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這是在以貌取人麽?”


    晉鞅笑著搖頭:“那時候我就想,這般有福氣又可愛的姑娘是哪家的,看起來健健康康的模樣,真是討喜極了。”


    顧如玖摸了摸自己界於鵝蛋跟瓜子之間的臉蛋,麵上也露出一絲笑:“那個時候我才十歲出頭,臉上肉多也正常。”


    原來轉眼間就是四五年過去了。


    “是啊,我就覺得你那樣挺好,”晉鞅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有消失過,“後來知道你是顧先生家的女公子,我便更加高興,總覺得與你特別投緣,恨不得把你當自己妹妹般疼著寵著。再後來你又大了些,我開始擔心你嫁到別人家受委屈,擔心其他家姑娘刁難你,再後來甚至覺得,若是不好好護著你,我連飯都吃不好,覺也睡不安穩了。每每聽說你去跟其他公子姑娘們聚會,我總是會想,京城裏世家公子姑娘那麽多,會不會有跟顧家關係不好的,借著機會為難你,讓你難堪?”


    “到了最後,連我自己都覺得,這個毛病有些不好了,”說到這,晉鞅麵上的笑帶上幾分苦意,“自從弄清楚我對你的心意以後,我一直在擔心害怕,擔心我還未向你求親,你便嫁給了別人;或是你根本對我毫無情誼,我把你強娶進宮,讓你委屈一輩子。”


    “我一直這麽擔心著,直到楊國公家向你求親,”晉鞅停頓了一下,看了眼低頭沉默的顧如玖,“那時候我才發覺,若是你嫁給了別人,我或許會恨不得毀了那家人,然後把你搶進宮來。”


    說到自己這個難以啟齒的齷蹉心思,晉鞅臉上的苦意更濃:“所以,我對你懷著就是如此可鄙的心思。”


    顧如玖看著自己麵前這隻端著茶杯的手微微顫抖著,青綠色的茶水在杯中蕩出一圈圈水紋。她緩緩的伸出手,接過了這杯茶:“陛下,臣女並沒有你想象中那般美好。”有時候年少時的情愛,會自動給傾心之人帶上美化的光環,可是待這個光環消失後,這份情愛就會慢慢變得難堪起來。


    “我善妒,記仇,心眼小,野心大,”晉鞅笑看著顧如玖,“久久難道比我的內心,還要醜惡嗎?”


    “陛下!”顧如玖皺眉,看著眼前的美貌少年,“善妒記仇,小心眼有野心,乃是人之常情,您是天下仁義之君,這天底下,再無人比你更偉大。”


    晉鞅聞言,臉上的笑容幾乎還要比天空的太陽還要灼熱:“所以,對我來說,久久什麽樣子,都比別人好,比別人可愛。天下間,再無女子可與你比肩。”


    顧如玖轉動著手裏的茶杯,茶杯微晃,溫熱的茶水濺在了她的手背上。


    一塊柔軟的手帕覆在她的手背上,一隻手溫柔的替她擦去水漬:“若得久久為後,朕願永不納妃,以盼與久久白頭偕老,至死不渝。”


    沙沙。


    風吹動著竹枝,竹影搖動,涼風微起。


    顧如玖聽到了自己的說話聲,聲音不大,卻帶著連她自己都意外的平靜與期待。


    “若是陛下願意與臣女恩愛到白首,就請陛下正式向我家提親吧。”


    這句話說出口,並沒有那麽讓人難以接受,也沒有半分的為難。


    第43章


    晉鞅終於知道,當一個人過於高興的時候,是說不出話來的。


    他看著眼前的少女,良久後才開口道:“久久,你今天能夠答應我的求娶,我很高興。”


    顧如玖心底隱隱有些愧疚,因為對方付出的這份情誼,她做不到相等份的回報。所以晉鞅越認真,她的心裏就越不踏實。


    “陛下,我……”顧如玖張開嘴剛想說話,卻被晉鞅攔下了。


    他小心的執起她的手,仿佛怕唐突佳人,隻敢虛握著,不敢用太大的力道:“久久願意嫁給我,我心中已經十分高興。”所以,有些話還是不要說出來。


    覆蓋在自己左手背上的手,顧如玖右手隔著手帕拍了拍晉鞅的手:“陛下,我明白。”


    晉鞅聞言笑了笑,手中稍稍一個用力,把顧如玖的手包裹在了自己的掌心。他們未來的時間還很長,他還有很多的機會。


    白賢看著陛下與長顏縣主之間不太合規矩的動作,把頭埋得更低,心裏卻踏實下來。


    長顏縣主做皇後,對他來說實際上是一件好事。別的不說,至少長顏縣主與他有幾分熟悉,這比其他世家姑娘進宮好。


    何明比白賢震驚多了,甚至連麵上都帶出幾分驚訝之色。他早知道陛下待長顏縣主極好,有什麽好事都處處念著她。但他以為這隻是因為長顏縣主受太後喜愛,陛下才特意對她好的緣故,哪知陛下對長顏縣主竟是男女之情。


    難怪長顏縣主送來的茶葉,陛下敢毫不猶豫的下口,並且從不在長顏縣主跟前自稱朕。


    想到自己曾經無意間冒犯過長顏縣主,何明內心就一陣後悔,早知道陛下對長顏縣主的心思這麽深,他哪還會去犯這種錯。


    他扭頭瞥了眼白賢,他之前還在奇怪,白賢這隻老狐狸在長顏縣主麵前,怎麽就跟聽話的孫子似的,原來是看透了這一層,上趕著在未來皇後麵前裝乖賣巧呢。


    覺得自己輸了一籌,何明對白賢更加警惕起來。他好不容易才爬到現在這個位置,可不能讓白賢這個老狐狸再搶回去。


    顧如玖與晉鞅在涼亭裏坐了沒多久,天色突然暗了下來,並且狂風大作,一副即將下暴雨的樣子。


    “陛下,變天了,我們回去吧。”顧如玖見狂風卷起竹葉,想起晉鞅的身體淋不得雨,便道,“明日我再陪你出來喝茶。”


    “久久記得說話算話就好,”晉鞅聞言笑著站起身,走到顧如玖身邊,替她擋住吹來的大風,“我們走。”


    顧如玖有些無語,除了喝茶外,就不能惦記些其他東西嗎?


    可惜天公不作美,兩人剛走出涼亭沒多遠,雨點就劈裏啪啦的打了下來。


    “哎呀,”顧如玖抹去額頭上的雨滴,扭頭看了眼身邊錦衣玉冠的美貌少年,也顧不得禮節,一把抓起他的袖子,“陛下,快跟我來。”


    晉鞅看著作勢欲跑的顧如玖,嘴角浮起一絲笑意,反手牽住她的手,拉著她往鸞和宮小跑而去。


    噠噠噠。


    眼見陛下跟長顏縣主跟小孩子似的在前麵跑,白賢把手裏的傘往身後的小太監手裏一塞,也跟著追了上去,跑的途中,還有意把自己弄得狼狽了些。


    兩人剛跑到鸞和宮屋簷下,大雨就傾盆而下,嘩啦啦的打在地上,濺起一片水霧。


    顧如玖捂著肚子笑著道:“幸好我們跑得快,不然就要淋雨了。”


    “還好你反應快,不然這麽大的風雨,如果我們還待在涼亭裏,肯定會被弄得渾身濕透。”晉鞅拿出手帕,低頭細心的替顧如玖擦去臉頰上的雨水。


    晉鞅的動作很輕,輕得顧如玖的臉頰有些發癢,她有些不自在的微微低下頭,避開他溫柔的視線,把自己的手帕塞到晉鞅手裏:“陛下給自己也擦一擦吧。”


    “好。”晉鞅把自己的手帕收起來,低頭看顧如玖塞過來的帕子。帕子很幹淨,柔軟的棉布抹在手上很舒適,帕子的角落裏繡著一朵花,隻是繡得有些不太好看,看不出是什麽花。


    隨意在自己臉上擦了擦,晉鞅把這塊手帕揣到了自己身上,看了眼這座還沒有主人的宮殿:“這裏已經修繕得差不多,久久看看還有什麽地方需要修整的?”


    顧如玖抬頭,看到屋簷上雕琢著飛鳳祥雲圖案,說不出的尊貴。


    白賢與何明躬身上前,推開了兩人身後的一扇門。


    這是鸞和宮的後門,但僅僅隻是後門,已經做得極為氣派與精致。


    顧如玖回頭,看著身後大開的房門,又側頭看向眼含期待的晉鞅,跨進了這道門。


    後殿因為沒有人居住,顯得有些安靜,不過因為開著窗戶,屋內的擺設物件都是新做好的,所以還不至於到冷清的地步。顧如玖注意到,這裏的很多物件花紋都十分吉利,樣式也是自己平日喜歡的,甚至隻是一張椅子,也是自己從小到大用慣的樣式。


    這些東西全都是按照自己的愛好與習慣來準備,陛下他……


    顧如玖猛的回頭,看向站在自己身後的年輕帝王,張開嘴半晌才柔聲道:“陛下,這裏你準備了多久?”


    “這裏從去年春便開始修繕,裏麵的物件擺設是今年才開始準備的,”晉鞅伸手摸了摸櫃子上的一個描梅寶瓶,笑著道,“這裏我已經讓他們盡量按照你的喜好來安排,隻是你大多時候都生活在侯府中,很多地方我可能還沒考慮到,如果你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就盡管提出來,我讓他們再改。”


    顧如玖搖了搖頭,走到窗戶邊,看到了窗外的那幾珠橘子樹。


    “這裏很好,”顧如玖回頭朝晉鞅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臉,“陛下,我很喜歡。”


    見到她笑,晉鞅也忍不住笑開:“你喜歡就好。”


    顧如玖怔怔的看著他臉上的笑容,心底柔軟一片。


    康泉宮中,太後坐在窗前,看著窗外的瓢潑大雨,緩緩放下了手中的書。


    “太後,外麵雨這麽大,奴婢有些擔心陛下與縣主,您看要不要派人去接他們?”劉姑姑擔憂的看了眼窗外,陛下身子不太好,可不能淋雨。


    “不用了,”周太後搖了搖頭,翻了一頁手中的書,“宮中房間這麽多,難道還沒有他們躲雨的地方麽?”


    劉姑姑見狀,也不再多言,沉默的退到了一邊。


    雨停後,陛下與長顏縣主回到了康泉宮,劉姑姑見他們衣衫整潔,身上穿著的還是之前那一身,心中最後一點擔憂也放下了。


    晚膳時,晉鞅突然對布菜的白賢道:“這道醬鴨舌縣主喜歡,你移到她麵前去。”


    顧如玖抬頭朝他笑了笑,兩個小酒窩頓時浮了起來。


    晉鞅見到這個笑,頓時耳尖微紅,連自己吃了一筷子什麽東西進嘴裏都察覺不出來。


    周太後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兩個小輩的互動,接過劉姑姑端來的湯慢慢喝起來。


    做長輩的,有時候眼神差一些更好。


    當天晚上,顧如玖睡得很安穩,似乎還做了一個美夢,雖然她第二天一早醒來就已經忘記夢的內容,但這並不影響她的好心情。


    她剛用了早膳,晉鞅就讓白賢送了些新奇小玩意來讓她把玩,而他本人因為要上朝,所以無法親自過來。


    戳了一下手裏的搖頭娃娃,看著它大腦袋晃來晃去,顧如玖笑眯眯的放下它,然後對白賢道:“有勞白公公走這一趟,陛下今日早膳可用得好?”


    她聽聞晉鞅早上起來的時候總是胃口不開,大多時候就用半碗粥填填肚子。


    “陛下今早醒來的時候,心情格外好,不僅用了一碗粥,還用了兩塊金絲糕,一碟小菜,”白賢笑眯眯的回道,“這可是陛下近一個月來,胃口最好的一次了。”


    聽了這話,顧如玖臉上再度露出幾分笑意,然後起身從內室拿了一個罐子出來:“陛下平日胃口不開,偶爾一次大飲大食,我擔心他腸胃受不了。這山楂茶是民間的小玩意兒,能開胃消食,你帶回去讓陛下試著喝喝看。”


    白賢雙手把罐子接了過來,又說了幾句討巧的話,才拿著顧如玖給他的“謝禮”離開康泉宮。


    回到乾坤宮沒等一會,陛下就下朝了。白賢伺候著他換去冠冕龍袍後,小聲道:“陛下,您讓奴婢送過去的那些小玩意兒縣主十分喜歡,並且還讓奴婢帶了謝禮來。”


    “久久讓你帶什麽東西來了?”晉鞅聞言心情頗好的看向白賢。


    白賢捧出那個白瓷青花小罐呈到晉鞅麵前,晉鞅接過罐子打開一眼,笑著道:“也隻有她才敢送朕這些不值錢的玩意兒。”


    “這個天下都是陛下您的,什麽精貴的物件兒您沒有?”白賢轉身從宮女端上來的托盤中捧出茶杯,放到禦案上,“最重要的還是縣主的一片心意。方才縣主向奴婢詢問您早膳用了多少,奴婢一高興便全說了出來。縣主聽完以後,唯恐您暴飲暴食傷了腸胃,所以特意讓奴婢把這山楂茶泡了給您喝。”


    說完後,白賢跪在了晉鞅麵前:“奴婢無意泄露陛下您的愛好,還請陛下恕罪。”


    “如果你是說給其他人,朕自然會定你的罪,不過……”晉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山楂茶,酸酸的,澀澀的,實在是不怎麽好喝,“久久不是其他人,朕赦你無罪。”


    白賢頓時謝恩:“多謝陛下,多謝陛下。”


    角落裏的何明不屑的撇嘴,得了便宜還賣乖,不要臉的老狐狸!


    上午喝了一大杯山楂茶,午膳的時候,晉鞅胃口格外的好,往日總覺得膩味的葷菜也變得可口起來。用完午膳,他剛拿起奏折,想起久久曾說飯後不宜看書,不僅傷神還傷眼,於是又把奏折放了回去,然後開始進行飯後散步活動。


    這散著散著,就不小心到了康泉宮。然後又在康泉宮坐了大半個時辰,才起身回宮處理政事。


    這麽來回一折騰,時間花費了不少,不過奏折處理起來效率卻極高,在晚膳開始前,晉鞅就把奏折處理完了。


    “陛下,是否傳膳?”何明見陛下放下了筆,便上前輕聲詢問。


    揉了揉額際,晉鞅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讓他們把膳食擺去康泉宮,朕今日的晚膳陪母後一起用。”


    站在一邊的白賢老神在在看了眼何明,心中暗罵,這沒眼色的,有長顏縣主在康泉宮,陛下怎麽也要找個理由過去的。


    康泉宮這邊,周太後聽說禦膳要擺在自己這裏,半點都不意外,還笑著朝顧如玖道:“看來皇帝還是喜歡我這裏的飯食。”


    知道太後這是有意取笑自己,顧如玖隻是歪著頭笑,堅決不開口。


    果然接下來的兩天裏,晉鞅每天都有一頓飯是在康泉宮這邊,並且每天都有一兩個時辰待在康泉宮裏。


    在顧如玖準備回府的那天,晉鞅一早就來了康泉宮,然後送顧如玖上馬車。


    “久久,”晉鞅知道,師妹今日回去,就要舉行及笄禮,而他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向顧家提親,“回去後,你要多保重。”


    “陛下也一樣。”顧如玖朝晉鞅屈膝一禮,笑著道,“希望下次見陛下的時候,陛下比現在更加健壯。”


    晉鞅笑了笑,把一隻金絲楠木盒子放到顧如玖手裏:“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該送什麽禮物慶賀你及笄。思來想去,唯有這個平安玉佩寓意最好。”


    顧如玖捧著盒子,朝晉鞅笑了笑。


    “上馬車吧,先生與師母一定都在盼著你回去。”晉鞅扶著她上了馬車,笑看著馬車簾子放下,拉車的馬匹蹄子一踏,馬車上掛著的銅鈴便丁鈴當啷響起來。


    “陛下,”已經拉上的簾子再度掀起來,簾子後露出久久帶笑的俏顏,“臣女候君佳信。”


    簾子再度放下,馬車掉過頭,緩緩向宮外離去。


    晉鞅怔怔看著馬車離去的方向,露出了一個雲開霧散般的笑容。


    馬車出了宮後,顧如玖低頭看著自己放在膝蓋上的盒子,猶豫了片刻,打開了盒蓋。


    盒子裏鋪著軟緞的錦緞,錦緞上放了塊拇指大小的乳白色玉佩,玉佩做工很平常,但是玉的成色很好,看得出被人戴在身上溫養過。


    拿出這塊玉佩,玉佩用紅繩係著,外形有些像是一條魚,又有些像一滴水。顧如玖看的第一眼,就有些喜歡上它了。


    把玉佩湊近一看,她看到玉佩上還刻著字。


    “長命百歲,康平樂泰。”


    顧如玖輕聲念出這八個字,心頭微動。


    這很像是長輩送給孩子的壓身玉,很多人家有了孩子後,怕孩子不能安穩長大,就會給他佩戴長命鎖長命玉之類,認為玉能把孩子的魂壓住,把孩子的命鎖住。


    忽然她想到一種可能,自己捏著玉佩的手也跟著抖了起來,深深吸了一口氣,把這塊玉佩小心的放回了盒中。


    京城裏每年都有世家貴女舉辦及笄禮,所以顧家二姑娘要辦及笄禮的事情對於京城大多數人來說,是一件習以為常的事情。不管與顧家關係好與不好,該送的禮他們都會送,麵子上的事情大家都還是要做到位的。


    原本大家也沒怎麽把這個及笄禮當回事,待及笄禮那天,大家見主賓讚賓都是大豐的女名士,幫著操持待客的也是京中的全福夫人,心裏有有了幾分感慨,顧家請這些人來,不知道花了多少人情?


    在他們看來,顧家近幾年雖然在風生水起,但是論底蘊,還是比不上司馬家大房與李家的,可是這次的及笄禮竟然半點不輸於司馬家大房姑娘。顧家平時悶不吭聲,做事也頗為低調,這次突然變得這麽高調,他們還真有些不習慣。


    誠王妃乘坐馬車來到顧家時,外麵已經停滿了馬車,幾乎半條街道上都是。


    她心裏清楚,這裏已經不是錦州,她這個喪夫的誠王妃在這些京城世家麵前,也特別不到哪去,所以也沒有讓家中下人把前麵的馬車趕開,而是安安靜靜的等著顧家人安排。


    “母親,不過是個侯府而已,竟然還要我們等,”晉舒儀不高興的開口道,“這京城裏的人,真沒規矩。”


    “你且消停些吧,”誠王妃歎口氣,美豔的雙眼瞪了女兒一眼,“你也知道這裏是京城,不是荊州。這個地方的規矩比錦州大著呢。”


    晉舒儀癟了癟嘴,有些不高興,但是卻又無法反駁。


    到了京城的這半年來,她已經體會不到別所有姑娘圍著捧著的感覺。京城的世家貴女們各個容顏出眾,談吐不俗,不管做什麽事,都讓人挑不出半點錯來。這些人玩的花樣,吃的美食,也比錦州講究,她這個王府郡主在京城裏,竟跟鄉下人進城似的手足無措。


    雖然這些世家貴女們麵對自己時一直客客氣氣,但是她能夠感受得到,這些貴女們是不歡迎她的,或者說是根本看不起她的。她是堂堂王府郡主,這些大臣的女兒憑什麽看不起她?!


    她有些不甘心,想向這些人發怒,可是麵對這些人無可挑剔的禮儀,卻連發火的底氣都沒有。


    現在的她,每日每夜都會夢到小時候欺負晉鞅的事情,那個時候的她有多得意,現在的她就有多後悔。她幾乎每天都在害怕,害怕晉鞅會報複她。


    可是等了這麽久,宮中並沒有人為難她,反而讓他們一家好吃好住,她心底的擔憂與害怕,終於一點一滴的散去。接踵而至的便是不甘與憤恨,她可是王府郡主,為什麽卻還比不上這些大臣的女兒清貴很快就有下人過來安排他們下車,接到母女二人的是顧家二兒媳胡氏。胡氏待她們極客氣,禮儀也周到,挑不出半點無禮的地方,直到晉舒儀跟著誠王妃落座後,她才反應過來,自己自己剛才竟然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


    與她們相鄰而坐的是兩位老郡王妃,誠王妃客客氣氣的與兩位郡王妃交談了幾句,至於晉舒儀,從頭到尾隻是一言不發的埋頭喝茶。


    及笄禮正式開始時,晉舒儀才抬起頭,打量這位傳言中深受太後喜愛的長顏縣主。


    她進京半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顧如玖。以往幾句聚會,不是顧如玖不在,就是她不在,竟一直無緣得見。


    長得……也就這樣吧,除了皮膚水嫩了些,頭發黑了些,論容貌還比不上司馬家的那兩位姑娘。一雙眼睛倒也清亮有神,可是就憑借這些,也能讓太後與皇帝另眼相待?


    顧如玖披散著一頭長發,待主賓給她說了祝福語後,才回後院換了一身紅色的廣袖裙,並且把頭發梳成了一個漂亮的十字髻。


    “姑娘,玉佩……”秋羅帶著幾個丫鬟捧出好幾個錦盒,裏麵放著的全是寓意極好的玉佩。


    “把我放在內室格子裏的金絲楠木盒子取來。”顧如玖視線在這些盒子上掃過,搖了搖頭。


    “是,”秋羅放下手裏的盒子,快步走進內室,把金絲楠木盒子捧到了顧如玖麵前。


    她知道這東西是太後或者皇上送給姑娘的,因為除了皇室以外,其他人輕易不會用金絲楠木製成的盒子。


    待盒子打開後,秋羅有些失望,因為裏麵放著的不是什麽世間難得一見的珍品,而是一枚玉質好但卻常見的玉佩。


    把玉佩從盒子裏取出,顧如玖把玉佩放在了蓮紋荷包裏,然後掛在了自己腰間。


    梳妝好後,顧如玖再次出現在諸位賓客前,跟諸位賓客致謝後,才正式開席。


    待菜上桌,眾人又再度驚訝,顧家這次還真是打算高調到底了?這些菜品可是特別重大的宴席上才會上桌的,他們家二姑娘及笄禮雖然重要,但還不至於隆重到這個地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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