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夏聽到這話,微微一愣後,就反應過來王妃此舉為何了,之前臨平縣主到王府鬧事時,曾說過王妃是紅顏禍水的話,雖然王爺不在意,但眾口鑠金,若真由別人這麽傳下去,那還真不是什麽好事。


    現在王妃關心大昭百姓,又傳出心善的名聲,這紅顏禍水的話要說出口,必定要好好端詳端詳,不然那就是胡言亂語,給王妃潑汙水。


    想到這,白夏心裏隱隱有種不滿,世人當真愚昧,當傳言王妃貌若無鹽時,這些人常開口嘲諷,當知道王妃實則容貌傾城後,這些人又說王妃是紅顏禍水。實際上一個人的容貌如何又有什麽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怎麽就成了原罪?


    就連皇帝看不住江山,也要怪女人,說得好像整個江山市女人掌管似的。想到這,向來沉穩的白夏忍不住道:“這些饒舌之輩真是可惡。”


    “天下可惡之人不少,背後說我的人也不少,如果要為這些生氣,我這輩子大概不用做別的,光生氣就夠用了,”華夕菀淺笑道,“我的好白夏,快來幫我看看這幾套宮裝那套適合去參加除夕宮宴?”


    “王妃說的是,”白夏知道王妃的性格,也不再多說,走到華夕菀身後,看仔細看過丫鬟們手裏捧著的各色宮裝:“素色不太適合這種場合,王妃您膚色白嫩,穿什麽樣的顏色宮裝都好看。”


    “王妃就算隻穿一塊破布,也比別的人好看,”紅纓端著參茶走過來,“奴婢瞧那件緋色火狐頸毛圍邊宮裝就不錯,能把王妃您的膚色襯得更加漂亮。”


    華夕菀搖了搖頭:“王爺不是當今的皇子,太子中毒一案又未查清,這個顏色不太適合。”


    她看了看,指著一件淺紅鑲大紅花邊的宮裝道:“就這個樣式,讓下麵的好好的改改,不能墮了王府的尊榮,但也不能太過奢華。”


    越是重要的場合,越要注意著裝,如果要講究什麽清新樸素,在自己家玩玩就行,到了重要場合敢這麽做,那不僅是丟自己的人,還讓人覺得膈應。這就像是別人都穿著晚禮服去參加酒會,就你一個人體桖加牛仔褲,那不叫個性,叫不尊重人。


    如果是以往,她定會選那件大紅的宮裝,可是這次太子中毒,宮裏的兩位心情都不好,已經有十幾個宮侍被杖斃,她可不想這個時候給自己拉仇恨。


    所謂不作死就不會死,她還是一枝不到十八歲的粉桃花,不想莫名其妙的就把自己玩進去了。


    至於太子中毒是怎麽一回事,與她又有什麽關係?


    反正……這個太子位置也不是那麽穩當。


    第69章 病危


    啟隆二十八年的除夕宴注定因為太子中毒的事件而蒙上陰影,有資格參宴的王公貴胄大多有誌一同的保持了低調,努力讓自己坐的車駕,穿的衣服不要違製。但又因為太子妃有孕,皇上很看中未出世的皇孫,大家也不能穿得太素,免得讓皇上覺得晦氣,他們這些皇室宗族也是很為難的。


    各府的車駕陸陸續續趕到皇宮,然後互相打量一番,心照不宣的笑了笑,端著恭敬的臉朝宴席的大殿走去。


    朝陽殿的宮女太監各個都繃緊著弦,就怕開罪了某位貴人,加之最近宮裏不太安寧,所以一個個都縮著脖子扮鵪鶉,萬一莫名丟了小命就不劃算了。


    華夕菀與晏晉丘並肩前行,道路上的積雪雖然有大力太監不停的清掃著,可是雪一直沒有停,走到青石板路上仍舊有些濕滑,晏晉丘也趁機牽著華夕菀的手一步步前行,全然忘了她還是侍女這件事。


    兩人身後不遠處,就是徐王世子與世子妃,徐王世子對身邊的世子妃道:“真是沒有想到子陵竟也有如此一麵。”他與世子妃的感情在皇室中,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不過比起顯王與顯王妃蜜裏調油的相處模式,他們就差遠了。


    世子妃對華夕菀的印象頗好,聞言便道:“我若是男子,能娶到如此佳人,定也是十分愛護的。”


    徐王世子不置可否,顯王妃雖美貌,不過在他眼裏,還是身邊的這個女人最好,“佳人再美,不及一個知心人好。”


    世子妃臉頰微紅,垂頭道:“那對顯王來說,顯王妃就是他的知心人。”手被一隻溫熱的手掌握住,她臉頰更紅,但卻沒有掙開。


    寧王身為支持太子一脈領軍人物,因為太子最近半年越來越不靠譜的行事,急得是連嘴角都起了泡,他看了眼前方的徐王世子與顯王,又想到自家懦弱的長子,紈絝的世子,頓時覺得有些心塞,都是年輕人,這差別怎麽就這麽大呢?


    還有太子一脈現在的行事越來越沒有章法,當今若是能多有個兒子,他一定迫不及待的從太子這條船上跳下來,哪至於像現在這樣,弄得尷尬不說,還有可能連現在的風光也保不住。


    現如今太子因為中毒身體虛弱,太子妃腹中的胎兒是男是女還不知道,盛郡王在京城中擁護者不少,徐王府看似冷眼旁觀,隻忠於皇上,但也隻是看似而已。顯王倒是不見有什麽越矩的行為,不過京城裏的女眷對他極為推崇,在讀書人中名聲也不錯,又有一個比其他幾位年輕世子王爺強一些的嶽家。他若是沒有貳心還好,若是有貳心,也將是一個勁敵。


    好在當朝不像前朝有那麽多番外,諸王無詔不能進京,光有爵位沒有封地,這樣也就杜絕了這些皇子皇孫們在當地擁兵自重,但是這樣一來也就避免不了這些皇子皇孫們在京城結黨,所以這天下間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但凡太子爭氣一些,也不會把這麽好的局麵弄得這麽被動。曆朝曆代,不是沒有皇帝膝下隻有一子的情況,這些太子們有的爭氣,有的日日流連後宮,一年半載也不會上朝,但是這些太子能把龍椅坐穩,那是因為周圍沒有盯著龍椅的勁敵。


    可是當下情況不同,盛郡王是個有野心的,可是偏偏先帝怕當今登基後殘害兄弟,給盛王與顯王兩個比較中意的兒子賜了金書鐵卷,又當著不少官員的麵讓當今起誓,會善待自己的兄弟以及兄弟的後代,所以現如今盛郡王與顯王是當今心頭的兩根刺,偏偏輕易還動不得。


    真不知道先帝爺當時是怎麽想得,難道就不擔心盛王與顯王造反麽?不過幸好盛王與顯王都去世得早,不然現如今的局勢如何,還難說呢。


    至於這兩位王爺為什麽都短命,也許隻是巧合?


    “深宮內院,拉拉扯扯成何體統,”寧王妃皺著眉道,“這顯王與徐王世子也太不注意了。”她雖是寧王的繼室,但是與寧王感情很好,兒子又是世子,所以一直以來,腰板挺得很直。自從知道外麵的人經常拿盛郡王、顯王、徐王世子這些人與自家兒子比較後,她見到這些人就老大不高興。


    “年輕人感情好,親近些又有什麽關係。”寧王倒是有些惋惜,他的兒子如果能比得上這兩人其中一個,他也就不用整日費這麽多心思給兒子鋪路了。反正不管他幼時多不受先帝寵愛,但是自從皇上登基後他卻因為不受寵,成了皇上最不猜忌的王爺,一直安穩的活到現在。隻可惜他的兒子不爭氣,累得他隻得幫襯著太子,以期太子登基後能看在他擁立之功上,多善待自己的後輩。


    寧王妃聞言,頓時笑著道:“王爺說得是。”她能擠掉原配的兒子,讓自己兒子坐上世子之位,憑借的就是能把寧王哄高興,自然不會逆著他的心意說話。


    寧王很滿意她的識趣,臉上神情好看不少,把手背在身後繼續往前走。


    華夕菀走進內殿,就覺得裏麵暖和了不少,她取下身上的狐毛披風遞給身後的白夏,與晏晉丘攜手在兩人桌案前坐下。桌案上擺著茶點幹果之物,殿中心的舞壇裏幾個樂師正演奏著帶著歡樂意味的曲子,所以盡管人還沒來齊,但是整個大殿上都透著一股歡樂的味道。


    兩人的下首桌案坐著盛郡王夫婦,上首桌案是寧王夫婦,兩邊都不是什麽省油燈,所以華夕菀說話時也格外注意,擔心莫名其妙就掉進別人的語言陷阱中。


    所以說她當初不願意嫁進皇家,這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就連說話都是斟酌又斟酌,這多費神?華夕菀單手托腮,把玩著兩顆金桔,聽著晏晉丘與晏伯益兩人你來我往的說這話,一言不發。


    “本王跟郡王你不能比,在家裏作作畫,看看書倒行,讓我到六部領差事,那就太為難本王了,”晏晉丘端著酒杯,對著晏伯益抬了抬,“這還是免了吧。”


    華夕菀偏頭朝盛郡王的方向了看了看,她記得幾個月前晏晉丘還稱盛郡王為堂兄,現在已經變成幹巴巴的郡王了,看來這兩人之間的矛盾已經漸漸的走向明麵上了。


    當初啟隆帝提升晏晉丘的爵位,不就是想看到這一幕麽?晏晉丘這話聽起來客氣,但是卻隱隱有種自己是親王,對方隻是郡王的意味,以晏晉丘平日的心計,怎麽可能說出這麽淺顯直白的話?


    與其說他在故意刁難晏伯益,不如說他在做讓啟隆帝滿意的舉動。


    “顯王客氣,你才華橫溢,又有什麽不能勝任的,不過是謙虛罷了,”盛郡王仍舊是那副端正的模樣,“我這點微末本事,不過是班門弄斧,怎比得上顯王您的能耐。”


    他說完這句話,突然就見晏晉丘的桌案上滾出一個金紅色的金桔,一路滾到他的腳邊才停下,兩人的談話頓時停了下來。


    “調皮,”晏晉丘對華夕菀笑了笑,然後親手替華夕菀剝了一隻橘子,然後接過木通遞過來的手帕擦著手道,“知道你不喜歡吃金桔,嚐嚐這個。”


    晏伯益看了眼腳邊的金桔,微微垂下眼眸道:“王爺待王妃真好。”


    “她是要陪伴本王一生的人,本王不對她好,對誰好?”晏晉丘把擦過的手帕遞給木通,木通躬身接過,又彎著腰趴在地上,撿起掉在晏伯益腳邊的金桔,無聲的退到一邊。


    華夕菀掰了一瓣橘子到嘴裏,晏晉丘這是在挑撥盛郡王與侯氏的感情?她偷眼看去,隻看到侯氏端莊的微笑,猜不透她的想法。


    就在她準備收回視線時,盛郡王突然偏頭,兩人四目相對,華夕菀極其自然的對他客套一笑,然後繼續埋頭吃橘子。


    在進宮前,她與晏晉丘已經吃了一碗麵,反正這種宮宴熱鬧是熱鬧,但要吃好就很難,這麽冷的天,能吃到什麽熱菜熱飯?


    不過是一堆上層人物戴著麵具熱鬧給那些不知情的人看而已。


    盛郡王沒有接下這句話,隻是笑了笑,便端著酒杯慢慢飲著,不論誰來看,都是一副端方君子的模樣。可是在華夕菀眼裏,這個人表現得不管有多正人君子,也就不過那樣。


    身在皇室,確實不能太過講感情,但是晏伯益的行事,也太過冷酷了些。侯氏即便不能再有身孕,可是她為他付出了那麽多,不求他真的不再擁有別的女人,至少也該等她養好身子後再談這些事。


    帝王可以無情,但是卻不能沒有半點仁義,不然對天下百姓來說,就是一場災難。所以,在她看來,晏伯益並不是帝王的最好人選。這樣的人如果能登基,他能為了利益,隨時犧牲身邊的人。


    不到兩柱香時間,人幾乎已經來齊,就在大家等待帝後以及太後登場時,太監總管馬公公板著臉出現在大殿上,宣著啟隆帝的口諭。


    “皇上口諭,太子病危,國宴取消。”


    太子病危?!


    頓時滿殿嘩然,不是說已經漸漸好轉了麽?


    鬼使神差的,華夕菀的視線再度落到盛郡王身上,隻看到盛郡王滿臉驚詫,可是手裏的酒杯卻穩穩當當,半點沒灑。


    她又回頭看晏晉丘,露出與他同樣的驚惶之色來。


    第70章 太子薨


    雖然國宴已經取消,但是沒有皇上的旨意,誰也不敢擅自離開朝陽殿,隻好議論紛紛的坐在大殿裏,互相打著機鋒,開始狂比演技。在這個時候,華夕菀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因為她身邊的人,都露出一臉天要塌下來的惶恐感。


    “怎麽會這樣的,希望老天保佑,太子殿下轉危為安,大吉大利。”


    “上蒼保佑,太子福澤深厚,定不會有事的。”


    雖然這些人做戲多過傷悲,但是華夕菀能從在場眾人身上感受到一種沉重,不是他們心疼太子,而是擔心太子真的身亡,會引起朝廷動蕩。她朝下首處看了一眼,那邊坐著一些附屬國的使臣,這些使臣們交頭接耳,顯然對這件事十分震驚。


    太子乃一國儲君,最為悲哀的是啟隆帝隻有這麽一個兒子,如果太子去世,那麽整個大昭便會麵臨後繼無人的情況,到了那時,啟隆帝隻能從一堆侄兒中挑選出一個來,這麵臨的又將是混亂的黨派相爭。


    此時殿中已經有人開始在想,若是太子真的沒了,太子妃腹中的胎兒又不是兒子或者無法平安長大,他們究竟支持誰比較好?


    義安候華和晟與盧氏聽著四周的談論,心裏隱隱有種不安,夫妻二人忍不住抬頭朝坐在對麵上首的華夕菀看了一眼,隻看到華夕菀麵色驚惶,晏晉丘低首安穩她的樣子。


    若是太子沒了,顯王府定會被牽連進這場紛爭中,顯王有沒有這個野心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顯王身份注定了他躲不開這場紛爭。


    “哎呦,這可怎麽是好,太子可千萬不能有事啊,”靜平伯夫人麵色驚惶,她這是真的害怕,不是裝出來的,畢竟靜平伯一脈已經漸漸沒落,這些年好不容易搭上太子的船,結果太子竟出了這檔子事,這也實在太背了。


    “皇上口諭,太子病危,諸位貴人們暫時不得離宮,為太子祈福。”


    當第二道口諭傳出來後,一些聰明人就察覺到此事有些不對勁,皇上此舉似乎是想把他們所有人都關在宮裏,難不成是太子突然出現病危狀況,是因為背後有人用了什麽手段?


    自從太子中毒後,朱雀宮裏就被禁衛軍裏三層外三層的包圍起來,太子吃的用的穿的全部經過太醫們層層篩選後才能被送到太子麵前,吃喝之物更是有人試菜,在這種連蒼蠅都飛不進去的情況下,背後之人還能下毒手,這隻黑手的勢力未免太大,難怪皇上如此忌憚。


    太子如果暴斃,那麽益處最多的便是京城裏那幾位最受推崇的皇室子侄,也難怪皇上會做出如此舉動。


    這道口諭下來後,整個昭陽殿是人心惶惶,一些膽子比較小的女眷甚至嚇得變了臉色,連話都說不好。誰也不敢保證,皇上會不會因為痛失唯一的兒子而狂性大發,拿他們這些無辜的人士發泄。


    前朝有位皇帝在痛失愛子後,斬殺了十餘名宗室,至於宮侍太醫大臣之類,更是無數,而前朝也因為那次的事件走向下坡路,才有幾十年後大昭朝的取而代之。


    不是他們的膽子太小,而是有前朝的例子在,他們不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殿中燃著的炭火已經熄滅,也沒有哪個宮侍來增添新的炭火,殿內便漸漸冷了起來,晏晉丘從白夏手裏拿過華夕菀的披風給她披上,然後在她耳邊輕聲道:“冷的話先靠著我,這個時候不會有誰敢來這裏。”


    華夕菀緊了緊狐毛披風的領子,無聲的朝晏晉丘靠了靠,她雖然對政治不是特別敏感,但是從現場眾人的臉色來看,知道這事不簡單,所以也就沒有隨意開口。


    原本議論紛紛的大殿隨著時光一點一滴的流失,漸漸變得安靜起來,當一群身著寒甲的禁衛軍把整個大殿都圍起來時,眾人不用做戲臉色都白得難看。


    突然殿外,一陣白光閃起,眾人驚駭的望向殿外,隻聽一聲驚天的雷聲想起,雷聲就像是炸在眾人的心頭,不少人開始瑟瑟發抖起來。


    “寒冬驚雷,實非吉兆啊。”


    不知道誰突然說了這麽一聲,滿殿皆靜。


    寒冬臘月是很少打雷的,更何況現在天還下著雪,莫名其妙的響這一聲驚雷,實乃是天降災禍的預兆。


    晏晉丘握住華夕菀的手,附在她耳邊用幾不可聞的音量道:“別怕。”他偏頭看了眼殿外麵無表情的禁衛軍們,眉梢微皺,發現華夕菀手心冰涼,幹脆把自己身上的披風脫了下來,披在了華夕菀的身上。


    “你……”華夕菀看了眼晏晉丘身上不算厚實的衣服,要伸手去脫身上這件暗色披風,結果卻被晏晉丘攔住。


    “別動,你幼時受了寒,不可再受凍,”晏晉丘沉著臉道,“聽話。”


    華夕菀脫披風的手微頓,隨即道:“這個披風很大,我們一人蓋一半。”然後解開係著披風的繩子,然後把這寬大的披風搭在兩人的背上。


    其他人見狀,也跟著有樣學樣,盡管有些夫妻平日裏過於相近如賓,這個時候也不是那麽講究了。


    就在這時,又是一個閃電,隨即而來的就是一聲驚雷。


    “咚”一聲喪鍾響起,隨即又響了五聲。


    帝崩,喪鍾九聲;後殯,喪鍾七聲;儲君薨,喪鍾六聲。


    “太子薨。”


    大殿上的眾人愣愣的在喪鍾聲中跪下,似乎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前些日子還傳出好美色昏庸之名的太子,就這麽莫名其妙的薨了。


    喪鍾聲停下以後,大殿上開始響起哭聲,在場中雖然有不少人是太子長輩,可是太子是國之儲君,地位早已經超越了輩分,在場眾人不論是誰,都要哭出聲來。


    就算哭不出來,也要幹嚎著嗓子表示自己萬分難過的情緒。


    華夕菀用手帕揉著眼角,片刻過後,便紅著眼眶哭了出來。


    上輩子她在鏡頭裏的哭技向來十分過硬,就算拍戲時周圍圍著一堆人都能說哭就哭,更別提現在一堆人在比哭功。


    不到半個時辰,她的手帕已經濕透了,她身邊的晏晉丘的眼眶與鼻梁也發著紅,雖然不像其他人幹嚎,但是任誰看見他的模樣,都會覺得他是真的在傷心難過,而不是在做戲。


    啟隆帝出現的時候,晏晉丘與華夕菀夫妻二人哭得正傷心,與周圍幾個幹嚎的皇室族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出現在眾人麵前的啟隆帝仿佛一夕之間老了好幾歲,他腳步有些踉蹌,視線一一掃過跪在他腳下的眾人,目光在晏晉丘與晏伯益兩人身上流連,見晏晉丘與華夕菀相互相依的模樣,最終把視線落在晏伯益的身上。


    “朕失獨子,眾卿……跪安吧。”啟隆帝神情變幻,眼中的殺意漸漸掩藏起來。


    這句話一出,眾人紛紛鬆了一口氣,今晚總算能平安走出宮殿大門了。


    因為跪得太久,華夕菀起身的時候,才感覺自己膝蓋又冷又麻,幾乎已經失去知覺,如果不是晏晉丘眼疾手快的扶住她的腰,她肯定會狼狽的坐在地上。


    扶住華夕菀後,晏晉丘也踉蹌了一步,看起來頗有種文弱公子的味道,好在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注意到這一幕的人不多。


    但是啟隆帝卻把夫妻二人的舉動看在眼裏,他微微垂下眼眸,視線再度轉移到晏伯益身上。


    此時的晏伯益正沉默的站著,雙手背在身後,眼眶微紅,但是卻不墮屬於他的英姿。


    啟隆帝沒有留下任何人,大家沉默的走出朝陽殿,看到朱紅的走廊上那些大紅的燈籠取下,換上素白的紙燈籠,眼神都有些茫然。


    太子薨了,日後京城又會變成何等模樣。


    青石板路上已經積了一層雪,因為沒有宮侍打掃,大家走得格外艱難。


    華夕菀從華和晟以及盧氏身邊經過時,隻是十分隱晦的看了兩人一眼,什麽話都沒有說。


    出了殿門後,晏晉丘就把兩人的披風都披在華夕菀身上,讓她走路的姿勢顯得格外的笨拙,繡花金絲珍珠宮緞鞋踩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晏晉丘見她走得艱難,也不管前後有其他人,伸手攬著她的腰,讓她走得省力一些。


    敏惠郡主扶著婢女的手,深一腳踩一腳的走著,僅僅走了一段路,便開始氣喘籲籲,她望著前麵幾乎半個身子都被顯王攬進懷中的顯王妃,腳下的步伐停了下來。


    如今太子薨了,皇後定會傷心欲絕,日後哪會有精力管她的事情,以後的她究竟該何去何從?


    她茫然四顧,隻看到冰冷的宮闈,還有那些一步步朝外走的宗室世家們。


    “郡主?”她身邊的婢女見她神情不對,擔憂的問,“您怎麽了?”


    “沒事,”敏惠郡主收回視線,“走吧。”


    從朝陽殿到宮門,華夕菀發現,幾乎所有代表喜慶的東西都收了起來,甚至連路上遇到的宮女太監們身上都看不到半點喜慶意味的東西。


    到了宮門口,眾人也顧不得寒暄,匆匆爬上自家馬車,匆匆離開。


    華夕菀踩著腳凳上馬車時,回頭看了眼身後不遠處的父母親,對他們微微點頭後,便躬身進了馬車。


    華和晟看著顯王府的馬車漸行漸遠,微微歎息一聲,對身邊的盧氏道:“我們也走吧。”


    盧氏點了點頭,微涼的手搭上了華和晟的手掌。


    第71章 刺客?


    回到王府後,華夕菀洗了一個舒服的熱水澡,就團進了溫暖的被窩,王府的下人連夜把府中一些過於鮮豔的擺設物件收起來,全部都換上了顏色黯淡的製服。


    等第二天早上華夕菀從晏晉丘懷中醒來時,就看到整個王府變了樣子,就像是卸了妝的美人,美貌依舊,但是卻少了幾分平日的美豔。


    晏晉丘見她換上了雪色綴藍花宮裝,就連素日裏喜愛的珊瑚紅寶石一類釵環首飾都換成了翡翠銀飾珍珠等物,便道:“這個月要委屈你了。”


    太子薨逝的時辰非常的不好,那是舊年與新年的交替之時,又無端在雪天裏起冬雷,這事傳到民間,不知道又會引起老百姓怎樣的恐慌。


    大概在老百姓心中,這個太子活著是個禍害,就連死也不會找個好日子,非要在這種喜慶的節日裏找晦氣,這不是存心讓大家明年沒有好兆頭麽?


    顯王府裏這麽安寧,不代表其他府中也是這麽順心,比如說太子一係的寧王、靜平伯、敏惠郡主等人,從宮裏回到家後,幾乎一夜沒睡,第二天還要趕到宮中為太子哭靈,簡直是對身體與心理的雙重考驗。


    有言官上折子說太子乃是晚輩,他的叔伯們不應該給他哭靈,結果被憤怒的皇帝直接杖斃,並對著文武百官道:“太子雖為晚輩,但他是儲君,與普通皇子不同,天下人除太後以及他的生母外,皆因為他守孝。”


    也許是因為杖斃了一個言官,加之太子再不爭氣,皇上膝下也隻有這麽一個兒子,他要讓守孝就守吧,反正被折福分的是太子,又不是他們。


    京城裏從二品以上的大臣誥命們紛紛進宮給太子守靈,全國各地的祭文也快馬加鞭的送往京城,就在大家以為皇上會停止折騰以後,啟隆帝又放出一個驚天打雷。


    皇帝要追封太子為平孝帝,頓時引起滿朝文武的嘩然。古往今來兒子追封老子為皇帝的他們見過,可是哪有老子在世,追封死去兒子為皇帝的道理?


    這關係到江山社稷祖宗體製,滿朝上下反對者眾,很多大臣在宮門長跪不起,隻求皇帝能收回成命。而啟隆帝堅決不收回這個決定,一時間啟隆帝與這些朝臣便對上了。


    皇後的娘家方氏一族以及太子一脈的人為了支持皇上這個決定四處奔走,因為隻要太子被追封為帝,那麽太子妃腹中的胎兒隻要是個男孩,那麽太子一係還不算後繼無人。


    啟隆帝的用意也在於此,不想等他駕崩後,帝位落到其他人手裏,所以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為太子妃腹中的孩子鋪路。


    中立派以及支持派為太子守了六天靈,啟隆帝就與反對派進行了六天的拉鋸戰。華夕菀甚至聽說有為兩朝元老因為反對這件事,撞死在了正東門,獻血濺了遍地,場麵十分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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