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不等太監擦拭石凳,猛的坐在石凳上,對還在亭外的乾隆等人招手:“皇阿瑪,這裏可以看到好遠的地方。”


    乾隆看了眼小燕子粗鄙的動作,眉間沾染上不甚明顯的陰鬱,走上涼亭,身後的吳書來上前仔細的擦拭石凳,又有一個太監拿來墊子放上,乾隆才撩著衣袍坐下,令妃和永璂站到一邊。


    “都不用講這些虛禮,令妃永璂都坐下吧,”乾隆打了一個手勢,身後自然有太監上前伺候著二人坐了。


    永璂坐下後,聽著小燕子對乾隆與令妃講一些民間的小事,有一些聽起來的確有點意思,便一邊喝著茶,一邊聽著樂子。


    “以前我還看到過一個後娘,可凶惡了,最後摔倒河裏淹死了,這就是壞人的下場,”小燕子說到這,偏頭看向永璂,“那個女人就像皇後一樣,凶巴巴的,幸好十二阿哥你不像她。”


    永璂臉上的笑散去,擱下手中的茶杯,眉眼間帶上皇子獨有的威嚴:“還珠格格,請你慎言。”


    “請十二阿哥見諒,還珠格格她……不知宮中禮節,這次冒犯,實屬無意。”令妃心裏咯噔一下,小燕子這話算是直接給十二阿哥難堪,若是讓皇後認為是自己教的小燕子,她的麻煩就大了。


    永璂瞥了眼令妃,這個女人的確比那位皇後聰明,難怪受這位帝王寵愛,哪個男人不喜歡讓自己順心的女人,更何況他是皇帝,沒有道理去喜歡一個凶巴巴的女人。在前朝要處理政事,到了後宮還要受到皇後教育,要是這樣還守著皇後,這個皇帝未免也太窩囊了些。更何況這個皇帝也算是厚道,皇後都這樣了,還是給她留了麵子。要皇後這種性子,如果遇到的不是皇帝,而是普通人,夫妻間早動手掐架不計其數了。


    不過,還珠格格這話是打了皇後的臉,皇後沒了臉,他這個做兒子的也就沒有臉麵了,他站起身對乾隆道:“皇阿瑪,兒臣今日還有些功課沒有複習好,請恕兒臣告退。”


    乾隆雖然一直不太重視這個不出彩的兒子,但是卻也沒道理這麽任由一個不知哪來的私生女打兒子的臉,於是道:“你與朕一道走,今兒十二阿哥膳食就擺在養心殿吧。”說完,站起身看向令妃:“令妃,好好教導小燕子,讓她知道什麽是規矩,什麽叫謹言慎行。原本準備讓小燕子搬到西內,既然連這點規矩都不懂,還是讓她住在漱芳齋吧。”


    令妃強笑著行禮:“臣妾領命。”正經格格到了年歲都是住在西內,皇上既然讓小燕子仍舊住漱芳齋,怕是惱了小燕子了。一個正經格格,住在漱芳齋這說不清道不明的地方,算是什麽啊?


    不過這十二阿哥好沉得住氣,小燕子這麽說話,也不見他翻臉,不知道是真沉得住氣,還是與皇後感情不好?


    與皇帝同桌用膳,這是天大的榮幸,不說這些,就說除夕過後,一些大臣家裏得了一兩道禦菜,那就是天大榮幸,甚至是要擺上香案的,即便這其實隻是皇帝吃剩了的菜而已。


    永璂安靜的坐在一邊,由著一個粉衣女官替自己布菜,動作自如,完全不見與帝王同桌的拘謹。


    “朕覺得這筍子青嫩,給十二阿哥嚐嚐,”乾隆指了指他麵前的一道菜,示意伺候永璂的女官動這盤。


    永璂抬頭看了眼那盤菜,輕聲道:“多謝皇阿瑪。”


    用完飯,乾隆看著永璂神態自如的讓養心殿裏的奴才伺候著淨手漱口,乾隆卻沒有想到,自己這個素來懦弱的兒子,也有這麽一麵,難不成病了一場,人卻變得通透了?


    沒有聽到乾隆叫自己跪安,永璂也不知道乾隆要做什麽,他幹脆安靜的坐在角落裏,拿著一本《山海經》來看,看著裏麵描寫的神怪,覺得有些意思,又有些好笑。


    乾隆批完一道折子,想起還沒有讓自己兒子跪安,抬起頭望去,見對方正捧著一本書看得發笑,想了想便又繼續埋首批折子。


    “皇上,福侍衛求見,”吳書來走進禦書房,壓低嗓子道。


    永璂從書裏抬起頭,想起這裏是禦書房,自己一個皇子待在這,傳到有心人耳中,也不知道會想到什麽地方去,於是起身道:“皇阿瑪還有國事在身,兒臣不敢叨擾,兒臣告退。”


    乾隆合上手中的折子,淡淡的開口:“不必了,福爾康一個帶刀侍衛,用不著堂堂皇子回避,你在禦書房裏學些東西也好。”


    此時吳書來來沒有退出去,聽到皇上這話,耳朵微微一動,隨即又恢複常態,隻當什麽都沒有聽見。


    福爾康進門時沒有想到十二阿哥也在裏麵,跪下道:“臣給皇上請安,皇上吉祥,給十二阿哥請安,十二阿哥吉祥。”


    “起喀吧,”乾隆不鹹不淡的開口,“你所來何事?”


    “今日臣已經選好兩日後祭天護衛的名單,請皇上過目。”說完,便雙手舉起一疊紙張。


    “這個名單你交給四阿哥或者禁衛都統便行,無需朕過問,”乾隆神色不豫,卻還是沒有發作。


    “臣魯莽,請皇上恕罪。”福爾康聞言忙請罪,知道自己此舉失當,大氣也不敢出。


    永璂低下頭,繼續翻看手中的《山海經》,這個福爾康是令妃娘家的勢力,他此時說什麽都不恰當,不如裝傻。


    “退下吧,你既是禦前侍衛,應該懂得各司其職的道理,朕這話不願說第二次,你自己且記著。”乾隆聲音仍是之前那副平平淡淡的樣子,卻是讓福爾康額上冒出冷汗來。


    “臣知罪。”福爾康退了出去後,才發現自己手心發涼,腳也微微發抖。


    想到此時還在禦書房裏的十二阿哥,他心裏微驚,皇上竟是把十二阿哥留在禦書房裏教處理政事為君之道嗎?


    剛想到這,他就按下心裏的心思,若是明天十二阿哥在養心殿的事情傳了出去,隻怕皇上會懷疑是他泄露帝王行蹤,到時他怕是仕途到頭了。


    吸了一口冷氣,福爾康隻當自己什麽沒有看到,什麽也沒有聽到,離開了養心殿。


    第4章 棋子


    當天夜裏,宮裏傳出消息,皇後被皇上斥責,因為皇後不讚同皇上帶還珠格格去參加祭天儀式,對皇上“忠言逆耳”,引得皇上大怒,怒斥其賢德不比富察,溫柔不及魏氏,並且禁足的時間加長。


    永璂聽到這事後,眉頭一皺,帝後不合於社稷沒有半點好處,這位帝王腦子裏在想什麽?還是說,他之前對這位帝王的判斷失了度,這位其實是一個腦子糊塗的皇帝?


    “聖旨到。”


    “……朕觀十二阿哥言行有度,敏而好學,身在病重不忘上進,今賜南海珍珠一斛,墨寶十套,貢緞十匹,玉如意一對,汾窯瓷器……”


    跪在地上聽著小太監一邊念著聖旨,一邊不斷有宮女太監托著東西進屋,很快屋子裏放了不少的東西。


    “兒臣謝皇阿瑪恩賜,萬歲萬歲萬萬歲。”永璂叫身邊的人打發了宣旨的太監後,看著屋子裏的這些東西,伸手打開一個匣子,裏麵裝著一粒粒成色極好的珍珠,拿起兩顆放到手中把玩,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來。不喜皇後,卻賞賜了皇後所出的皇子,前朝也就不會有人說什麽,那拉那個大家族的人也不會有什麽反應,果真是帝王的手段。


    “主子,這……”小安子見自家主子神色晦澀難明,一時間也不敢叫人收拾這些東西。


    “都收起來吧,”永璂把幾粒珍珠順手給了他,“這個賞你了。”


    “奴才謝主子賞,”小安子笑著收下,然後叫人收拾著這些東西入了庫。


    第二日,永璂照常去坤寧宮請了安,出坤寧宮時,見嬪妃們規規矩矩的在坤寧宮門外磕頭,麵色和緩的與眾嬪妃見禮後,就帶著小安子離開。


    純貴妃看著十二阿哥的背影,這位十二阿哥,氣度不凡,比那景陽宮的五阿哥可是出彩不少。想到這,又看了眼自己旁邊的令妃一眼,這位以美好善良為封號的姐妹,此刻怕是被十二阿哥惦記上了,也不知道這幕戲誰笑到最後。


    祭天時,各位阿哥著皇子服,坐進教中,出正門後不久,永璂就聽到街上鋪天蓋地的“萬萬歲”聲音,不禁皺了眉頭,帝王出行,無關之人皆該回避,怎麽跟個菜市場一樣?


    若是這中間跑出亂黨賊子,出了什麽問題,豈不是引得天下不安?他再一次覺得,自己之前可能是高估這位帝王的能耐了。


    微微掀起窗紗一角,便看到街道兩邊站著士兵,把老百姓攔在外圍,但是老百姓卻伸長著腦袋往中間擠,混亂不堪。


    “她不是還珠格格,小燕子,你這個騙子!”


    永璂的聽力不凡,這幾個字傳入耳中時,麵色一變,把窗紗再度掀開一些,偏頭看去,隻看到一個漂亮的姑娘被身後的人推到,旁邊一個衛兵粗魯的就要拖她走。


    “小安子,把那個姑娘安置到那拉家的一個別莊裏,”永璂對隨轎前行的小安子輕聲吩咐,“注意不要太引起轟動,不過你對士兵說明是爺的意思也無礙。”


    “嗻,”小安子領了永璂命令,利索的去辦事,至於莊子這等小事,不過是給那拉家的人說一聲罷了。


    永璂潛意識覺得那個姑娘身上的憤怒與恨意不平常,而且還提到了什麽小燕子,他放下窗紗,坐在轎中有些不解的想,這位皇帝怎麽給還珠格格安排那麽一乘轎子,四周沒有什麽結實的遮擋物,三麵是薄紗,正麵是珠簾,這哪是把這還珠格格當女兒,純屬就是皇家的一個玩物,不然自家的女兒,誰舍得讓她這麽拋頭露麵,這不等於把還珠格格當做展覽品般放在眾人眼中了麽?


    想起其他公主格格遮得嚴嚴實實的轎子,永璂伸手輕扣轎壁,這些轎子都有夾層,就是為了防止有人用弓箭偷襲,那還珠格格……


    想不通也就不再想,左右他也不過是到這裏來打發幾十年日子的,沒有必要把注意力放到一個女人身上。有趣的事情多的是,一個女人再有意思,也比不上讓一個王朝變得威震四方有趣。


    人活的日子長了,總要找些目標來完成才有意思。


    到了天壇後,重阿哥按年齡,大阿哥端慧太子皆已亡,從左至右的順序是三阿哥永璋,四阿哥永珹,五阿哥永琪,六阿哥永瑢,八阿哥永璿,十一阿哥永瑆,再然後就是永璂。


    永璂跪在地上,頭稍稍偏左看去,發現一雙撐在地上的手格外的蒼白,並且還在不停的發抖,他想起小安子曾說三阿哥身體不好,現在想來不由得皺了皺眉。


    祭天完成後,永璂準備上轎子,發現身邊一個人身形晃了晃,似乎支撐不住了,他伸手一扶,淡淡的開口:“三哥,小心腳下。”


    緩了一下的永璋感覺自己舒適了不少,方才對永璂道:“多謝十二弟。”


    “自家兄弟,不用客氣,”永璂裝作不在意般,與他相攜走到轎子旁,待永璋上了轎,才轉身回了自己轎子裏。


    現在是乾隆二十四年,永璂這個身體也不過十二歲(1),之前與這位兄弟似乎也並無多少來往,永璋對他所防備,也是正常。


    回宮後,永璂年幼,並沒有參與前朝的事情,所以沒有跟隨眾大臣進議政廳,而是轉身回兆祥所,誰知卻看到倚在白玉柱旁麵色慘白的永璋,而他身邊伺候著的人也不見人影。


    “三哥,你可是身子不適?”永璂上前扶住永璋,想了想永璋現在的處境,分了府後雖說有個貝勒的爵位,但是乾隆對他不聞不問,母家勢力微弱,加之如今純貴妃也色衰愛弛,在宮中說得上話的地方也不多,難怪現在這副頹然的模樣。


    “無礙,不過是前些日子受了些風寒,有勞十二弟了,”永璋從未認真觀察過繼後的這個兒子,如今見他不過十餘歲卻一派風姿,容貌雖不是頂尖,但是看上去卻讓人極為舒適,仿佛幾個月前那個小胖子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般。


    “想著三哥建府好些日子了,做弟弟的也不曾去哥哥府上走走,今日前去叨擾一番,不知三哥會不會嫌棄弟弟。”永璂笑著開口,他身後的小安子離得二人幾步遠的距離,不敢去聽主子說話。


    “咳咳,”永璋想著自己那荒涼的府邸,還有其他兄弟避之不及的態度,就連他自己的額娘這兩年也不認真管他,而是把心思放在了六弟身上,不由得苦笑:“哪裏,隻是三哥府邸簡陋,怕怠慢十二弟。”


    永璂不以為意,當他與永璋到了府上時,才發覺永璋剛才的話不是自謙,這個府邸雖算不上簡陋,但是也隻按著貝勒爵份例布置,再沒有多的擺設,來者隻需一眼就能猜出府上的主人不是很受帝王寵愛。


    願意隻是擔心永璋半途中出問題才找了這麽個借口送永璋回來,不過在看到院子石桌上的那盤殘棋時,永璂卻有了些興致:“三哥原來喜好下棋,不如與弟弟來一局。”


    “不過是打發時間而已,”他空有貝勒爵位,卻沒有事情可做,每日除了看棋譜就是養花,時間越長,孝賢皇後逝去後那幾日的事情就記得愈加的清晰。哀痛不哀痛其實並不是重點,重點不過是皇阿瑪想剝奪他繼承的資格而已。


    那時年長的不就是他與大哥麽,所以他與大哥不過需要被犧牲的棋子而已。大哥帶著不甘與憤恨去了,如今他的身子每況愈下,也許不久也要隨著到地下去。


    “三哥,在想什麽?”


    永璋回過神時,永璂已經坐在棋桌旁,棋盤上已經收拾得幹幹淨淨,“沒事,隻是沒有想到十二弟也愛下棋罷了。”


    永璂笑了笑,拿過裝黑子的棋碗,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難得遇到一個棋藝不錯的人,永璂來了興致。兩人落棋的速度都不快,他還能一邊喝著茶一邊與永璋說些趣事兒,一局棋下來,竟是花了近一個時辰,不過兄弟二人之間的感情似乎在無形間拉近了不少。


    一旁的小安子看出自家主子對三阿哥似乎也有親近之意,心裏便把今日之日暗暗的記下,以免日後自家開罪三阿哥的人。


    “不知不覺竟是花了這麽半天的時日,”永璂有些不舍的看了眼天色,“弟弟也該回宮了,隻是下次再來找三哥,三哥你可莫嫌弟弟聒噪。”


    “十二弟能來陪我,我很高興,”永璋臉上的笑意非常純粹,原本臉上的抑鬱也消去不少,“但求弟弟不要嫌棄三哥府上寒酸便好。”


    永璂又與永璋說了會兒話,才起身告辭,出了貝勒府,上了轎彎起的嘴角也沒有放下,找到一個棋友,也是不錯的。


    “爺,你今兒似乎心情很好?”博爾濟吉特氏端了一碗補藥進書房,見永璋坐在窗邊看一本詩詞。兩人做夫妻近五年時間,雖說沒有愛情,但是畢竟相處了這麽長的時間,永璋的心情如何,她一眼便能看出。


    “烏蘭,這些事情怎麽由你來做?”永璋接過博爾濟吉特氏手中的托盤,笑著道:“隻是沒有想到十二弟的棋藝那麽精湛。”


    烏蘭知道下午十二阿哥來過,但是見永璋不願多說的樣子,便也就不再開口多問。


    “你去休息吧,這些日子你的身子也不好,”永璋喝了一口補藥,對烏蘭道:“府上的事情你也不要太費心了。”


    烏蘭笑了笑,也沒有堅持,留著永璋在書房看書,自己走了出去。


    永璋放下碗裏的補藥,想起十二弟下午說的那些話來。


    是藥便有三分毒?他用勺子攪動著碗裏褐色的藥汁,皺了皺眉,轉身把這藥到在了書房的花盆裏。


    不管是十二弟話中這個毒是單純的指藥吃多了不好,還是別有深意,他也許都該多想一想。


    第5章 挪住處


    永璂想起去見養在那拉家別院的兩個姑娘時,已經是好幾天後,他尋了個理由在上書房裏請了假,好在滿漢蒙師傅都沒有為難他。


    到了北京城西郊,永璂見這個院子不是很大,但也精致,仆從這些都很齊全,心中暗自點頭,那拉家的人也算會做事,怎麽皇後卻是那樣一個性子?後宮的女人,過剛異折,這點那拉皇後做得實在是不好。


    小安子領著永璂進了門,沒走多久,就見一個身著素色,頭戴銀釵的年輕姑娘在樹下撫琴,隻是見到永璂後就停了下來,她身邊的小丫頭慌慌張張的給永璂請安。


    “二位姑娘不用多禮,”永璂對二人微微頷首,仔細打量了一眼身著素衣的女子,“你是漢人?”


    紫薇不知道眼前之人是何身份,這幾日住在莊子雖說十分不安與焦急,但是卻是好吃好喝,下麵的仆人待她也十分客氣有禮,眼前這個溫和的半大少年似乎是這莊子的主人,“小公子,我乃濟南人士,帶著婢女金鎖一道上京尋父,誰知卻遇到歹人與騙子,幸得公子伸手相助,感激不盡。”


    “姑娘不必客氣,”永璂聽到尋父二字,不動聲色的仔細打量紫薇的雙眼,對方眼神清明,不像是撒謊的樣子,於是道,“你與還珠格格小燕子,是何關係?”


    紫薇一聽這話,眼眶一紅,一旁的金鎖噗通一聲便跪在永璂麵前,哭道:“公子,請你幫幫小姐吧,金鎖做牛做馬也報答您。”


    看著兩個年輕姑娘哭得傷心,永璂叫人扶起二人後,才道:“你們且說說是何事,我自當有決斷。”


    紫薇雖是弱女子,為人善良,但是斷沒有任由一個騙子騙去自己身份並且還混淆皇室血統的道理,想到那日小燕子坐在轎中的得意與風光,根本不見半分心虛,她便心生寒意,自己當初怎麽會認為一個街頭女騙子能幫倒自己?還有大雜院的那些人,他們與小燕子皆是一起的人,小燕子失蹤後,他們責怪自己,自己把身上的銀兩全部掏出來給了他們,如今想來,隻覺得自己腦子犯了糊塗。


    憶起曾經看的那些書,也不乏描寫一些騙子的可惡,如今那個女騙子騙了自己的身份,也騙了皇上的對女兒的一番感情,要她怎麽不恨?


    想到這,紫薇不在猶豫,左右也不會比現在更慘,這個小公子若是想滅自己的口,便不會讓自己舒適的生活這麽些天,“公子,今日之言,若是讓公子感到麻煩,隻當今日不曾聽過這些話,若是公子能幫我,我定叩謝你今日之恩。”說完,才又娓娓道來,“我姓夏,母親生我時,見院外紫薇花正豔,便取名紫薇。十八年前……”


    聽完夏姑娘的故事,已經過了大半個時辰,永璂一臉恍然道:“難怪我見宮中的還珠格格言行粗鄙,大字不識。聽聞當年的夏雨荷小姐是個才女,怎又會養育出那樣的女兒,今日一見夏姑娘,才知夏雨荷小姐定是個才女。”夏雨荷未婚,永璂隻好用小姐稱呼。


    修真者感情方麵雖淡,但是卻有著一套自己的是非觀,眼前的姑娘哭得成了淚人,他歎口氣道:“夏姑娘,你且別傷心,按理我與你還是姐弟,此時我定會向皇阿瑪稟報。”


    紫薇聽到永璂口中稱皇阿瑪,眼中的淚凝住,半滴淚花掛在眼眶,倒真有幾分雨後紫薇花的漂亮與柔弱。


    見紫薇這個神態,永璂複又笑道:“隻是恐怕暫且要委屈夏姐姐片刻,如今還珠格格與五阿哥還有令妃娘娘交好,宮裏的事情牽扯複雜,一著不甚可能會有人來滅你的口。那拉家是我額娘的母家,這個莊子上的人都是那拉家的家奴,想來不會出什麽岔子,明兒我會安排人來教你宮中的一些東西與規矩。”


    紫薇知道宮裏的皇後與後妃是那拉大家的,但是有這麽大的兒子,隻會是皇後。想到這,紫薇心頭暗驚,但是強自鎮定著給永璂福了福:“紫薇在這謝過十二阿哥。”


    果真是個聰慧的女子,這麽幾句話猜出自己的身份,永璂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我會盡快處理這事。但是既然你不久之後要入宮,宮裏的手段與忌諱你都要好好學,一步踏錯就會是萬劫不複,我相信紫薇姐姐是個聰明的女子,弄懂那些東西不算是難事。”


    紫薇知道宮裏不簡單,知道隻要這次進宮,自己就有可能與十二阿哥綁在一起,但是對方的話卻十分的在理,更何況自己一個沒有後台的孤女,於十二阿哥怕是也沒有什麽用,怎麽算自己也是那占便宜的一方。而且十二阿哥竟是叫了自己一句“紫薇姐姐”,對於她來說,便是是最好的一個稱呼。


    想到這,紫薇再次鄭重給永璂行了一個大禮,“紫薇,謝過十二阿哥。”


    永璂沒有攔紫薇行這個禮,他知道紫薇心中的感激與不安,而他本就是幫了夏紫薇的忙,受這個禮算是天經地義。


    回宮後,永璂便去了養心殿外求見乾隆,待吳書來稟報後,永璂被召了進去。進了門,乾隆正在埋首處理大臣上奏的折子,見到永璂進來,手中的朱砂筆頓了頓,“永璂所來何事?”


    “兒臣給皇阿瑪請安,”永璂沒有想過拐彎抹角,而是直接開口:“前幾日……於是今日便去見了那個姑娘,哪知那個姑娘說……”


    乾隆聽完前因後果,擱下朱砂筆,眉頭輕皺,“你是說,別莊上的那個姑娘才有可能是真正的格格?”


    “兒臣暫時也不知誰真誰假,隻是混淆皇室血統非同兒戲,兒臣便先來稟報於您。”永璂不想被蓋上一個無中生有的帽子,隻當自己是個傳話人,至於乾隆如何考慮,便是他的事情。


    乾隆點了點頭,“朕明白了,聽聞你前幾日去了老三的府上?”


    永璂聞言,知道帝王的控製心態,於是道:“回皇阿瑪,祭天那日,兒臣見三哥精神頭不太好,便陪三哥一道去了貝勒府上,隻是沒有想到三哥棋藝不錯,讓兒臣忍不住多留了一會。”


    “你三哥即是身體不適,你怎能纏著他下棋?”乾隆召了吳書來,命吳書來到自己私庫裏取些藥材送去三阿哥府上,複又拿起朱砂筆,“這些事你做得很好,跪安吧。”


    “兒臣告退,”永璂對乾隆的想法不感興趣,轉身便出了養心殿。


    從養心殿裏出來,永璂遇到了永琪與那個叫福爾康的侍衛,三人淡淡的見了禮,便各自走開。永璂嘴角露出一絲嘲諷之意,很快又掩了下去。


    後來的這幾日,便聽到宮裏關於還珠格格的各種流言。大字不識,言行粗鄙不堪,不分尊卑甚至不懂男女大防。


    永璂活了這麽多年,從未見過小燕子這般的女子,明知自己是個假格格,既然還敢這般出風頭,難道她就不為自己擔心?一般人在這種情況下,不是應該低調?


    她把自己的言行曝露在帝王的眼皮子下麵,難道就沒有想過帝王會懷疑嗎?有一個才女母親,做女兒即便大字不識,那麽言行上也不應該這般粗鄙才是,這個小燕子也不知掩飾一番,實在不知道該誇這個女子能騙到格格身份的聰明,還是取笑她不懂掩飾的愚笨。


    這日,乾隆心情甚好,便讓皇後設了家宴,讓後宮嬪以上,還有格格阿哥前來用宴。


    因是家宴,並沒有采用南北相對的擺桌法,而是擺了三張大圓桌,後妃格格一桌,皇子皇上皇後一桌,宗室裏郡王親王們一桌,隻是後妃的桌子設在角落處。


    當乾隆進來眾人請安後,乾隆在圓桌最上方的位置坐下,“自家人一道用膳,大家無須多禮。”說完,視線掃過站在十一身邊的永璂,“永璂近來長進挺大,坐過來吧。”


    各郡王親王聽了這話,視線皆是落到乾隆身上,但是想到前兩個被立為太子的皇子都早夭,頓時各自神色複雜。


    永璂領命挨著乾隆坐了,他的下首是三阿哥永璋,見自己坐在他的上首,永璋也隻是淡淡一笑,倒是其他的兄弟神色晦澀不明。


    見眾人坐了,下麵的人才準備著開宴,永璂淡然靜坐,也沒有挨著帝王坐的拘謹,也沒有特殊對待的驕傲,至於這次家宴的用意,他也沒有心思猜測。


    宴席開始,乾隆先是起身朝上天舉杯,示意敬祖宗,才又舉杯與眾人飲下第一杯酒。


    名為家宴,但是誰也不會真的筷子飛舞著大吃大嚼,倒是聽到角落裏格格宴席上傳來杯盞落地的脆響,但是在場諸位都是聰明人,皆裝作什麽也沒有聽見的繼續笑著小聲說話,不時拍拍帝王的馬屁。


    “三哥,這道菜是清脾胃的,你多用兩筷倒是無礙,不過那些生猛大肉,你就要忌筷子了,”永璂見永璋動手去挑一道川菜,便笑著低聲提醒。


    永璋無奈的把筷子拐了一個彎,挑了一筷珍珠魚香茄片到自己碗裏,“看來十二弟對吃頗有研究,日後宮外的零碎吃食三哥就不惦記著給你捎進來,這些東西都不是什麽好玩意兒。”


    最近永璋偶爾帶些民間小吃進來,永璂頗是喜歡,聽了永璋這話,永璂彎著嘴角道:“三哥真是不理解弟弟一片苦心,實在是可歎。”


    那拉仿若雕塑般的坐在乾隆身邊,看到永璂與永璋親近,眉頭微微一皺,但卻沒有多說什麽。


    乾隆看了眼與永璋說得高興的永璂,突然開口道:“朕觀十二雖是年幼,但是言行頗有朕年幼之風,朕甚憂其年幼廢學,三日後便搬往毓慶宮居住。”


    毓慶宮?!理密親王允礽曾經為太子居住過的地方,而且此處離乾清宮極近,皇上這是什麽意思?


    在場眾人頓時變了臉色,而住在景陽宮中的五阿哥臉色更是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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