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最要緊的就是要看看顯郡王妃的傷勢如何,若是不嚴重還好說,若是嚴重……”皇後擺了擺手,有些倦怠道,“你們先去準備賠禮到顯郡王府去,至於後麵的事情會如何,就端看皇上以及顯郡王的態度了。”


    方太太見女兒語氣軟了下來,知道她會幫著出手,便笑著道:“您是皇後,顯郡王就是看在您的麵子上,也不會把事情鬧得太難看的。”


    那是因為你沒有看到顯郡王稀罕自家郡王妃的樣子,皇後說這句話,但是看著喜笑顏開的的母親,她疲倦得一句話也不想多說,最後擺了擺手道:“那你們回去準備吧,我累了。”幼時她父親寵愛妾侍,母親為了保住她與弟弟廢了不少神,如今她雖然仍舊念著當年的那份情誼,隻是這份情誼卻被不爭氣的娘家一次次磨得所剩無幾。


    “娘娘,”宮女見她神奇疲倦,便呈上一杯參茶,又有人替她輕輕的按著太陽穴。


    “讓人備下補氣益血的東西,讓趙東帶著東西親自去顯郡王府走一趟。”趙東是她宮裏的太監總管,由他親自去送禮品,也算是她的一個態度。


    旁邊的宮人聞言,便按照皇後娘娘的吩咐下去準備,不過想起顯郡王妃那張如花似乎的臉,若是真的被破了相,就太可惜了。


    此時顯郡王府是一通忙,當家主母額頭受了傷,這可是大事,所以燒水的燒水,煎藥的煎藥,還有去通知郡王爺的。不過好在郡王府的規矩不錯,下人們雖然忙,但還不亂。


    等晏晉丘從外麵趕回來的時候,兩名太醫已經到府中了,他走進內院就見太醫在給華夕菀把脈,她額角的血跡雖然已經擦幹淨,隻是腫了那麽大一塊,看著實在滲人。


    晏晉丘眉頭微皺,走到華夕菀身邊,把手搭在她的香肩上問道:“傷口還疼嗎?”


    華夕菀笑了


    笑:“還好,太醫已經給我上過藥,隻是看著嚇人而已。”


    晏晉丘聞言不好多說什麽,隻是盯著那駭人的腫塊臉色越來越沉,最後幹脆冷眼厲聲對一幹伺候華夕菀的人道:“你們在做什麽,居然讓主子傷得這般嚴重?”


    屋子裏的下人頓時跪了一地,被郡王爺這話嚇得大氣也不敢出。


    “這事怪不得他們,隻是馬突然受驚,才會讓車駕不穩的,”華夕菀伸手拉了拉晏晉丘的袖子,“你別惱,一惱我的頭就跟著疼了。”


    晏晉丘被她這話逗得又是無奈又是好笑,見她白皙的額角多出這麽一團腫塊,頓時心軟下來:“行了,既然郡王妃心疼你們,你們就起來吧。”


    “謝郡王爺,謝郡王妃,”下人們都鬆了一口氣,從地上起身後,舉止越發的小心翼翼,隻恨不得太醫能拿出神丹妙藥,讓郡王妃立時就好起來。


    太醫把完脈,起身朝晏晉丘行了一個禮:“郡王爺,郡王妃傷勢並不輕,近幾日要少食辛辣之物,更要注意是否有嗜睡嘔吐現象,下官開了寧神補血的方子,煩請府上的下人照著方子抓好藥,三碗水熬成一碗,喝了以後若是無異狀,便接著再喝兩服。”


    “有勞,”晏晉丘把方子交給身後的木通,然後詢問道:“若是嗜睡或者嘔吐,又有什麽嚴重後果?”


    “人之頭部,最是複雜,下官不敢妄言,不過見郡王妃之神色,應該不會出現最嚴重的後果,不過最好還是要臥床休息幾日,盡量避免晃動,”太醫見顯郡王對郡王妃傷勢十分上心,又說了不少注意事項後,才帶著太醫院學徒離開郡王府。


    等太醫一走,晏晉丘就讓人打了水給華夕菀洗手泡腳,然後不由分說的把人弄到床上躺著。看著她有些蒼白的臉色,他道:“事情經過我聽下人說了,你且安心養傷,外麵一切有我。”


    這話的意思是他準備向皇後的弟弟算賬?


    見他神情間似乎並不是說說看,華夕菀躺靠在床頭:“我隻是受了些皮外傷,太醫說了,這傷不會留下疤,隻是可憐道路兩邊的商販,被毀了不少貨物,也不知衛尉寺的人沒有沒賠償他們的損失。”


    “他們定是會處理好這事的,”晏晉丘沒有告訴華夕菀,他甚至還知道她讓丫鬟交給衛尉寺少卿一個荷包,讓衛尉寺少卿把荷包給一個受傷的孩子。伸手替她改好錦被,他柔聲道:“先休息一會吧,我讓廚房給你準備好補血凝神的吃食。”


    華夕菀笑了笑,真的閉眼睡去了,畢竟在侍郎府上跟那些女眷說了大半天的話,確實有些累了。


    等華夕菀沉睡過去,晏晉丘吩咐白夏繼幾人好好照顧後,才起身走出房間。剛走出去,就聽木通來報,說是方國舅帶著禮物來郡王府賠罪了。


    晏晉丘冷笑一聲,嘴上沒有說什麽,心中卻升起一股狠意,半晌才開口道:“前方引路。”


    木通心中凜然,引著晏晉丘去了正殿,便在角落裏站定。


    方承德見到晏晉丘出現,從椅子上站起身,笑嘻嘻的對晏晉丘作揖道:“顯郡王,今日在下不小心驚了郡王妃座駕,特來向您與郡王妃請罪。”


    “國舅爺客氣了,”晏晉丘端起茶杯慢悠悠喝了一口,吹著水麵的熱氣抬起眼皮看了方承德一眼,“隻怪內子運氣不好,竟然選了國舅爺縱馬的街道經過。”


    聽到這話有些不對味,方承德臉上的笑意一僵,心頭雖然有些火氣,但是見晏晉丘不見半點笑意的神情,不知怎麽的,心裏有些犯怵,不敢在麵上表現出來:“此事實屬意外,不知郡王妃的傷勢如何?”


    “雖然流了大半碗血,好在保住了命,”晏晉丘把茶杯往桌上一擱,冷眼看向方承德道,“在下不放心內子,先走一步,國舅爺請自便。”


    見晏晉丘如此不給自己麵子,方承德臉色變了幾變,總算沒有在郡王府裏發脾氣,等被郡王府的下人“送”出王府後,他氣得踹了一腳門口的石獅子,見郡王府門口的侍衛正看著自己,頓時怒道:“看什麽看,狗東西!”


    罵完兩句,方承德自覺心情痛快了不少,轉身上了馬車,下定主意以後再也不來這個破地兒了。


    顯郡王府門口的侍衛冷眼看著方承德如此做派,皆站得端端正正,絲毫沒有受他剛才動作的影響。


    木通站在門口呸了一聲,對門房道:“把門看牢,別讓貓貓狗狗不小心竄了進來,若是驚了郡王爺和郡王妃,小心挨板子。”


    不過是皇後的弟弟,還真把自己當成了個人物,真是好笑。


    第35章 心苦


    華夕菀最清楚自己隻是撞了一下頭,雖然流了點血,但是根本不像外麵傳的那樣嚴重。她不知道外麵的傳言是以訛傳訛,還是晏晉丘有意讓這種傳言傳出去,所以幹脆很配合的臥床休息,悶了就讓府裏養的歌姬給自己唱曲兒,煩了就讓府裏養的雜耍藝人給自己變戲法,想盡辦法讓自己在床上躺著的日子過得更舒適。


    “郡王妃,醫女來給您換藥,”白夏從外麵走進來,扶著華夕菀坐起身,在她後背墊好軟枕。


    華夕菀讓變戲法的藝人退下,“請她進來。”


    醫女等到屋內的丫鬟給自己打簾子後,才邁著步子走進去。她是專門負責醫治外傷的,雖然在太醫院待了好幾年,但從未來過顯郡王府。今日見顯郡王府五步一畫,十步一景,總算相信父輩說的那些話,先帝爺是真的很疼原來的顯親王。


    顯郡王妃的屋子裏擺設十分雅致,偏又不會讓人覺得失了世家厚重感,可見布置屋子的人十分用心,對屋子的主人也更加上心。


    “在下見過顯郡王妃,”醫女見床上躺著一個素衣美人,知道這位就是備受顯郡王喜愛的顯郡王妃,她上前一個福身,“在下受院正之命,來給郡王妃您換藥。”


    “有勞大人了。”床上的人聲音十分輕柔,帶著一絲勾人攝魄的味道,醫女身為女人都覺得心頭酥麻,忍不住想多看床上之人幾眼。她雖是太醫院醫女,但隻是個八品職位,很多世家之人瞧不上女人行醫,言行間多有輕視,如同顯郡王妃這般真心實意客氣者,著實不多。


    “郡王妃請別動,可能剛開始有點疼,”醫女走上前,小心揭開之前弄好的紗布,見傷口沒有紅腫化膿,便鬆了口氣,用棉花蘸著藥酒洗去傷口周圍的藥膏,輕聲道:“郡王妃您的傷口恢複得很好,近幾日注意讓屋內通風,萬不可熱著悶著,更不能沾水。”


    洗傷口時,醫女變得更加小心翼翼,但是她心裏清楚,不管怎麽小心,都是會疼的。但是好在顯郡王妃沒有因此責罰她,甚至連一聲輕哼都沒有,等藥換好後,醫女鬆了一口氣:“郡王妃,藥已經換好了。”


    華夕菀再次道謝,讓白夏親自送醫女出門。醫女在太醫院地位並不如男人,加之很多人覺得女人的醫術一定比不上男人,所以對醫女的信任度並不高,就連那些世家女子也同樣帶著這樣的看法。


    不過在華夕菀看來,剛才那個醫女處理傷口的手法很熟練,行事說話也很落落大方。都是女人,她倒是有意想給她幾分顏麵。


    醫女被白夏親自送出門,又由顯郡王府的馬車送回太醫院,惹得不少同事羨慕她,竟是得了顯郡王妃的親眼。


    醫女剛送走不久,皇後娘娘的賞賜就下來了了,宣旨的太監是皇後宮裏的總管,對晏晉丘也十分的客氣,姿態放得格外低。


    “不知郡王妃傷勢如何,皇後娘娘十分關心郡王妃,所以特讓小的來詢問一二,”趙東見顯郡王麵上喜怒難辨,就知道之事隻怕不能善了,“皇後聽聞郡王妃受傷後,就一直寢食難安,若不是無法隨意出宮,早就來親自探望郡王妃了。”


    “內子如何擔得皇後娘娘如此關心,”晏晉丘麵上終於出現了一絲笑意,隻是這個笑容顯得有些冷,“內子運氣好,雖然傷著了頭部,但是幸而沒有出大事。”


    趙東聞言立刻陪笑道:“郡王妃定是有福氣的人,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晏晉丘拇指摩挲著茶杯似笑非笑道:“可不是老天保佑麽。”他慢悠悠喝了一口茶,“還請公公呈報皇後娘娘,內子現在傷勢未愈,無法親自叩謝鳳恩,請皇後娘娘多包涵。”


    “不敢,不敢,小的一定把話帶到。”趙東幹笑著行了禮,感覺自己實在不敢再待下去了,顯郡王現在的氣勢太足,他他雖然是皇後宮裏的總管,可是在這位爺麵前,還真算不上什麽人物。


    等趙東帶著幾個小太監離開,晏晉丘輕挑眉角,招來木通道:“把賞賜單子遞給郡王妃過目,東西就不要送到郡王妃那了,但凡郡王妃有什麽缺的,直接到我庫裏取,這些東西……”他視線掃過皇後賞下來的,“找個庫房放著吧。”


    “是,”木通看了眼這些賞賜,都是難得的好東西,隻是皇後娘家人做事不地道,再多的東西也抵不上讓郡王妃受傷的事情,就國舅爺那態度,也難怪郡王爺看不眼了。


    方家幾輩子的聰明勁兒都給了皇後,剩下的都是些上不了台麵的玩意兒。這也難怪太子是那副樣子,看來都隨了方家。


    很快木通就把單子呈到了華夕菀麵前,華夕菀掃了一遍後就把單子放到了一邊:“多謝皇後娘娘鳳恩。”


    木通垂頭不語。


    “郡王爺這兩日常常在府裏陪著我,可耽擱了外麵的事?”華夕菀正喝完藥,所以在丫鬟的伺候下漱口,弄完後用手絹擦著嘴角道,“你去告訴郡王爺,我沒有大礙,萬不可耽擱他的正事。”她可不想等到以後,晏晉丘有事沒有事念叨“當初若不是因為你xxx,我就xxx之類”的話,她擔心自己到時會脫下鞋子拍到這位臉上。


    “請郡王妃放心,”木通沒有回答外麵有沒有什麽事,隻是道,“郡王爺十分擔心您的傷口,隻要您好了,郡王爺便沒有什麽大事了。”


    難怪晏晉丘喜歡用木通這樣的奴才,這口才還真不錯,她笑了笑:“好了,你隻管幫著你們家主子說好聽的話來唬我,這兩日天氣有些悶熱,你們伺候的人仔細別讓郡王爺熱著。”


    “小的記下了。”等木通出了主院,才覺得鬆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麽,明明郡王妃性格十分溫和,他就是不敢有半點不敬。


    也許是……郡王妃踹飛凳子以及踹斷假山的英姿實在太過震撼,所以讓他忍不住從內心深處折服了?


    木通終於明白了拳頭才是硬道理這句話的真理,可喜可賀。


    趙東回到宮裏沒一會兒,就聽到皇後宣他去回話,當下也不敢遲疑,忙到了皇後跟前。


    “郡王妃傷勢如何了?”皇後神情毫無異樣,但是趙東卻察覺到皇後對此事十分看重,於是就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小的到顯郡王府上時,正好看到太醫院的醫女給郡王妃換藥出來,就裝作無意打聽了一句,說是傷得不算輕。”趙東覺得這話實在太過籠統,不過他也隻好原話轉述,“小的進府後,並沒有見到郡王妃,據說在臥床休息。顯郡王在府中,小的見他神情鬱鬱,所以也不敢多待,便出來了。”他又把自己與顯郡王的交談經過跟皇後說了一遍,說到最後,他自己都覺得,顯郡王妃這次可能傷得不算太輕。


    皇後聽完他的回稟後,眉頭輕皺,隨即歎口氣道:“朝上可有什麽消息傳來?”


    “小的隻聽說已經有人在朝上參國舅爺在京城裏縱馬傷人,隻是事情究竟如何,還要等陛下決斷。”


    皇後麵色更加難看了,本來因為之前太子的事情,皇上對她已經有些不滿了,如今她的娘家又不爭氣,鬧出這種事情,她拿什麽去求皇上開恩。


    趙東見皇後娘娘不說話,便也老老實實的站著。


    “你先下去吧,”皇後歎息一聲,擺手讓趙東退下,隻覺得愁緒滿腹。兒子不爭氣,娘家不爭氣,若不是皇上膝下隻有太子一人,隻怕這後宮之中早無她的立身之處。


    “皇後娘娘,皇上來了。”一個宮女匆匆進來報道,皇後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就見啟隆帝匆匆從外麵大步行來。


    “你們都出去,”皇帝雖然麵色不對,但也知道不能當著皇後跟前伺候的人發作,等這些人都退下後,皇帝才怒斥道:“你看看你家裏人做的這是什麽事,如今京城不少世家都在參你娘家行事張狂,你讓朕怎麽幫你們掩下來?!”


    “皇上,是妾無能,沒有管好娘家之人,”皇後知道此時不能與皇上硬頂,便首先示弱道,“如今顯郡王妃手上,妾也十分擔憂……”


    “你當他隻傷到了顯郡王妃嗎?”啟隆帝麵色冷淡道,“整個京城多少人盯著你們家做派行事,你不為自己想,也替太子想想吧,難道讓天下人都知道太子有這樣一個舅家嗎?”


    太子如今名聲已是不堪,若是方家在鬧出什麽事情來,那真是雪上加霜,無可挽回了。


    皇後聽到這話,神情一怔,頓時說不出話來。她該怨自己娘家不為自己著想,還是怨自己的兒子不爭氣?還是怨自己沒有教好太子,沒有管好娘家人?


    良久後,皇後朝啟隆帝深深一個福身:“妾知錯,隻求皇上費心,不要讓娘家之事影響到太子。”


    啟隆帝哼了一聲,甩袖便走,心裏對皇後又冷了一分。


    皇後看著皇帝的背影,眼淚在眼裏轉了轉,終究沒有落下來。


    第36章 偽君子


    顯郡王妃因為國舅爺縱馬而受傷一事,很快傳遍京城,因為國舅爺行事張狂,很多人對他早有不滿,現在聽說這位作死的把顯郡王妃的車駕驚了,傷了顯郡王妃額頭,引得顯郡王十分心疼。偏偏這位國舅爺去顯郡王府請罪時,還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甚至在出郡王府後,去踢大門口的石獅子,這實在是囂張至極,連皇家人都不看在眼裏了。


    要知道這石獅子可是一家人臉麵,不是有地位的人家,還不能擺石獅子,就算擺了石獅子,那也是有各種講究的,這位國舅爺倒好,隨隨便便就去踢人家的門麵,這不是猖狂是什麽?


    在世家嚴重,方家隻算得上是個仗著婦人得誌的貴族,稱他方氏一個“貴”字,那還是看在皇上與太子的麵上,不然就這樣輕浮沒有禮教的人家,他們是連看都懶得多看一眼的。


    京城中是沒有秘密的,方承德一言一行都被別人看在眼裏,京中的皇族人都覺得方承德實在欺人過甚,對方氏一族以及皇後都心生不滿。在朝堂之上,彈劾方家的奏折越來越多,隻是啟隆帝皆按壓下來,讓不少皇族宗室越來越不滿,如今這位方國舅膽敢如此對待顯郡王,那麽待日後太子登基後,他們這些還算不得顯赫的皇室人,又該如何自處,難不成要他們苟且的活在方氏餘威之下,那他們皇室的尊嚴還有何存?


    也許是知道皇室族人對此事的不滿,啟隆帝在幾日之後,終於當著朝臣的麵頒發了懲治方承德的旨意。旨意中沒有提方家在背後做的那些事情,隻是言辭激烈的批評了方承德鬧市縱馬傷及無辜的罪責,然後罰俸三年,由一等候降為三等候,並且勒令在家中思過,不可輕易出府。


    這個旨意乍聽之下,好像很嚴厲,但是仔細一想,便又覺得是隔靴搔癢,實際上並沒有多嚴重。方承德身上還背著侯爵,雖然降了等次,但是日後恢複爵位也不過是皇上幾句話的事情。


    這種懲罰,還不如把方承德拉到殿外杖責幾十棍或者罰跪來得痛快。皇上此舉,不過是做給那些不懂政事老百姓看的,而不是給他們皇室一個交待的。


    晏晉丘對皇帝的這個旨意毫不意外,因為皇帝就算有千般能耐,也還有個致命弱點,那就是太子。太子昏聵無能,驕奢淫逸,偏偏又是皇帝唯一的兒子。方家乃是太子舅家,若是方家倒台,那麽太子日後登基,隻怕會寸步難行。所以皇帝隻能保住方家,因為方家是太子的舅家,是太子一派的人,方承德雖然無能,但他兩個十餘歲的孩子卻是十分的聰慧上進,待太子繼位時,也已經是能入朝為官的年齡,屆時兩人必會是太子的好幫手。


    想到這裏,晏晉丘在心裏冷笑,方家那兩個孩子再有本事又如何,半大的孩子尚未定性,更何況皇帝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尚未可知,一個至今沒有子嗣,名聲不佳的太子,能不能坐到那個位置上還是兩說。


    “郡王爺,混在王府下人中的幾個暗探被找出來了。”


    “把人帶到暗室去,”晏晉丘垂下眼瞼,慢慢的合上手裏的遊記,嘴角慢慢溢出一絲笑:“本王要好好審問這些人一番。”


    匯報的人頭埋低了一些:“是。”


    暗室的地道很明亮,璧上每隔幾步就鑲嵌著光線柔和的夜明珠以及各色低調奢華的裝飾,若是有人誤進這個地方,隻會覺得這是郡王府放金銀珠寶名貴字畫的地方,而不是把這些東西與其他東西聯係在一起。


    地道走到底,是一間不大不小的屋子,裏麵全部放著各種珍貴難得的寶物,足以閃瞎人的眼睛。在光線最明亮的地方,走在晏晉丘身後的下屬上前敲了敲與其他地磚無異的一塊磚,就連敲打起來的聲音也沒有異樣,他打開地磚往地上摁了三下,就見旁邊厚重的牆壁緩緩打開,露出一間顯得有些昏暗的走道。


    通過走道在慢慢往下,才露出密室真容,散發著血腥味的刑具,有些潮濕的地麵,角落裏張著大嘴的巨獸眼珠由夜明珠製成,在昏暗的屋內顯得十分猙獰,任誰也不會想到,這是密室的通風口。


    幾個暗探皆被鎖住琵琶骨,他們吊著的高度恰恰比他們身高多一點距離,若想琵琶骨不被鐵鉤撕得太疼,他們就必須要踮著腳,可是失血不少的他們,體力不足以支撐他們堅持太久。力竭軟腳時,琵琶骨的鐵鉤就能再次撕扯著他們的傷口,如此循環往複,把他們折磨得生死不能,隻恨不得有人來一刀子殺了他們,以求得個痛快。


    “諸位都是喜形不露於色的好漢,想必這些鐵鉤也攔不住你們。”密室裏有些悶熱,連帶著味道也不是很好,跟在晏晉丘身後的幾個下屬點的點香,放的放冰,仿似這裏不是刑訊密室,而是晏晉丘的書房似的。


    “你這個徒有其表的偽君子,有什麽手段盡管用,何必說這些廢話,”最為年長的人朝著晏晉丘方向吐了口血沫,語氣裏又不甘心也有恨意,“不知道京城裏有幾人知道堂堂顯郡王竟是如此手段毒辣,野心勃勃的人,還有你那千嬌百媚的郡王妃知道你是這幅麵貌嗎?”


    “本王的女人如何,還用不著你們來置喙,”晏晉丘似笑非笑的看著這些人,全然不見半點惱怒,他走上前拉拉了拉鐵鉤,看著說話之人麵色痛苦得扭曲起來,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你們也用不著說本王偽君子與否,你們這些暗探笑別人偽君子,竟是開得了口。”


    也許是傷口太疼,年紀居長得暗探說不出一句話,至於其他幾人,似乎是心生了怯意,懨懨的都沒有說話。


    “怎麽都啞巴了?”晏晉丘用手中的折扇敲了敲鎖骨的鐵鉤,然後似乎有些嫌棄的把折扇扔到了一邊,然後開始拿手帕擦手,“幾位既然是硬骨頭,不願意招,就這麽吊著,本王最欣賞你們這些忠心的好狗了。”


    看著這些人的血一滴滴的掉落在地,他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就像是欣賞一副美妙的畫卷:“好好伺候著這幾條好狗。”


    欣賞完這些人痛苦得模樣,晏晉丘心情愉悅的走出了密室,待回到書房後,他低頭見鞋上沾了一點汙水,有些嫌棄的皺眉:“來人,本王要沐浴。”


    在床上修養了幾天的華夕菀傷口已經開始慢慢恢複,所以終於能下床走動了,她在自己院子裏看了一遍後,逗弄著走廊上掛著八哥,“負責養八哥的下人去哪了,怎麽這水有些渾濁。”


    “張樂家裏人來給他贖了身,聽說回鄉下討媳婦了,”管事上前回答道,“因為他是昨日才離開的,所以還沒有來得及找會逗鳥的下人替上。”


    華夕菀扭頭看了眼這個看起來十分老實的管事,然後繼續逗弄八哥:“是嗎?”


    “是嗎,是嗎,是嗎”八哥在鳥籠中撲扇著翅膀學話。


    管事的背後浮出一層薄汗來。


    “既然之前的人走了,就盡快安排新的人過來,”華夕菀逗了一會兒後,就沒有多少興趣了,“我看著鳥倒有些意思,好好養著,平日無聊時逗著打發一下時間倒也不錯。”


    “小的記下了。”管事立刻退下去安排,走出一段距離了後,回頭還見郡王妃站在走廊上,不喜不怒,讓人看不出心情如何。


    白夏有些奇怪的皺了皺眉頭,前些日子這個叫張樂的下人還曾在他麵前背了祖宗八代,在他說來,他家裏是沒有什麽人了,唯一的同胞妹妹也病死了。哪來的人去贖他?


    回到屋子裏後,白夏把這事跟華夕菀說了,就見主子的臉色有些微變。


    “既然有人來贖他,那就隻有親人才舍得了,”華夕菀麵色很快恢複正常,“不過隻是個粗使下人,不必為此太耗神,隻願他日後過得好便罷了。”


    白夏依言不再多說,到了第二日打聽到府裏少了幾個外院與內院下人後,就顯得鎮定多了,她把這些人的名字還有做什麽的都打聽出來了,報給主子後,就見她的麵色更加奇怪了。


    華夕菀自從嫁過來後,就知道顯郡王府並沒有想象中那麽簡單,可是自從她嫁到這個郡王府,就沒有回頭箭了。所有有些事情,知道就當做不知道,這樣的人才能活得更愉快。


    紅纓見白夏與主子的臉色都不太好,雖然還沒有想透是怎麽回事,但是伺候起來時,就顯得更加小心了。


    到了晚飯時分,有下人來報,說是郡王爺等下要過來用晚膳,華夕菀也沒有問別的什麽,隻是讓膳房的人去準備一些晏晉丘喜歡用的菜色。


    萬一她管太多,一不小心點亮了這位郡王爺的狂化技能怎麽辦?


    第37章 邀請


    傍晚時分,晏晉丘從府外回來,由下人伺候著脫下外袍,神清氣爽的在華夕菀身邊坐下:“今日皇上賞了兩個莊子下來,等下我讓木通把地契拿過來,由你來安排。”


    “皇上怎麽賞莊子下來?”華夕菀見他麵上暑氣未退,便用手裏的團扇給他輕輕扇著,“我們名下莊子不少,有些租出去給佃戶們了,有些比較肥沃的倒是留著自己用。”


    晏晉丘讓屋裏伺候的丫鬟們退下後,才道:“之前方承德的事情雖然有了個結果,但是宗室裏很多人對皇上的旨意有意見,皇上大概是出於愧疚心裏,所以特意賞了兩個莊子下來。”


    “這麽看來,我隻是傷了額頭,卻得了兩個莊子,倒是撿了天大的便宜。”華夕菀笑了笑,皇帝此舉,等於讓他們顯郡王府無話可說。隻是,人在做,天在看,有些事情表麵上看是抹平了,實則早已經給別人心裏增添了一個疙瘩。


    皇室的尊嚴,在皇帝眼中竟是如此簡單就打發了,他晏家其他人怎麽想呢?太子日後登基,真的就能坐穩那個位置?


    晏晉丘見華夕菀笑得渾不在意,握住她的手沒有說話,但是眼底卻帶著化不開的冷意。


    “餓了沒有,我讓膳房的人做了些爽口下飯的菜,等下多用一些,你最近瞧著瘦了些,”華夕菀歎口氣,“外麵事情再忙,也要顧著身體。”


    “也許是因為天氣太熱,才胃口不開,外麵倒是事情不多,”晏晉丘鬆開華夕菀的手,“你這麽一說,我倒真的有些餓了,讓他們呈菜吧。”


    飯菜上桌後,夫妻二人坐在一起用了飯,用完過後,兩人便坐在一起下棋。華夕菀身為侯府小姐,雖然為人懶散,但是貴女們該會的東西她也都學過,與晏晉丘下起來,也能廝殺一會兒,雖然最後多半還是她輸,贏的小半十有八九也是晏晉丘讓的。


    “前幾日下麵有人敬上了臨海珍珠,成色非常不錯,我讓陪嫁鋪子裏的匠人做了些珍珠纏絲釵,雖然不是什麽珍稀物件兒,不過勝在新鮮,不如讓府中門客們帶些回去給他們的女眷?”華夕菀落下一子後,狀似無意的提到,“不知妥當不妥當?”


    “這辦法好,再過些時日便是中秋了,讓門客們帶些東西回去很好。”晏晉丘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華夕菀的用意。有時候後院女人的枕邊風比什麽都有用,顯郡王府雖不愁這些人不忠心,但是該施恩的地方,還是不要忘記為妙。


    “既然如此,就再添些東西一並送去,也好看一些,”華夕菀看著棋盤上的棋子,晏晉丘的棋路看似溫和,但是在不知不覺間就包抄了她的後路,讓她進退不能,她在角落裏落下一子,恰巧擋住了晏晉丘的攻勢,“晉丘這一局又要贏了。”


    “下棋本就是怡情,何必在乎輸贏,”晏晉丘笑著隨意落下一子,“時間不早了,我們沐浴歇息吧。”


    華夕菀挑眉一笑,把棋子放回棋盒中:“好。”這麽明顯的暗示,她哪裏會不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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