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州凝視著李佳薇,感受到她的情緒還是雜亂如麻,或許是長時間的壓抑與近期的變故,使她變得尤為敏感與恐懼。他沉吟片刻,輕聲試探“若你中了五十萬的彩票,你打算如何規劃?”


    李佳薇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會選擇按揭一套房子。”


    賀知州繼續追問“那若中了一百萬呢?”


    “我會先按揭一套房子,再將剩餘的錢存入銀行,以備不時之需。”李佳薇回應。


    “若中了五百萬呢?”賀知州進一步提問。


    李佳薇的嘴角勾起一絲笑意“我會用一百萬購房,一百萬給爸媽養老,剩下的兩百萬存入銀行,我還會用剩餘的錢去旅行,看看世間萬物的生長。”


    “那若中了一千萬呢?”賀知州繼續追問。


    李佳薇突然大笑“賀律師,我確實曾幻想過中五十萬、一百萬、五百萬的情景,但一千萬,我還真的從未敢想。”她似在回憶過去,輕歎道“真是悲哀,我連做夢都不敢奢望成為億萬富豪。”


    賀知州道“難怪對這些問題你回答得如此迅速。既然有過這樣的幻想,就不要再被恐懼和患得患失所束縛。從現在開始,你就當作你真的中了一千萬的大獎,勇敢地去追尋你那些曾經遙不可及的夢想。”


    李佳薇凝視著賀知州,眉頭微蹙“可是,我花他們的錢,心裏總是會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負罪感。”


    賀知州輕歎一聲,溫和地解釋道“在你與親生父母尚未建立起深厚的親情之前,他們想用金錢來彌補你,這是他們表達愛意的一種方式。而你因為生疏而不願接受他們的金錢,這樣雙方都會陷入一種僵局,形成一種難以打破的循環。這樣的客氣與疏離,又如何能讓感情得以深化,讓彼此的心更加貼近呢?”


    李佳薇凝視著賀知州,內心在這一刻被點燃,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推動她。她突然笑了,然後轉身對賀知州道“賀律師,謝謝你。那我就當我中大獎了!去買房、購物,然後享受生活!”


    她的笑聲隨風飄向遠方,仿佛也帶走了她心中的負擔和顧慮。在這一刻,她決定勇敢地邁出那一步,去接受親生父母的愛。既然夢想已經照進現實,她就應該盡情享受屬於自己的生活。


    李榮華夫婦回到別墅,景秋坐在沙發上,眉宇間流露出淡淡的憂鬱。想到今天看到的李佳薇的銀行流水,她心中湧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她望著正在脫西裝的李榮華,輕聲說“這段時間我們給佳薇那麽多錢,她竟然隻花了不到五千塊錢。”


    李榮華微笑著安慰她“你不必過於焦慮,慢慢來就好。她以前習慣了節儉,而且自從她回到我們身邊,吃穿用度你和媽都給她安排得妥妥當當。她除了工作就是在老宅待著,很少外出社交,自然也沒有太多花錢的地方。”


    景秋壓下內心的無力感,輕歎一聲,眼中流露出對李佳薇的憐惜“若這孩子沒被抱錯,她是不是就會像萱寶一樣,擁有成功的事業和美滿的家庭,而不是現在依然孤身一人。”


    李榮華深深歎息,坐在景秋身邊,緊緊握住她的手“你不要這樣想,每個孩子都有他們自己的路要走。佳薇和萱寶的成長環境不同,境遇自然也不同,即使她們沒有被抱錯,佳薇也不會成為萱寶,萱寶也不會成為她。”


    “我隻是心疼佳薇,”景秋憂慮地說,“她本來就敏感,今天又遇到這樣的事情。今天接她的時候,我拉她的手,發現她手心裏都是汗,兩個大拇指都被她扣爛了。她總是把什麽都藏在心裏,也不與我們說。我在想,要不要給她找個心理醫生?”


    李榮華搖搖頭“你千萬不要這樣做,讓孩子知道了會傷心的。我們可以考慮其他方法。”他試探地問道“我們是不是可以把她的養父母接來陪她一段時間?”


    景秋沉思片刻後說“讓我考慮考慮。”


    李榮華看出景秋的不情願,又提議道“你可以帶佳薇多出去見見朋友,增加她的社交圈子。社交多了,她就能認識更多的朋友,有些事情可能不好意思和我們說,但同齡人之間總會更容易交流的。”


    景秋搖頭道“現在知道孩子被抱錯這件事情的人並不多,如果我帶佳薇出去,我該如何介紹她呢?直接說出真相?那樣對萱寶又該如何解釋?楊家的公司正在發展,這件事情傳出去對萱寶、對公司確實不好。如果不如實說,我又擔心佳薇對我們產生隔閡。而且,我更擔心她難以融入那些貴婦小姐的圈子。”


    李榮華歎了口氣“你總是為萱寶考慮得太多。”


    景秋無奈道“我畢竟養了萱寶三十多年,這份母女情怎能輕易放下?你又何嚐不是如此?”


    李榮華站起身,向樓上走去,邊走邊說“你說得對,現如今我也是更愛萱寶,佳薇對我們不親近,我理解。親情是需要時間和耐心去培養的,我們既然和萱寶相處了三十多年,那剩下的時間就讓我們用更多的時間、更多的耐心去愛護佳薇吧。五年、十年、二十年……直到她在這個家感受到家的溫暖,願意對我們敞開心扉,到那時,我們的女兒才真正地回來了。”


    賀知州目送李佳薇走進李園後,取出手機撥通了張秋霜的電話“奶奶,佳薇已經回去了。”


    張秋霜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充滿了關切“和佳薇聊的怎麽樣?”


    賀知州回道“嗯,還不錯。我覺得她應該會有些變化。”


    聽到賀知州的回答,張秋霜的心頭輕鬆了不少“那就好,奶奶真的謝謝你了。”


    賀知州謙遜道“您客氣了,奶奶。”


    張秋霜笑著說“那奶奶就不和你客氣了,有空來家裏吃飯,讓奶奶好好謝謝你。”


    “好的,您保重身體。”賀知州回應道。


    掛斷電話後,張秋霜輕輕撫摸著李佳薇的照片,心頭湧起難以言喻的感傷和憂慮。她對李佳薇充滿了深深的疼惜,然而歲月不饒人,她已經邁入了九旬高齡,壽命難料。盡管榮華和景秋是佳薇的親生父母,但除了金錢上的補償,他們在情感上仍然與這孩子保持著一種疏離感。盡管孩子已經回家數月,但彼此間的關係依舊保持著一種禮貌的客氣,更不用說李家的其他人了。


    張秋霜內心深處渴望著,在她離開這個世界之前,能夠看到李佳薇對這個家產生真正的歸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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