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凝結。


    夏清月敏銳察覺到了不對。


    李為生麵色難看,隔著段距離都能感受他的情緒波動。


    李本福夫妻倆同時從座位上站起來,望著小兒子,眉眼裏籠起愁緒。


    “沒事的,就是掉了個木盆。”陳大偉跑上前,撿起木盆的他抬手拍了拍李為生的肩膀。


    李為生一言不發地端著木盆返回裏麵去了。


    見他走了,李本福重新坐下來,麵色較方才沉重了幾分,他繼續說起方才沒說完的話:


    “那晚我們從寨子裏逃出來,路上我發現譚小竹在跟蹤我們,我叫玉珍帶著康兒他們走另一邊,我來把她引開。


    譚小竹果然上鉤了,就在我準備伏擊她之時,生兒突然出現,驚動了她,讓她逃走了!”


    “當初生兒很相信譚小竹,後來慘遭背叛,生兒恨透了她,至今無法釋懷。”


    陳玉珍歎了口氣,愁容不減,“我就怕這孩子因為這事兒鑽牛角尖,衝動幹傻事!”


    夏清月安靜聽著。


    過了會兒,李為康提著殺好的兩隻雞,三隻兔子走過來,他們沒再聊那些事情了。


    兄弟倆和陳大偉父子在山洞外麵,關上木門做飯,李本福夫妻倆陪夏清月到露天洞穴。


    原先鑿出來的洞安了木門隔開成兩個房間,擺放上木床等家具,看著還不錯,挺有原始簡約風格的。


    地裏多種了一些青菜。


    柵欄裏圈養的野雞兔子有十多隻了。


    夏清月打量四周,陳玉珍出聲道:“清月啊,我有件事兒想請你幫幫忙。”


    “嬸子你先說說。”


    “被關在天狼寨的時候,我們親眼目睹親人一個個離世,生兒那孩子就是一根筋,他那時沒有聽信我的提醒,反倒相信譚小竹,他認為這一切都是他的錯,是他害了我們一家人!


    自他回來後一直是沉默寡言,沒怎麽笑過,再這麽下去我們真怕他要憋壞了,還有,他心裏一直想著找譚小竹報仇。


    如果可以,我們當然想殺了那個女人為親人報仇雪恨,可是如今外麵這麽亂,萬一仇沒報成功,反倒搭上了自己呢?


    之前我們一家人不是沒想著法子勸過他,可是沒什麽效果,我想著能不能請你勸勸他。”


    說完,陳玉珍已淚流滿麵。


    李本福疼惜地抬手,指腹擦拭去妻子臉上的淚水。


    可憐天下父母心。


    “好,我試一試,至於成不成,我不能保證。”


    陳玉珍破涕為笑。


    “叔,我想做一個模具,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法子能做出來?”夏清月用手比劃了一下,她想做的是製作土磚的模具,長方形木製的。


    李本福說沒問題。


    了解得知陳大偉曾跟木匠學過手藝。


    很快,午飯做好了,李為康他們端著桌子凳子來到裏麵。


    飯桌上是兩大碗的魔芋豆腐辣椒炒雞肉,兩碗手撕好的烤兔子,一碗野菜湯。


    飯菜很豐盛,香氣四溢。


    “清月妹妹快吃。”李為康遞給她一小碗蒸的南瓜。


    南瓜當做主食,隻有她碗裏分量最多,其餘的隻有小半碗。


    黑黑也得了一碗南瓜,一些兔肉野菜吃。


    吃飯的時候,他們頻頻給夏清月夾肉,熱情似火。


    吃了幾口菜,夏清月品嚐出了一股酸酸鹹鹹的味道,吃著蠻開胃的,她記得李家人沒有鹽的啊。


    “嬸子,這個菜怎麽有鹽味?”


    陳玉珍道:“不是鹽,是我們在山上找到了一種有鹹味的野果子,早年窮,沒錢買鹽的時候,我們就去山上找這種野果子回來。”


    有鹽味的野果子?


    她想了想,想到了鹽膚木,那是一種植物,結有果實,表層覆有一層白白的東西,像鹽一樣。


    吃完午飯,她想幫忙洗碗筷,被他們給按住,叫她坐著休息,李為康兩兄弟去收拾了。


    下午在李家待了一個小時,夏清月說要回去了。


    李為生站起來,“我送清月妹妹回去!”


    李為康本來也想說去送的,被陳玉珍暗中拉手阻止了。


    他看到自家娘臉上的表情,當即明白了什麽,“小弟,那你好生送清月妹妹,務必保證她的安全!”


    “我一定會的!”李為生目光堅定。


    哪怕他自己死了,也會保全好夏清月,她是他們全家人的救命恩人!


    李家人去摸了五個雞蛋,一大把幹魚,兩隻風幹雞一隻風幹兔裝到夏清月的背簍裏。


    還是跟以前一樣,夏清月謝拒了,這些食物是他們好不容易得來的,卻一下子給了她這麽多,他們的日子過得那麽艱苦。


    因為這個事情,雙方拉扯爭論了一番,此情此景,讓她想起了前世過年,有一些長輩包紅包硬塞的畫麵。


    真是甜蜜的負擔啊。


    最後,雙方都說得口幹舌燥了,各自退讓一步,夏清月以路途顛簸,沒要雞蛋,要了一隻風幹雞一隻兔子,幹魚要了一半。


    出了山洞,兩人一狗走在山林間的小路上。


    “清月妹妹,我們回來之後,娘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我們了,是你救了爹娘,還帶他們住進安全的庇護所裏,這才有了後麵的救出我們。


    你是我們全家的大恩人,日後你若是有什麽事情,我們隨叫隨到!”


    兩人並肩而行,夏清月側目而視,見著他線條流暢的側臉。


    經曆了這麽多事情,曾經那個天真的傻小子不苟言笑,時刻板著一張臉。


    “為生哥,你覺得你們回來之後在一起生活開心嗎?”


    李為生腳步減緩,神情有所鬆動,他輕輕點了點頭,但很快,他眼裏露出悲痛的淚光,“隻可惜爺奶,外祖舅娘他們不在了,都怪我,是我害了他們!


    我要殺了譚小竹為他們報仇,他們才能安息!”


    夏清月停下來,麵朝李為生,“不,我相信為生哥逝世的親人變成蝴蝶或者星星等別的事物,以另外的形式守護陪伴在你們身邊,他們看到你們跟叔和嬸子重逢並生活在一起,一定非常開心。


    他們絕不想看到你活在仇恨之中,鬱鬱度日,而是想看到你們餘生開心快樂。”


    李為生瞪大眼,情緒激動地反駁:“難道我要當做過往發生的一切都不存在嗎,他們慘死在那些人的手裏了啊!”


    “人活一世,大多時候要曆經抉擇,孰輕孰重,報仇跟親人,你覺得哪個更重要,如果在報仇的過程中又意外痛失了你或者是別的親人,該當如何?”


    “報仇不能占據生活的全部,否則,帶來的隻有新的悲劇,以此循環往複。”


    她剛說完,有幾隻蜻蜓從附近的草叢裏麵飛出來,圍繞在李為生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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