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不管怎麽說,女人手裏金銀多一些,底氣也要足一些。所以一些看熱鬧的婦人們有些豔羨,不管人家顯郡王妃長得多難看,可是有這麽一個好娘家,那就是一輩子的福氣,那是多少女人求都求不來的。


    這麽一想,眾人又看向騎在高頭駿馬背上春風得意的顯郡王,那滿臉興奮的表情仿佛他娶的不是無鹽女,而是一個九天玄女。見到此情此景,眾人再度歎息,不愧是顯郡王,這心性真不是他們能比得上的。


    雙頂花轎圍著京城主道繞了一圈,在一陣恭喜聲中,終於到了郡王府大門外。華夕菀聽著轎子外劈裏啪啦的鞭炮聲,覺得耳朵都快被震得聽不見了。


    當轎簾被掀開,她被人背起來後,才發現背她的人似乎並不是喜娘,而更像是一個男人。


    “娘子,我們進門了。”


    背她的人是晏晉丘,華夕菀勾了勾唇角,沒有說話,隻是用指尖輕輕撓了一下對方的肩頭,表示自己聽見了。


    聽著四周誇讚顯郡王深情體貼的話,華夕菀嘴角的笑意越加明顯。是啊,多好的男人,不嫌棄妻子相貌醜陋,甚至因為擔心她被人瞧不起,親自背她下花轎,真是貼心得讓人感動到哭。


    她若真是相貌醜陋,又沒有多活一輩子,恐怕隻憑晏晉丘此舉,便已是對他芳心暗付,深情不移。


    進了王府大門,晏晉丘放下華夕菀,從喜娘手裏接過紅綾,一頭自己緊緊握住,一頭放到了華夕菀手裏,然後小心翼翼的引著華夕菀往裏走。


    跨過一道又一道的門,轉過一條又一條的回廊,聽著一句句的吉祥話,蓋頭下的華夕菀麵色越來越淡漠,等走到正堂準備拜天地時,已經恢複了平靜的表情。


    皇帝派來的使者念完賞賜旨意後,拜天地才真正開始。一拜天地,三鞠躬。二拜父母,三鞠躬。夫妻對拜,三鞠躬。


    被郡王府請來的全福婦人扶到新房裏休息後,其他無關人都退了下去,隻剩下華夕菀身邊四個貼身丫鬟陪著她。


    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靠在床頭,華夕菀知道肯定有人守著門,所以沒有開口說話,隻是掩著嘴角打了一個哈欠開始閉目養神,等著還在外麵被灌酒的新郎來揭蓋頭。


    晏晉丘平日裏人緣不錯,被人灌了一圈酒後便被放過了,原本想來鬧洞房的年輕一輩想起外麵那些傳言,怕他難堪,便沒有吵著要來看新娘子,最後陪他去新房的隻有喜娘以及幾位兒女雙全的長輩。


    他推開虛掩的新房門,就見華氏端莊的坐在床上,從外形上看是個很婀娜的女子。四個漂亮的陪房大丫頭左右各站了兩個,見到他進來,齊齊朝他徐徐福身,姿態優雅,可見侯府把她們調教得很好。


    相貌普通卻敢選四個漂亮的丫鬟在身邊伺候,這個華氏倒是好心態。


    “顯郡王,請揭蓋頭。”喜娘見顯郡王盯著新娘子瞧,便笑著雙手遞上喜秤。


    接過喜秤,晏晉丘走到華夕菀身邊,伸出的手微微頓了一下,然後毫不猶豫的快速的掀開了蓋頭。


    眼花


    晏晉丘覺得剛才掀起蓋頭的動作過快,以至於讓自己的眼睛有些花。


    屋內一片死寂,跟在晏晉丘身後的太監木通見一屋子人都沒有出聲,嚇得大氣也不敢出,也不敢朝郡王妃方向瞧。郡王妃竟然能把屋子裏的人驚駭成這樣,不知長得是一副何等的尊榮。


    好半晌後,喜娘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笑著接過晏晉丘手裏的喜秤,話音還帶著些顫抖道:“恭喜郡王爺,賀喜郡王爺得此嬌妻。祝郡王爺郡王妃白頭偕老,兒孫滿堂。”她做過不少豪門世家婚禮上的喜娘,可真沒瞧過這麽標誌的新娘子,這打眼看去,就跟那畫中的仙女似的,讓她這個徐娘半老的女人心口都忍不住多跳了幾下。


    木通聽著喜娘的語氣不太對,便偷偷看了眼站在自己左前方的郡王爺,不過隻能看到郡王爺微笑的側臉,猜不出他內心究竟是喜是失望。於是木通隻好垂下頭,這個動作恰好看到了郡王妃腳上紅色的繡鞋,繡鞋上麵繡著龍鳳戲珠,珠子是由上好的珍珠嵌上去的,做工十分精致,甚至把這雙腳都襯托得格外好看。


    就在屋子尚在一片寂靜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晏晉丘看了眼虛掩的門,不著痕跡的往左跨了一步,把華夕菀擋在了自己身後。


    “今兒是顯郡王大喜的日子,本宮若是不來瞧瞧熱鬧,那多沒意思,”端和公主穿著奢華的繡鳳曳地裙,人還沒有進門,低低的笑聲便傳了進來。等她帶著幾個丫鬟進了門,往床上掃了一眼,隻看到新娘子大紅的裙擺,便用手絹掩著嘴角笑著道,“便舍不得讓我們看了?”


    然後伸手拉住跟她一道進來的敏惠郡主,端和公主笑著拍拍敏惠郡主的手:“瞧瞧顯郡王這模樣,這才剛進門呢,就開始心疼起新娘子來了。”


    敏惠郡主是未出閣的姑娘,雖然被端和公主拉到這裏來湊熱鬧,可是這種場合下,還是不好意思隨意開口的。


    “皇姐說笑了,”晏晉丘淡笑著朝端和公主作揖道,“內子麵薄,見到人多便不好意思了。”


    端和公主笑了笑,倒也沒有做出必須要看清新娘子長相的舉動,反而體貼的往旁邊退了一步,恰好站到看不到華夕菀的角落:“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二位休息。”她的語氣平和,仿佛真的隻是盡一位堂姐的職責來看看,而沒有別的想法。


    這種情況下,她自然看出晏晉丘不願讓新娘子見人的心思,於是便對外麵的傳言心裏有數了,又說了兩句後就帶著敏惠郡主出了喜房。等離開正院四處無人時,她臉上的笑意才漸漸淡了下來。


    淡漠的看了眼身邊神情恍惚的敏惠郡主一眼,端和公主語氣有些淡:“如今顯郡王已經有了王妃,接下來就該是你的婚事了。”


    敏惠郡主朝端和公主勉強一笑道:“我知道了。”


    端和公主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什麽。回想起顯郡王方才的舉動,眼中露出滿意的情緒。


    端和公主來了又走,華夕菀隱隱能夠猜到端和公主並不想晏晉丘娶到稱心如意的郡王妃。她是當今聖上的獨女,身份貴重,自然想下一任皇帝是自己的胞兄,而不是什麽堂兄弟。


    這位端和公主心思倒也巧妙,故意帶一位未出嫁的郡主到這裏來,雖然什麽話都沒說,偏偏就是讓人覺得,這位郡主與顯郡王有過什麽,又或者這位郡主對晏晉丘有那麽點意思。


    兩夫妻還沒有開始培養感情,便有人先在兩人中間打個結,這以後的感情能好得起來?更別說她這個新娘子若是因為相貌不堪而有自卑心理,有了這位傳聞中美貌賢德的敏惠郡主做參照物,豈不是日後會更加自卑?


    可是偏偏端和公主這個舉動還找不到半點錯,畢竟鬧洞房本就是同輩男男女女的一件樂事,她若是多想,也是她心胸不夠寬,難不成還怨得了別人?


    皇家人就是皇家人,這談笑間都能扔出幾把暗器,真是殺人不見血的好手段。華夕菀緩緩的挑眉,朝著晏晉丘莞輕聲笑了下笑,低聲道:“讓王爺見笑了。”


    垂首站在一邊的木通在心裏暗想,郡王妃這聲音可真好聽,輕輕柔柔又不會讓人覺得沒有精神,讓人聽著就甜到了心裏。可見老天爺還是公平的,即使沒有給郡王妃一副好相貌,也給了王妃一副天籟般的嗓音。


    喜娘與幾位皇室女眷見狀,便紛紛開口表示離開,要去前廳湊熱鬧。


    “今日多謝幾位長輩幫著張羅,晚輩子陵感激不盡,”晏晉丘朝著幾位皇室女眷作揖,“內子膽子小,還請諸位多多包容。”


    “顯郡王客氣了,新嫁娘麵皮薄是人之常情,你這做夫君的,要多疼人才行,”在場女眷都聽出顯郡王這話是希望她們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她們今日能陪著顯郡王來喜房,本就是與顯郡王府比較親近,自然不會多事,所以為首的老太妃便道,“咱們這些老太婆還是不打擾你們了,早些歇息吧。”


    等喜房的人都離開後,晏晉丘才親手端起桌上的兩杯酒,笑著走到華夕菀身邊坐下:“夕菀,今日乃你我大喜之日,這杯酒可不能不喝。”


    溫軟白皙的手指不經意的劃過他的手背,然後從他手中接過酒杯,那漂亮的手竟然把紅玉酒樽襯得無比好看。


    燭火下,那精致的眉眼讓看慣各色美人的晏晉丘也心生驚豔,恍然間,他竟有些懷疑,世間怎麽可能真有這樣的美人?


    手臂交纏在一起,就著對方的手把杯中的酒飲盡,晏晉丘接過空酒樽,對垂首站在一邊的木通道:“撤酒桌,換一桌易消化的膳食來。”


    “是,”木通躬身接過晏晉丘手中的兩隻空酒樽,晃眼看到了郡王妃露出袖子的手腕,心裏咂摸道:這皮膚白得跟雪似的,可惜了不是個美人。


    白夏等四人見王爺身邊的人去準備膳食了,互相交換一個眼神後,朝兩人一個福身,退到了門外守著。


    “王爺,”等屋裏的下人都退了出去,華夕菀指著自己鳳冠道,“能幫妾把這個取下來嗎,太沉了,妾的脖子被壓得生疼。”


    鳳冠由純金打造,上麵做的是飛鳳含珠的式樣,雖然做工十分精致,但仍舊架不住這是沉沉的金冠。


    “是取這裏的發釵?”晏晉丘抽出束冠的發釵,輕手輕腳取下沉沉的鳳冠放到一邊,然後動作極其自然的幫華夕菀捏了捏脖頸,幫她鬆緩筋骨,“確實挺沉的。”


    因為取下了鳳冠與發釵,烏黑的發絲便披散在腰間,晏晉丘手背觸到那柔軟的發絲,細膩的手感讓他忍不住多摸了幾下,覺得府中最好的綢緞都比不上這一頭青黛。


    兩人現在雖是夫妻,但卻是首次見麵的陌生人。晏晉丘見華夕菀靜靜坐在自己身邊,便道:“日後我們二人相處,不必太過客氣,你稱我為晉丘就好。”


    華夕菀抬首看著身邊的人,不過二十歲左右的年紀,相貌確實出眾,眼角微微上挑,有些沾染桃花的味道,偏偏言行舉止間都透露著一種體貼的氣息。她淺笑著道:“大丘為山,山又稱陵,王爺的名字取得真好。”


    兩人視線在空中交匯,然後齊齊露出一個笑,晏晉丘道:“名字不過是個代號而已。”


    “王爺說得有理,”華夕菀笑了笑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低頭取自己手腕上的幾隻鐲子還有腰間的佩玉香包,這些零零碎碎的東西取下來也有不小的體積。


    “郡王爺,郡王妃,膳食備好了,”木通在門外道了一聲後,又稍微頓了一下才帶著人把備好的膳食端了進去。


    “現在已經是夜裏了,吃別的會引起積食,你今天沒吃什麽東西,用這些墊墊肚子,”晏晉丘起身執起華夕菀的手走到桌邊坐了下來。


    “稟郡王爺,郡王妃,因為膳房的人不知道郡王妃口味,所以每種口味都做了兩樣,”木通把幾樣膳食口味的輕重介紹完以後道,“郡王妃您若是有什麽喜歡吃的用的,盡管吩咐小的,小的定讓下麵的人做得妥妥當當。”


    華夕菀扯了扯嘴角,轉而對晏晉丘道:“晉丘身邊的人心思都很周到。”這話聽起來像是在跟她表忠心,實則是在告訴她,這個府上管家的是他?


    這話沒有晏晉丘的允許,這位叫木通的太監是沒有膽子說的,看來是晏晉丘之前就暗示過?


    “以後府上有誰不聽你的,直接亂棍打出去,”晏晉丘把熬得香香的肉粥端到華夕菀麵前,不甚在意道,“現在郡王府有了你這個女主人,總算能稱得上是個家了。”


    華夕菀接過粥,莞爾一笑,不置可否。


    旁邊的木通卻有些意外,王爺這話的意思是改變之前的主意了?他偷眼望去,隻覺得腳下一軟,一口氣沒上來,差點跪到地上去。


    傳說中因為長相嚇人不敢出門的無鹽女呢,這個絕世美人是誰?


    木通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太好了,因為他覺得自己更加不敢看郡王妃了,實在是因為這樣的長相,太……招人了些。


    他此刻腦子裏隻能想到四個字,那就是紅顏禍水。


    謝恩


    古有《洛神賦》一篇來寫洛神之美,晏晉丘對此素來有些不以為然,世間哪裏真有這樣的女人,如果真有這樣的女人,不知有多少男人會發瘋?


    不過,在昨夜用過膳食,兩人洞房花燭一夜後,他方才知曉何為“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


    他早上換好衣袍,看著坐在鏡前梳妝的女人,明明不過是素手托香腮的動作,卻被她做出了慵懶之美,讓旁邊看的人恨不得做被她握在手中的玉鐲,隻要能得美人一笑便足以。


    因是新婚,又是要去拜見帝後,所以華夕菀挑選了一條廣袖團花宮裙,顏色雖豔麗了些,但是等華夕菀把衣服上了身,卻壓住了裙擺上大紅團花的豔麗,隻會讓人看她白皙的肌膚以及婀娜的體態。


    看著鏡中梳著飛仙髻的自己,華夕菀從首飾盒中選了一隻鸞鳳含珠步搖戴上,配得她額間的花黃也明麗起來。


    白夏幾人沒有問郡王妃為何選了這隻過於漂亮的金步搖,隻是按照她的心意給她打扮得妥妥當當,讓人挑不出半點不是之處。


    她們跟在郡王妃身邊七八年時間,很少見郡王妃對打扮一事上心,平日裏是怎麽舒心怎麽來。隻有到了要去華三爺府上給老太太請安的時候,郡王妃才會打扮一身符合侯府小姐的裝束出門,像今日這樣精心打扮,從發釵到香包都親手挑選是從未有過的。


    華夕菀用眉黛給自己描出最合適的眉形,甚至還用特製的筆描了描眼角,等親手弄完妝後,她起身讓丫鬟們整理自己身上的配飾香包之物。


    每個女人都有懶散的一麵,但是當她們需要出門見人時,精致的妝容,華麗的服飾,就會成為她們的必需品。有些人喜歡用女悅己者容來形容女人精心打扮自己的行為,華夕菀對這句話嗤之以鼻。她出門前把自己打扮漂亮,不是為了什麽男人,而是為了滿足她自己那點愛美之心,世界上有哪個男人不想自己英俊一點,哪個女人不喜歡自己更加漂亮。


    偏偏男人們總以為天下所有女人打扮漂亮就是為了吸引他們,真不知道究竟有多大臉才會這麽自以為是。


    她可以在家不見人時蓬頭垢麵,但是出門時,就一定會是光鮮亮麗的女王。


    等丫鬟給她配好最後一個壓裙角的瓔珞,華夕菀才轉身對坐在一邊的晏晉丘淺笑道:“讓晉丘你久等了。”


    “能看美人上妝,也是一種享受,何來等字,”晏晉丘微微移開視線,走到華夕菀麵前道,“天色不早,不如我們一起用過早膳便進宮覲見聖上。”


    “一切都聽你安排。”華夕菀頷首,知道晏晉丘母親早逝,父親顯王也在四年前去了,所以無需給長輩奉茶。她嘴角含笑,自然而然的把手遞給晏晉丘,讓他扶著自己,出了內室到外麵飯廳,就見一行丫鬟捧著各色菜式進了屋,擺好碗筷飯菜後又退了出去。


    看來雖然沒有女眷,但是這府上的規矩卻沒有半點鬆懈,華夕菀掃了眼屋子裏其他垂首靜立的太監丫鬟,與晏晉丘相攜坐下後,由丫鬟們伺候著洗了一遍手開始用飯。


    雖然菜的數量與侯府裏相比多不了幾樣,但是她卻能吃出用料比侯府裏更加精細,想必木通這個管家做得非常稱職,下麵的人對顯郡王這個主子也十分敬畏。


    外麵都傳顯郡王為人溫和體貼,倒是不知用何種手段讓下人這般敬畏他?


    她借著喝粥的動作,看了眼身邊的晏晉丘,從客觀角度來說,晏晉丘皮相確實很不錯,她上輩子混跡演藝圈也沒見到幾個長得比他更周正的男人。還有這一身氣質,確實是一個勾人的男人,難怪在京城女眷裏有如此盛名。


    粥用的是精選紫米,細膩又有彈性,吃著爽口又不膩味,配菜也是清新爽口,很適合早上起床後用。她滿意的想,嫁到顯郡王府至少夥食上是不用擔心了。


    用完早膳,華夕菀用手絹掩著嘴角吐掉漱口水,然後接過帕子擦淨嘴角,對晏晉丘笑道:“不知府上主廚是誰,這膳食做得很是爽口。紅纓,賞主廚十兩銀子,其他廚子五兩,餘下在廚房當差的各半吊錢。”


    紅纓微微福身:“奴婢記下了。”


    華夕菀點了點頭,轉而看向晏晉丘道:“嫁給晉丘,我日後有口福了。”


    晏晉丘此時正洗完手,在擦手上的水珠子,聽到華夕菀的話,便笑著道:“能把主子伺候舒心,就是他們的本分,也是他們的福氣。”


    華夕菀笑著道:“話雖是如此,不過下麵人盡心辦了事,總是要有所賞賜的,也要讓其他人知道,這就是榜樣。”


    “夕菀說得有理,”晏晉丘看了眼外麵的天色,起身道,“時辰不早了,我們現在就出門吧。”


    華夕菀點了點頭,準備起身時,就見晏晉丘手已經伸到自己麵前,她也不扭捏,把手遞到對方的掌心,順勢站了起來,跟著晏晉丘出了屋子。


    兩人住的主屋外麵有一個不小的園子,裏麵種著奇花異草,還有嶙峋的假山,看起來頗有幾分意境。出了主屋,外麵有很大的一片蓮池,蓮池上修建著九曲回橋,華夕菀從橋上經過時,看到池水中有幾隻魚在水裏遊來遊去。


    這顯郡王府也挺有意思,主屋依山傍水,倒是很好的一個風水格局,更不提這一池有著吉祥意思的蓮花,可見當初的老王爺修建王府時,用了不少精力。


    出了垂花門,早有兩頂軟轎候在外麵,華夕菀上了轎子,待轎子抬到大門外,她下了轎子,看了眼王府門口頗有氣勢的一對石獅子,又掃了眼四周,並沒有什麽湊熱鬧的路人,唯有站得筆直頭顱未垂的侍衛。馬車前的六匹玄色駿馬身上沒有一點雜色,把脖子上的銅鈴襯得格外顯眼。


    “來,”晏晉丘站在馬車上,彎下腰朝華夕菀伸出手,“上來。”


    眼前的人穿著雨過天青色蜀錦軟綢袍,一頭烏發用白玉冠束著,那微笑的模樣以及伸出的手,確實好看得像是女子想象中最完美的男人。華夕菀笑著把手遞給他,踩著凳子上了馬車,步搖輕輕一晃,暈染出一抹女兒家特有的嬌羞。


    可是這個世界上從來都不存在完美無缺的人,人隻要有欲望,就會有缺點。


    “小心,”晏晉丘環著華夕菀的腰坐下,“到了宮裏別緊張,一切有我。”


    華夕菀笑著垂下眼眸:“嗯。”


    啟隆帝算得上是一個非常有能耐的男人,當年能在幾個兄弟中奪得皇位,就足以顯出他的本事。他繼位後,也證明也他適合做一位帝王,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大概就是子息薄弱。在這一點上,他其他幾個兄弟倒是比他強上不少。


    華夕菀知道晏晉丘上麵有一個胞姐,還有一個比他小了幾個月的庶弟,隻是她沒有見過兩個人,所以也不會貿然在晏晉丘麵前提起。


    進了皇宮,華夕菀發現這裏雖然與她前輩子參觀過的故宮格局有所不同,但是給人氣勢卻是相同的。確切說來,因為上輩子她見過的故宮早已經沒有封建統治者的身影,已經成了觀景的地方,那種森嚴感已經消了不少。而這裏的皇宮,在她踏進來後,就感覺到了一種等級森嚴的味道。


    路上遇到他們惶恐行禮以及躬身避視的宮女太監,還有領路太監小心翼翼的態度,都讓她真正體會到什麽叫皇家。這是她上輩子扮演皇後也體會不到的一種東西,大概這就是所謂的皇家威嚴吧。


    啟隆帝居住在承章宮的廣陽殿,晏晉丘與華夕菀到了外殿候了不到半柱香時間,啟隆帝身邊得用的馬公公就朝二人走來,告訴他們皇上宣見。


    “奴才還不曾賀過郡王爺大喜,”馬公公躬身道,“祝郡王爺與郡王妃早生貴子。”


    “承馬公公吉言,”顯郡王笑了笑,倒也沒有刻意去討好皇帝身邊的人,“勞煩公公帶路。”


    “郡王爺客氣,”馬公公恭敬的往旁邊退了退,微微躬身領著兩人往廣陽殿走,從頭到尾都沒有因為好奇去打量華夕菀。


    “請郡王爺,郡王妃稍等,”到了正殿門外,馬公公行了一個禮,才進了殿內匯報,不一會兒就有一個體麵的太監請兩人進去。


    “臣侄攜內子拜見皇上。”晏晉丘帶著華夕菀走到殿前,華夕菀隻看到一個明黃的衣角,便跟著晏晉丘跪了下來。


    在晏晉丘領著華夕菀進殿門的那一刻,啟隆帝臉上的笑意就淡了幾分,但是在晏晉丘跪下後,臉上的笑意又恢複了常態:“小馬子,快把郡王爺扶起來。”


    馬公公與身邊的一位女官麵帶笑意伸手去扶兩人,華夕菀對扶她的女官微微頷首,便站在晏晉丘身邊沉默不言。


    “自家人哪裏用的這般客氣,都快坐下,”啟隆帝爽朗一笑,作為大伯他不可能去盯著侄媳婦看,自然把視線落在晏晉丘身上,“如今您成了家,就該多把心思放在政事上了,朕還盼著你這個幫手讓朕輕鬆輕鬆呢。”


    “皇上言重了,臣侄年輕不知事,皇上您不嫌棄臣侄做事不穩妥,已是臣侄之大幸,實在沒有顏麵擔下幫手二字。”晏晉丘舉止言談間帶著一些書生氣,外麵人傳言他才華過人也不是依據。


    “年輕人多學學就會了,”啟隆帝大氣的表示並不在意,十分慈愛道,“義安候府家風嚴謹,又是知禮世家,他們家養的女兒定是好的,你可不要辜負朕的一片苦心。”


    “臣侄謹記皇上教誨,”晏晉丘起身朝皇上行禮道,“臣侄在此謝過皇上恩典,若不是皇上您,臣侄又豈能娶得如此賢妻。”


    華夕菀把頭埋得更低,讓自己羞澀的意思表露得更加明顯。


    啟隆帝扯著嘴角笑了笑:“嗬嗬,你是朕的侄兒,朕又怎能不替你們這些晚輩打算。”


    “臣侄讓皇上您費心了。”晏晉丘亦露出了幾分笑意。


    後宮之人(修)


    “朕聽聞顯郡王妃身子弱,宮裏太醫甚多,子陵你且記得給自家王妃好好調理身體,”啟隆帝視線從華夕菀身上掃過,一副長輩的語氣道,“朕還等著抱侄孫子呢。”


    “是,臣侄謹記。”晏晉丘應了下來。


    “太後她老人家這些日子正念叨你,想必此時已經等急了,朕便不留你們了,”啟隆帝與夫妻二人又說了一會話,賞了一些東西下來後,就開口讓兩人離開了。


    馬公公把兩人送到宮門外,目送著兩人離開的背影,歎了口氣,他剛才雖然隻是匆匆一瞥,沒有瞧清顯郡王妃的模樣,但是至少可以肯定對方是個美人,並不似傳聞中那樣,是個無鹽女。


    剛轉身回到廣陽殿外,馬公公就聽到屋裏傳來物體墜地的聲音,他腳下一頓,隨即疾步進了殿內,就見皇上把桌案上的東西通通掃到了地上,顯然是動了大怒。


    殿內伺候的人全部惶恐不安的跪在地上,馬公公當下便跟著跪下道:“皇上,請您息怒。”


    “息怒,朕拿什麽息怒?!”啟隆帝沒有料到自己算到了一切,卻沒有算到義安候府的女兒根本不是傳聞中的無鹽女,而是一個世間少有的尤物。就算顯郡王不是耽於美色之色人,麵對那樣的傾城之貌,也會用心不少,那又怎麽可能引起他與義安候府的矛盾?!


    想到自己親自送了一個幫手給晏晉丘,擅於算計的啟隆帝便覺得心頭火起,看殿內一幹子唯唯諾諾的宮侍也格外不順眼,“通通拖下去,賞十個板子。”


    宮侍們不敢求情,被拖出去打了十宮杖後,才鬆了一口氣,至少命保住了。


    馬公公雖然也挨了十板子,但行刑的人知道他是皇上跟前的人,即使皇上一時心頭不順罰了他,日後這位也一樣是皇上跟前得用之人,所以他們板子舉得高,打得響,實際上用的勁並不大。


    十板子一完,便有小太監上前扶住馬公公,甚至還有端茶送水的。馬公公臀部有傷,也不敢坐,隻好讓一個太監扶著自己,讓自己靠著柱子站著喝茶。一碗茶下肚,馬公公才緩過氣來,他不比那些年輕太監經得住折騰,這些年在宮裏熬下來,身子早虛了不少,現在也不過是靠那些好藥虛撐著。


    “行了,你們在皇上跟前伺候時也盡心些,”馬公公承了這些討好他之人的情,便不鹹不淡的提醒了一句,至於別的卻再不開口。


    在場都是伺候皇上的人,哪個不是人精,自然聽出馬公公這是在暗示皇上近來心情不好。他們聰明的不再多問,隻是小心的送了馬公公回去,各個心上的弦都提了起來。


    福康宮中,皇後陪著太後聊天解悶,雖然氣氛算不上熱烈,但好歹沒有冷場。這些年來,皇後也習慣了這種氣氛,所以不見半點尷尬。


    太後並不是皇上生母,隻是當年皇上與顯王都養在太後名下,皇上登基後,就被尊封為母後皇太後。太後平日裏並不太愛插手後宮裏的事,與皇上也維持著母慈子孝,這些年皇上對太後倒還算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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