梁帝命,輔佐他構建權謀勢力,卻忘了沈安自身,也絕非是等閑之輩。


    這段時間與其相交,其人所做的每一件事,無不是利國利民,同時這些事反顧來,對他沈家也有偌大好處。


    自己掏錢為國家建設,但之後國家反饋給他的,豈不是更多?


    恍然大悟過後,皇甫胤善有種天崩地裂的感覺,看來這沈大人,果然和他所想象的不太一樣。


    到底也還是他父皇,看的更清楚。


    “這不是你的錯。”


    梁帝安慰著他:“朝廷上,本就不是非黑即白的地方;你和沈安的關係,還得繼續保持。”


    “但要明白界限在何處。”


    梁帝撇了李德海一眼,這位大總管適時附和:“王爺,陛下這也是為了您好,畢竟當下朝廷之中,所有人的眼睛,幾乎都落在您身上。”


    “沈大人也一直都是在風口浪尖上的人。”


    皇甫胤善微微點頭,梁帝的告誡,以及李德海的敲打,讓他徹底明白一個道理,其實不管事實怎麽樣,都不重要。


    重要的,還是梁帝怎麽想。


    他不讓自己和沈安走的太近,無論作為兒子,還是臣子,他都應該聽從君父。


    “父皇放心,兒臣明白。”


    “好!”


    梁帝哈哈一笑,這邊讓李德海吩咐人傳膳:“皇帝總是孤家寡人,可咱們也是父子。”


    “正好今日趕上吃飯的時候,你就留在宮裏,陪父皇喝幾杯。”


    “是,父皇。”


    皇宮之中,梁帝和益王正享受父子間的天倫。


    可是皇甫胤安在東宮,就又是另外一種心思。


    沈安的酷辣手段,幾乎是到倒挽狂瀾,隻這一件事,就把吏部中人的心思,收攏了七成還多。


    至少這些家夥,不再敢明裏暗裏的,和他作對。


    皇甫胤安眼瞧著就要失去對吏部的控製,但更讓他難受的,還是徐侍郎的女兒,徐珍。


    這個騷娘們自從聽說她父親被殺之後,就哭著鬧著,非得來見太子。


    皇甫胤安本不想搭理她,奈何這潑婦竟口出狂言,說他要是不肯見麵,就一頭碰死在紫光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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