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義聽著蔡德音的嬌嗔,心魂飄蕩,一時哪裏能答?她提出二月之約,自己過了五十八日來赴約,她竟然清清楚楚數著日子,可見有心!難道自己女人緣果然不凡,能令像她這樣的大美人也青睞有加?


    蔡夫人見吉義呆住,抿嘴一笑:“壯士,你怎麽了?奴家問你呢。你可向奴家行個禮兒,然後文答、武答皆可。”


    吉義這才回過神來,慌忙施禮,奇道:“文答、武答?”


    蔡夫人笑道:“武答麽,你就說:‘本壯士有要事,懶得理你!休說五十八日,便是五百八十日才來,你奈我何?’文答麽,你就說:‘阿十姐姐約小生二月為期,小生渴想姐姐,眼巴巴趕來,這不是早到了二日麽?’——你說,哪個回答,是你的心裏話?”


    吉義又不禁呆了,隻覺這美婦人言笑晏晏之間,百媚俱生,萬分迷人。


    蔡德音與吉義調侃一陣,對潘鸝兒吩咐:“你去令廚下準備好酒好菜,就說我娘家派人來了。也這麽告訴跟著官人的小廝,叫他們與官人說,他可自便,不必來見。”


    吉義聽了,心不由得又是一陣怦怦亂跳。蔡夫人的話裏,明顯有讓她丈夫回避的意思。可是她丈夫聽這麽說,豈不起疑?


    蔡夫人覷著吉義神色,微微自笑。潘鸝兒應一聲便去了。


    吉義還不知道蔡夫人乃是太師家的女兒,想想事理,看看眼前大美人,一時驚疑,一時迷亂,渾然不知所為。


    蔡夫人慢慢地,與吉義說一些閑話:“你看我這些櫻花樹,開花開得如何?”


    吉義哪有心思注意花木,這才知道那是櫻花,忙道:“開得極好!”


    蔡夫人笑道:“櫻花原產中華,從前倭奴國使者來朝,最愛這種花,回國多帶樹種回去。據說彼國特別適合養這種花,養得好了,倒拿來進貢本朝。這原是倭奴使者帶來的貢樹,給本地富商大賈得到,好不容易養活,為巴結前任知府,又特地移來這兒!今年才開花,前任知府卻無緣得見,反倒便宜了小壯士你,能見到這麽美的花!”


    吉義渾不知這些花花草草的事兒,不知怎麽作答,張口結舌。


    蔡夫人從袖中伸出玉指,輕輕點點吉義的手:“唷,你怎麽不搭搭我的話?”


    吉義隻覺一股異樣感覺,從手上霎時傳遍全身,仿佛清涼的甘泉,又仿似灼熱的火焰。張著嘴,搜索枯腸,想要搜些話兒出來,一時間哪裏能夠?


    蔡夫人舉袖一笑,再教吉義:“要搭奴家的話,你可文搭、武搭。”


    吉義又奇了:“文搭、武搭?”


    “武搭麽,你就叫:‘俺是壯士,看不來你的花兒!’文搭麽,你就說……”蔡夫人盈盈起立,指指花樹,又指指自己,笑吟吟道:“你就說:‘花自然是好花。隻不過,小生見了阿十姐姐,看你還來不及,又哪裏顧得上看花?’”


    吉義看其嬌姿,聽其媚音,越發癡了,不由得麵紅耳赤,隻是點頭,好不容易才笨拙地吐出一句話:“是、是啊……你、你比任何花兒都要美……美得多。”


    蔡夫人咯咯嬌笑起來。這時候潘鸝兒走回來,侍立在夫人身後,低著頭,不敢正眼看吉義。夫人坐下來,扭頭問鸝兒:“你辦事如何?”鸝兒怯怯地回道:“辦完了。”


    於是蔡夫人再與吉義說閑話,忽而說到:“壯士啊,你的那個高大仆人,那夜背鸝兒下山的,今在哪裏?”


    吉義心頭正熱,如實道:“不止一個,其實有三個。另兩個更加高大。他們並非我的仆人。”


    蔡夫人奇道:“既不是仆人,如何呼你為主人?”


    吉義道:“他們乃是神靈,並非凡人。雖然他們沒有神通,隻有蠻力,卻能呼之即來,揮之即去,隨時聽用。”


    蔡夫人伸手出袖,翹起拇指道:“壯士原來能使喚神靈,端的是個英雄!那神靈如何聽你使喚?”


    吉義被大美人稱作英雄,好不快活!即刻答道:“因我有一寶盒,神靈居於盒內。我要用他們時,隻須將盒子敲動。”說著拿出豆盒,一手平端著,一手作勢敲打,並不真敲。真敲隻怕把豆神呼喚出來,踏壞她家園子,摧毀她的花草。


    蔡夫人點點頭。


    吉義在美人麵前賣弄一番,收起豆盒。


    蔡夫人又問:“壯士還有寶物麽?奴家見識見識。”


    吉義麵熟耳熱,心想再賣弄,但自己還有什麽寶物呢?寶鞍已經給牛大王了,良弓已經斷了,總不能拿三股叉來賣弄吧?雖然是好貨,也不過是人間俗品而已,不能稱寶物。


    “對了。”吉義想到:“還有金鸞釵呢。”於是將與豆盒同放在錦囊裏的金鸞釵取出來,說道:“這是金鸞釵,一件臨急可救命的法寶。”


    蔡夫人看了驚道:“好一支寶釵!奴家首飾雖多,竟無一件可及。”嘖嘖稱羨一番,抬頭笑道:“壯士啊,你把這寶釵讓予奴家,好麽?奴家情願出重金酬謝!”


    吉義聽了一驚,才意識到自己賣弄出麻煩了,忙解釋道:“姐姐你想要,本來我理應送你,要什麽重金酬謝?隻是這並非尋常首飾,給了別人無用。不瞞姐姐說,這是妖精給我的,我救了妖精,她們要報恩,隻認我一人。”


    蔡夫人聽了道:“原來如此。”便不強求,爽快地轉過話題,與吉義再說別的閑話。


    吉義見大美人言笑晏晏,舉手投足之間風韻卓顯,自不免為之陶醉,對於自己嘴裏在說什麽,都不是太經意了。


    正陶醉間,外頭一個聲音高叫:“夫人!來的是太師府裏哪位貴客?下官有失遠迎了!”


    吉義一聽,嚇個半死。聽這口吻,可不是知府大人麽?!知府大人如果闖進來,看見夫人與自己孤男寡女幾乎貼身而坐,如何是好!今天雖然什麽壞事也沒幹,先前卻不是沒幹過啊!


    吉義禁不住一陣本能的心虛,迅速換個座位,坐到夫人對麵。


    說時遲那時快,沂州知府慕容德昌小步急趨,已經來到跟前。


    吉義連忙做個起立恭候的樣子,一時匆忙,霍然一站,差些兒把壇椅都給帶翻了。還好,那壇椅晃了幾晃,最終沒翻。


    慕容知府向夫人施了禮,又要與吉義見禮,隻等吉義先施禮。好歹他也是太師家的姑爺,再怎麽巴結太師府的人,總要等對方先施禮,自己才好回禮。


    吉義一陣倉促舉動搞得自己心慌意亂,這時候竟又忘了施禮,直挺挺站著。


    慕容知府甚疑,定睛打量吉義。見吉義雖風塵仆仆,身上穿的倒也光鮮,似乎符合太師府仆人的身份。但為何太師府派人來,不派女人,卻派男人?即使單個女人不便在外行走,那麽叫幾個家人男男女女的一起過來,不好麽?太師府絕非無人可使,也絕非愛惜路費不肯多派人的。究竟怎麽回事?


    知府正尋思間,夫人已對吉義道:“阿吉,還不拜見我家官人?”


    吉義這才醒悟,連忙跪下叩頭:“小的參見知府大人。”


    慕容知府忙向前攙扶,口裏叫道:“哎呀呀!快快請起。足下遠道而來,敝人未曾迎迓,望勿見怪。你是太師跟前的,還是太太跟前的?”


    “太……”吉義語塞,冷汗直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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