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鳶的話很快就被小太監傳到了如懿這兒。


    她佯作淡然沒有說話,身邊的淩雲徹反倒是跳了出來。


    “大膽!居然敢這麽對如側福晉說話,小心皇上回頭砍你們的腦袋!”


    他也算是繼承了阿箬的位置,上躥下跳,看著就挺惹人生厭的。


    “……”


    [黑心哥,這是誰?]


    頭一回來出來辦事的小太監沒見識過這種陣仗,隻好使眼色向前輩求助。


    [是傻子,別理。]


    他的前輩非常淡定,直接對淩雲徹視而不見,拉著兆惠就胡呲起來。


    從皇上跟前的公公都是什麽品級,再到兆惠手下的兵士立過多少功勞。


    不過是兩句閑聊,就讓邊上的淩雲徹氣得直哆嗦。


    無視本來就挺傷人,若是再配上陰陽怪氣和指桑罵槐,那就是最好的攻擊手段,分分鍾就能讓一個心比天高但又沒本事的人瞬間破防。


    “對了。”


    黑心小太監抬頭看了看天色。


    “還有差不多半多個時辰就該出發了吧?如果不跑起來,怕是一定會誤了吉時了。”


    他對著兆惠感慨起來。


    “說起來,嫁去蒙古的確是不容易啊,這一去,有些人怕是一輩子都再難相見了,也不知過會兒城門處有沒有烏拉那拉家的親族等著見這最後一麵。”


    “話說,要是誤了吉時,馬車還能在門口停嗎?”


    兆惠接收到訊號,會意地搖頭。


    “那可不行,這親人相見啊,最是耽誤時間了,為了在入夜前趕到合適的驛站,我們急行軍還來不及呢。”


    ……


    這兩人聊得歡實,一邊的如懿卻焦急起來。


    她暗道淩雲徹沒用,隻好自己站出來。


    “公公可否安排一駕肩輿,我穿著花盆底,跑不快不說,怕是還會失了體麵。”


    “除非是皇上賞賜,不然庶人哪有肩輿可坐?雜家可不敢壞了規矩。”


    黑心小太監麵上帶笑,嘴裏的話卻是刻薄的緊。


    如懿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惱怒。


    “可否先給我安排,等見到了皇上我自然會向皇上求情,他不會怪罪您的。”


    “那您就先向皇上請示,若是皇上給了您這份殊榮,奴才自然沒有二話,定會將肩輿給您安排的舒服妥帖。”


    我要是能立馬見到皇上,還跟你說這麽些廢話幹嘛!


    如懿被黑心小太監氣了個半死,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將這張小人得誌的麵孔刻在自己的腦海中,隻放在薛圓和進忠之下。


    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她踩著自己那比尋常鞋跟還高出一寸的花盆底,拈起自己有些長的裙擺,迎著太陽的方向小跑而去。


    金色的陽光灑落在她的身上,為了最後一麵,她毅然決然地決定在最後的時間奮力一搏。


    多麽淒美啊,她都要被自己的行為感動了。


    如懿陶醉在自己的臆想中,身後卻傳來嗑瓜子的聲音。


    “哢,噗。”


    “黑心哥,你說她這樣慢騰騰的跑法,啥時候才能跑到長春宮?”


    “哢,噗。”


    “管這麽多幹嘛,咱們看著時間就行,隻要時間到了,甭管她跑沒跑到,咱們直接一捆,把人扛回去就行。”


    “你看,繩子我都帶好了。”


    “我跟你說,我們村從前殺年豬的時候,這捆豬的差事都是俺爹來幹的,保準一捆一個不動彈,我小時候看著,也學過一點兒,過會兒就讓你看看哥的手藝。”


    “哢,噗。”


    “黑心哥你居然還會這個,隻是這樣一路扛回去她會很丟人吧?用貴人的話來說就叫,失了體麵對不?”


    “嗤!一個即將被丟去蒙古的庶人,哪兒還剩什麽體麵啊。”


    如懿被身後緊跟著的“哢噗”聲惹得心煩,又被兩人的公然蛐蛐說得羞恥萬分。


    她不禁扭過頭,想要與兩人爭辯一二。


    眾所周知,穿著高跟鞋跑步的時候大家都要小心。


    如懿這麽高的花盆底,一邊跑一邊臆想已經很危險了,她居然還企圖回頭與人分辯。


    這不。


    “啊——!”


    她以五體投地的姿勢向前撲去,雙手高高揚起,五指炸開,嘴也因為驚慌而張得大大的。


    小太監震驚極了。


    他指著摔倒在地上的如懿,對著身邊的前輩感歎出聲。


    “她的嘴可真大呀!”


    黑心小太監:……


    如懿:……


    這句話,好像有點兒耳熟?


    可能是這一跤把如懿最後的體麵摔得稀碎,也有可能是小太監們剛才的時間之說增加了她的緊迫感,她不再扭扭作態,反而真的邁開了步子向長春宮奔去。


    她還有什麽呢?


    身上的衣服滿是灰塵,梳得整齊的發髻掉下一綹頭發來,就連她最為珍惜的長指甲都因為剛才那一跤而折了兩根。


    她什麽都沒有了,就想在走之前再見弘曆一麵,也算是做一個了斷。


    “皇上!”


    她真的趕上了,在弘曆從長春宮走出來的那一刻。


    弘曆已經從跑來稟報(看戲)的雪鳶處得知了一切,他剛才還埋怨了雪鳶兩句。


    說為什麽不直接把烏拉那拉氏捆起來送上車,還要叫她跑回來一趟,萬一嚇著皇後和七阿哥怎麽辦?


    更重要的是,嚇著他了怎麽辦?


    雪鳶是這樣說的。


    “萬一她因為沒有見著您,再對您念念不忘日思夜想,在草原也要念叨您呢?”


    嘶!


    弘曆直接打了個哆嗦。


    大白天的,光天化日之下,薛圓你為什麽要說鬼故事?


    “皇上,此去一別,再無歸期。”


    如懿滿身狼狽,看著弘曆的目光卻仍然倔強。


    “妾身就是想最後問您一句。”


    她期待地開口。


    “您有把妾身當做過您的妻子嗎?哪怕隻是一瞬間。”


    聽說外麵有好戲,裹著厚厚的皮毛被人抬出來的富察琅嬅。


    ???


    你又當本宮是死的不是?


    如懿也看到了弘曆身後的富察琅嬅,她下意識地勾起了唇角。


    即便弘曆哥哥變心了,但我不信他對我未有過一絲情誼。


    富察琅嬅你來的正好,就讓你見證一下當年我和弘曆哥哥的感情。


    “你在說什麽鬼話。”


    在如懿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弘曆皺起了眉頭。


    “要不是為了在先帝跟前維持朕有情有義的形象,朕都不會選你。”


    “一個在大庭廣眾之下出虛恭最後還落選的秀女,你不會以為朕能看上吧?”


    “不是吧,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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