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勞煩堂弟,多謝了,”晏伯益淡漠的看了晏晉丘一眼,“有些事還是不由外人來插手比較好。”


    晏晉丘聞言笑了笑,不置可否。


    寧王與徐王二人一道往宮外走,寧王瞥了眼徐王:“真想不到,你與顯王的關係倒是頗親近。”


    徐王麵色如常:“關心後輩乃是我們長輩之風,徐王您有何疑慮?”


    “嗬,”寧王意味不明的冷哼一聲,等兩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程後道,“那你怎麽不多關心關心盛郡王。”


    徐王停下腳步斜眼看著寧王:“做長輩的,有些偏心不是很正常的事?”


    寧王:“……”


    嗬嗬。


    晏伯益最終還是以拜見長輩的名義去了淑妃宮裏一趟,隻可惜侯氏根本不願意見他,隻說傷透了心,不願意再與他相見。


    “郡王爺,主子說,請你多加珍重,她不願再回郡王府那個傷心地,”侯氏身邊的貼身丫鬟戰戰兢兢的看了麵無表情的晏伯益一眼,繼續道,“請郡王爺成全。”


    “成全?”晏伯益往內殿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如霜,“希望她日後沒有後悔的一天。”


    小丫鬟低著頭不敢說話。


    晏伯益轉身便出了門,毫無留戀之態。剛走出淑妃宮殿大門,他便遠遠瞧見一個盛裝女子帶著一群丫鬟太監朝這邊走來。


    他微微眯眼,這是華氏?往旁邊退了半步,他把頭微微扭到一邊,以示避嫌。


    華夕菀也看到了晏伯益,對方一身玄色錦袍,看起來器宇軒昂,從表麵來看,任誰也猜不到他是個野心家。


    晏伯益朝她作揖,她回了一個萬福禮,兩人雖然看似擦肩而過,實際上卻隔著至少三步的距離。


    走出五六步遠的時候,晏伯益突然想起一位門客的話。


    如果不是義安候府嫡小姐的相貌太過醜陋,郡王爺您若是求娶了她,對你來說,是個極好的選擇。


    那時候他怎麽回答的?


    好像是說他還用不著委屈自己一輩子來換取一個不知道究竟怎麽樣的嶽家。


    腳步一停,晏伯益鬼使神差的回頭看了一眼,隻見路的盡頭,那個宮裝女人步步生蓮,眾星拱月般的踏上了淑妃宮門前的台階。


    突然對方回了頭,似乎沒有料到他也回了頭,愣了一下後,便回了一個淺淡禮貌的笑意,隨後便快步進了淑妃宮殿大門。


    華,榮也。


    晏伯益眼神微黯,慢慢走過長長的宮道。


    侯氏鐵了心要算計晏伯益,並且占了輿論的最高點,晏伯益隻好默默吃了這個暗虧,同意了侯氏和離。


    為了挽回一些顏麵,他大方的送返侯氏所有嫁妝,並且還額外贈送了一些東西。可惜這些行為,在別人眼裏,都不過是掩飾。


    華夕菀搖了搖頭,如果是她前世生活的那個年代,隻怕侯氏的算計還沒那麽容易成功。因為那時候有一種叫能把白說成黑,把黑說成白的水軍,像晏伯益與侯氏這樣的,大概能大戰三百回合,也不一定能分出勝負。


    兩日後,啟隆帝親自下旨,恩準侯氏與晏伯益和離,侯氏到京郊的道觀靜修祈福。


    這事看似已經落下帷幕,但是私下仍有不少百姓覺得,一定是盛郡王與太子妃往日不清不楚的來往被侯氏知道,所以盛郡王才要軟禁侯氏,而侯氏僥幸逃離後,才寧可進道觀也要與盛郡王和離。


    那麽問題來了,現在被皇上親自撫養的皇孫,真的是皇上的孫子嗎?


    百姓的腦洞很大,但不是所有百姓的嘴都很嚴。所有,再低調的流言,也有屬於流言的力度。


    也不知道皇帝知道這些流言後,心裏怎麽想?


    “王妃,前兩日我們在淑妃娘娘宮外遇見盛郡王,他會不會猜到您是支持郡王妃……侯氏和離的?”紅纓聽到外麵的流言,想起前兩日的事情,忍不住有些擔心,萬一自家主子被盛郡王記恨了怎麽辦?


    “如今我們與盛郡王府已經是撕破臉,他知道或者不知道已經不重要,”華夕菀搖了搖頭,“就像我們都知道上次的刺殺事件與盛郡王有關,但是卻沒有證據。所以盛郡王就算懷疑此事不對勁,也隻能吃下這個暗虧。”


    紅纓恍然:“您的意思是,這事……”


    華夕菀看了紅纓一眼,紅纓立刻閉上嘴,隨即笑著道:“可見是天道好輪回。”


    她就說這事怎麽越想越有些不對勁,原來背後還真有一些蹊蹺,隻是不知王爺此舉是為了替王妃出氣,還是為了打壓盛郡王?


    也許兩者都有?


    紅纓笑眯眯的看著臉色紅潤的華夕菀,不管怎麽樣,那些算計自家主子的人,得到報應就好。


    第100章 繼後


    三日後,啟隆帝以繼後之禮迎娶張清顏入宮為後,舉國同慶。


    新後入宮的第三日,京城中三品以上的命婦宗婦都要進宮參。華夕菀作為宗室超品親王妃,排在拜見皇後第一縱隊的隊伍裏,與她一同進殿的還有其他幾位親王妃,隻是她的年紀在幾人中最小。


    “顯王妃,請小心台階,”引路的太監小心殷勤的在前麵引路,對華夕菀的態度雖然看不出半分諂媚,但是舉手投足間去處處透著敬重。


    “多謝,”華夕菀進了殿門,見殿內已經坐了兩位老親王妃,便上前給兩位親王妃行了一個晚輩禮。


    “快快請坐,”徐王妃笑得一臉和藹的示意華夕菀在自己旁邊坐下,借著喝茶的動作微笑著對華夕菀道,“皇後娘娘今日想來起得晚了些。”


    華夕菀聽這話不太對勁,不到一刻鍾,所有的親王妃已經到了殿內,但是仍舊不見張後的身影。在場的幾位親王妃卻看不出半分不滿,言語神態皆是如常。


    剛進宮便如此做派,張後此舉太不妥當了。雖說皇後乃是一國之母,但是在場皆是超品宗婦,於情於理,張後都不該讓這麽多宗婦久等。難道她還以為這是普通家宅的宅鬥,讓對方多等一會兒就能當成下馬威?


    皇室的女人最不缺的演技與膽量,這點手段隻能讓宗婦不滿,根本談不上什麽威。


    約莫又過了一刻鍾,身著鳳袍的張後終於在太監宮女前呼後擁下出現,華夕菀與其他親王妃齊齊起身給張後行大禮。


    張清顏坐在鳳座之上,細細打量著玉階下的諸位宗婦,最後把目光落在一個青絲如墨,肌膚賽雪的年輕女子身上。因為對方低著頭,她看不清對方麵容,但僅僅那曼妙的身段以及露出袖袍的手,就讓人忍不住魂牽夢繞。


    這便是傳言中美貌傾城的顯王妃麽?


    待超品宗婦的大禮行完,立在一邊的女官們忙扶起這些貴人,張清顏給這些人賜了座,趁著機會看了顯王妃一眼。柳葉眉,含情目,如花的唇,確實有幾分勾人的資本。可是這又怎麽樣,她仍舊老老實實跪在自己的麵前。


    “勞煩諸位為了本宮如此勞累,本宮實在過意不去,請諸位用些茶點歇息一二,”張清顏微微勾起唇角,露出恰到好處的笑意,客套的與幾位年長的親王妃交談幾句後,她終於把話頭引到了華夕菀身上。


    “世人都傳顯王妃容貌傾城,本宮一直無緣得見,今日終於得償所願,當真是百聞不如一見,顯王妃的姿色堪稱傾國傾城,”張清顏扯著嘴角道,“連本宮瞧著都忍不住多喜愛幾分。”


    幾位老親王妃眉梢微動,張後不過是十六七的年歲,可是這話說得也太……當著皇室人的麵說顯王妃傾國傾城,真不知是誇獎還是別有用意。大家都不是笨蛋,想起前些日子外麵關於張後容色比顯王妃更甚的傳言,頓時都明白了過來,張後這是拿顯王妃來比較呢。


    論容貌,張後雖確實出色,但是卻不及顯王妃靈動。論氣勢,張後一個張家旁支,哪裏比得上父族母族皆是世家大族的顯王妃。所以張後比顯王妃強的,也不過是身上的那件鳳袍而已。


    更何況,這點優勢等到日後……


    寧王妃幹咳一聲,笑著道:“顯王妃自然是賢良美惠的。”這句話裏,著重的是賢良,而不是美貌了。


    張清顏聽出寧王妃這話裏有替華夕菀解圍的意思,忍不住皺了皺眉。外麵不是傳寧王與顯王關係並不親近麽,怎麽寧王妃會替顯王妃說話?


    注意到張清顏表情的變化,寧王在心底嗤笑一聲,果真是小門小戶出來的,連這些頭腦都沒有,日後要怎麽在後宮裏混。


    徐王妃也在心裏搖頭,這個張繼後太莽撞了,連如今朝堂局勢變成什麽樣子都不清楚,也敢貿然動作,真不知該誇她心大還是缺心眼。


    寧王私底下頻頻向顯王示好的動作,別人不知道,她卻是清楚的。現如今的局勢看似平靜,實際上一觸即發。太子暴斃,皇孫又因為流言與出身時的惡兆,注定與皇位無緣。而皇上又明顯不喜盛郡王,雖然這位對顯王也就那樣,但是以顯王現如今的民心,奪得大寶的幾率可不算小。


    寧王當初支持太子時,與盛郡王一脈的關係弄得十分僵,現在太子沒了,他支持誰也不可能支持盛郡王,所以現在偏向顯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張後連這點都看不透,還當著皇室宗婦的麵把心裏的想法顯露在臉上,實在是太浮躁了。


    華夕菀察覺出張清顏似乎有些針對自己,麵上卻半點不顯,起身朝張清顏微微屈膝,淺笑道:“皇後娘娘謬讚,妾身不過是蒲柳之姿,實在擔不起如此美名。”


    “顯王妃不必謙虛,”張清顏皮笑肉不笑道,“這是全京城皆知之事。”


    華夕菀臉上的笑意不變:“京城裏見過妾身的人又有多少,不過是人雲亦雲而已。更何況容貌不過是身外之物,紅顏枯骨,百年後都不過是一抔黃土罷了。”


    “顯王妃倒是好胸襟,”張清顏諷笑一聲,“難怪顯王如此愛重。”


    華夕菀抬頭看了張清顏一眼,語氣不輕不重道:“本是結發妻,恩愛不相離。陛下為妾身與王爺姻緣相牽,妾身與王爺心中萬分感激,又怎麽會不相互愛重。”


    見華夕菀話裏牽扯出了皇帝,張清顏也不敢隨意開口了,隻好端起茶杯語氣淡漠道:“時辰不早,本宮也不便留諸位了,諸位慢走。”


    華夕菀麵上帶笑,與其他幾位親王妃一起向張後行了一個禮,便齊齊退了下去。


    等華夕菀一行人離開後,張清顏才氣悶的把茶杯重重放下,咬牙罵道:“輕狂樣兒。”


    殿內的宮女太監皆大氣不出的低著頭,安安靜靜的站在自己該站的地方,仿佛沒有聽到張清顏口出罵言一般。


    一個時辰後,張清顏在殿內的言行傳到了啟隆帝耳中。啟隆帝聽完宮人的匯報,有些不滿的皺了皺眉,半晌才不鹹不淡道:“小戶出身,不必太過勉強。”


    這話看似沒有責備,但是卻把張後打落在塵泥。原本張家也算是大世家,張後雖不是嫡脈,但也是旁支,可皇上這麽一說,等於是看不起張氏的出身了。


    旁支就是旁支,怎麽與嫡脈相比?


    “前些日東邊小國不是呈上一些新鮮玩意兒麽,讓人送一份到顯王府上,”啟隆帝有些不耐的合上手中的畫卷,“繼後如今年歲尚輕,朕不忍心讓她勞累,宮中事務還是有淑妃掌管。她是宮中老人,性子又溫和,定能辦好這些雜事。”他想了想,又補充道,“鳳印也一並放在淑妃那,行事也好方便些。”


    一個不能掌管後宮,不能掌鳳印的皇後,在這後宮中,該是怎樣尷尬的地位?


    淑妃接到啟隆帝的旨意愣了好一會。等傳旨太監走後,她找人一打聽,才知道上午發生了什麽事。張後竟然當著宗婦的麵,言語不當?


    這是在作死還是腦子不好使?


    一個剛進宮的繼後,不學著怎麽溫婉大度,反而擺起皇後的架子,真當皇室其他人是擺設不成?顯王與顯王妃夫妻之間感情如何,是她一個出身不顯的繼後該提的?


    即便是廢後方氏當初對待皇室宗婦,也是十分講究客氣的,哪像張後這般輕浮?


    難怪皇上不想讓張後掌權,讓這樣一個皇後掌管後宮,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麽亂子呢。


    “顯王妃受了委屈,本宮作為長輩,總不能當沒發生,”淑妃想通事情關鍵,便讓人拿著自己私庫的東西找個借口送到顯王府。雖然沒有明說是怎麽回事,但是知道事情經過的人都清楚,淑妃此舉是有皇上的意思在。


    這也從側麵印證了眾人的猜測,皇上是看重顯王的。


    不少看熱鬧的人心思活躍起來,可是盛郡王府的晏伯益卻越來越坐不住了。因為侯氏,不少世家的掌權人與他關係有所疏遠,加之皇帝四處找借口打壓他暗中安排的力量,他擔心這麽下去,他根本沒有任何勝算。


    看著皇宮方向,晏伯益沉思良久,轉頭對身後的人道:“太子病逝後,皇上一直心情不好,也許不久後就病重無法起身了,你覺得如何?”


    他身後的人沉默一瞬,慢慢開口道:“陛下身體早已經虧空,突然病倒也是正常的。”


    晏伯益點了點頭:“那就順勢而為吧。”


    他無法像晏晉丘那般演戲,更沒有他運氣好,遇到一個出色的嶽家,但是他比晏晉丘更有魄力。男人要成大事,就要足夠狠。


    不夠狠,會演戲,運氣好傍上好嶽家的晏晉丘,此時正好砸碎了一隻茶杯。


    “那個張氏是個什麽玩意兒,竟也敢刁難夕菀?!”


    木通默默朝後退了一步,把後麵幾句話吞了下去。


    他還沒來得及告訴王爺,後來王妃給了皇後一記軟刀子。


    “奴婢白夏見過王爺。王爺,王妃邀您過去。”白夏的聲音在外麵響起。


    晏晉丘伸向另一隻茶杯的手停下,然後語氣如往常般平靜:“你回去告訴王妃,我馬上就過去。”


    白夏的腳步聲漸漸消失,木通看著臉色仍舊烏雲密布的王爺,在心底歎了一口。


    第101章 罪奴


    晏晉丘走進內室後,就讓屋內不相幹的下人退了出去。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養成的習慣,他發現自己在華夕菀身邊,根本不用防備太多,似乎在她這裏,就能有喘口氣的機會。


    也許是對方懶散的習慣感染了他?


    見他進屋,華夕菀懶得起身,隻是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在自己身邊坐下。


    察覺到華夕菀神情有異,晏晉丘便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敏惠郡主你還記得嗎?”華夕菀雙眼直視著晏晉丘,等待著他的反應。


    晏晉丘眉頭微皺:“她找你麻煩了?”


    華夕菀搖頭,然後道:“不是,前幾日我去淑妃娘娘宮裏時,無意間聽淑妃娘娘提起她,我原本也沒當回事。可是方才我才想到一件有些可疑的事,敏惠郡主真是端和公主那一邊的人嗎?”


    沒有料到華夕菀竟然有這種想法,晏晉丘微愣,隨即淡漠的開口道:“她究竟是哪一邊的人已經不重要,現在太子一脈早已經倒台,她這顆棋子也就沒了武之地。背後之人願意留她一條性命,不見得是多仁慈,隻是不想讓混亂的京城變得更加混亂而已。”


    聽到這麽薄情的話,華夕菀複雜一笑,她相信敏惠郡主對晏晉丘是有一些情義的,但這份情義還沒重要到讓她改變立場。而晏晉丘這種聰明人,肯定也知道敏惠郡主對他的那幾分心思,可是這點戀慕也不足以讓他動惻隱之心。


    生活在這種環境下,生來高高在上的皇室人,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她早就開始懷疑敏惠郡主,甚至隱隱有種直覺,太子中毒與她沒準脫不了幹係。


    太子從天牢出來的那段時間,整個朱雀宮圍得跟鐵桶似的,身邊伺候的人更是連祖宗八輩都查得清清楚楚,但凡有點可疑的人,也別想近太子的身。可是最後太子還是暴斃了,這能下手的,也隻能是太子一係,並且受皇後信任的人。


    一開始她懷疑的對象是太子妃,但是太子妃當時懷著身孕,前皇後又對她與皇帝的事情十分介懷,又豈會不防備她?


    所以最有可能下手的就是受皇後信任的端和公主以及敏惠郡主。端和公主是不可能去殺太子的,除非她想登基成為一代女帝,顯然這位隻對奢華生活以及麵首感興趣的公主,是沒有這麽大魄力的,所以太子登基,對於她來說,絕對是首選,堂姐弟怎麽比得上親姐弟。


    那麽還有一個可能就是敏惠郡主了,她是有能力也有動機的。


    有些事情越往下想,就越會覺得身邊每一個人都是深藏不漏的高手,華夕菀自認是個懶人,所以不想插手太多。她猜到的事情已經告訴晏晉丘,至於後麵他打算怎麽處理,就是他的事了。


    晏晉丘自然也明白,依華夕菀的性子,是極其不喜歡操心這些事情的。他親手倒了一杯茶端到她麵前,笑著道:“辛苦夫人如此替為夫著想,為夫無以為報,隻能以身相許了。”


    “你都已經許給我了,難不成還能許兩次?”華夕菀端起茶杯輕啜一口,微微抬著下巴道,“難道說之前在你心裏,你跟我沒關係?”


    在這種詭辯上,晏晉丘自認不是華夕菀的對手,幹脆探身上前,把人攬進懷裏在她香腮邊親吻一口:“既然你夫人這麽說了,為夫就身體力行的報答你。”


    帷幔輕垂,掩蓋住滿室的旖旎。


    側室的耳房裏,白夏與紅纓坐在一起做繡活。紅纓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小聲道:“王爺好像進去了大半時辰了。”


    白夏頭也不抬道:“等下王爺王妃要人伺候的時候,自然少不了人伺候,你操什麽新。”


    “我這不是擔心嗎,”紅纓歎口氣道,“前幾日聽淑妃娘娘說敏惠郡主似乎患了重病,敏惠郡主對王爺那點心思白夏姐姐你也清楚的。我怕王爺對她一時同情可憐之類的,影響王爺與王妃的感情。”


    “該聰明的時候不聰明,該你笨的時候,你偏偏又不夠笨,”白夏壓低嗓子道,“淑妃娘娘略提那麽一句,那是在給咱們王妃提醒,我們做丫頭的,隻需要學會少說多做就行,這些事是你該操心的麽?”


    那日進淑妃宮裏,他們一行人先是在外麵遇到盛郡王,待要離開的時候,淑妃娘娘偏偏還提起了敏惠郡主纏綿病榻的事情。


    宮裏貴人們說的話,大都不能從表麵上來聽。敏惠郡主生病,與王妃有什麽幹係,淑妃何必特意提那麽一句?不過是在提醒王妃要小心敏惠郡主,以防對方會做什麽小動作。


    “這敏惠郡主也真是的,堂堂一個郡主何必惦記著一個有婦之夫,難不成還想委身做王府側妃不成?”紅纓不滿的嘀咕一聲,滿朝上下還沒有一個有封號的宗室女子嫁給親王做側室的,那才是真丟人呢。


    側妃雖然叫法好聽,占了一個妃字,實際上也就是個妾侍而已。除非對皇室有大功勞,不然連族譜也是進不了的。


    “你在想什麽,”白夏無奈的歎氣,“敏惠郡主現在雖然再不得勢,也不可能嫁給王爺做側室,除非她家犯了事,被貶為罪人,以罪奴的身份分配到王府做下人。不然就算她自甘為妾,其他人也不會同意的。”


    禮法不容許,晏氏一族不會容許,就連王爺自己也不會同意的。


    白夏本來隻是這樣跟紅纓分析一下,誰知竟一語成真。在繼皇後進宮的第七天,袁家因被查出賣官賣爵,仗勢打死百姓,非法圈地,貪墨等十餘項罪責,氣得啟隆帝當著百官吐出一口汙血。


    兩日後袁家滿門被貶為罪民,但看在已經病逝的順儀公主麵上,皇帝免了他們刺字的刑罰,但是該發配的還是發配,該充軍的充軍,該為奴的為奴,處理起來毫不手軟。


    在皇帝心裏,取了順儀公主的袁家那就是跟前皇後一派的,前皇後做了那麽多坑他的事情,他早就對袁家不滿,現在又被查出犯了這麽多事,哪裏還會留情麵?


    一夕之間,原本與廢後以及方家關係親近的家族幾乎是人人自危,躲在家裏不敢輕易出門,就更不會有人出來替袁家求情了。


    袁舒怡原本是千嬌百寵的敏惠郡主,現在卻要脫下綾羅裙換上粗布衣,與其他袁家女子一樣,等候殿中省的安排,迎接未來的奴仆生涯。


    她坐在簡陋的房屋內,看著自己被粗布衣磨紅的肌膚,眼底生氣無限的悔意與不甘。


    皇上的旨意中寫明,袁家的出嫁女已經不是袁家人,所以與袁家有關的罪責與她們無關。如果她早在一年前嫁了,又怎麽會落得今日這個下場?


    如果她出嫁,憑借她的手腕與才華,定能籠絡住丈夫的心,成為別人羨慕的貴婦人,哪像如今,戶籍被改為罪籍,還要做伺候人的事情?


    看了眼身後睡得香甜的堂妹,她摸了摸腰間偷偷藏起來的金手鐲,眼底迸射出光芒,就像落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塊浮木。


    因為近一兩年頻頻發生大事,京城的百姓已經越來越淡定了,一個尚過公主的袁家滿門獲罪,與之前那些引起八卦風暴的事情相比,簡直不值得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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