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酉時,內門開陽峰。作為結丹長老修行九峰之一,開陽峰上隻有兩位結丹修士的洞府,一為解天威,一為殷天輔。由於殷天輔常年駐守玄水仙城,故氣象萬千、巍峨壯麗的開陽峰,隻有解天威一個結丹修士。


    在山峰南側,靠近山頂的一處靈氣匯集、景色瑰奇之地,林木掩映中,樓閣聳立,殿宇重重,亭台疊疊,雕欄玉飾,梁棟金裝。在氣派的宮殿裏側,連接山體的部位,有一處簡陋的洞府,一半在外,一半深入山壁中。洞府前側,是一間五丈方圓的會客室,此地主人結丹後期修士解天威正與五個修士會談。


    坐在解天威身側的一個矮小老者氣呼呼地說道:“這個王元熹也真是,平常多謹慎一個人,怎地到了薛王山中,便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明知鼎玉支撐不住,還不退出來,反是一根筋地往裏衝!我可是專門給了一幅地圖與他!若他能知難而退,回宗向霍天同,或直接向武元奎報告玉佩的奇異,東主你再順勢將此事接過,便不需在長老會議上那麽被動了!還有那個張元敬也是,得了傘玉,竟沒有第一時間回來向武元奎匯報,反倒跑到萬法宗吃吃喝喝,一呆幾年不歸!難道薛王神陵寢的秘密還比不上調查一個築基弟子的生死重要!”


    解天威沒有理會他的抱怨,擺擺手說道:“無妨,隻要有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真的也好,假的也罷,都能對付過去。齊天相若用強,天福師兄自會替我說話!”


    隨後,卻是輕歎一口氣,語氣蕭索地說道:“根據掌玄殿的記載,鼎玉和傘玉皆在武元奎手中,如之奈何?”


    矮小老者怒容盡去,小心翼翼地說道:“天輔昨日借用萬法宗傳音陣傳回的消息說,他以鍾玉為憑,在薛王山中轉了數日,始終沒有尋到鼎玉蹤跡。所以,掌玄殿所載,或許是真的!”


    解天威看向坐在近門位置的一個築基修士,問道:“元守,這個張元敬不是被稱作‘鼠道人’嗎,你認為他真有膽子深入薛王山,把鼎玉和王元熹屍體帶走嗎?”


    這築基修士赫然就是淩霄峰峰主龍元守。黑臉瘦長,兩隻眼睛比黃豆大不了多少,但臉部線條剛硬,看起來頗有幾分威嚴。他不屑地說道:“長老,張元敬確實是個膽小如鼠之人。即使得了傘玉,他闖入薛王山可能性也幾乎沒有!掌玄殿的記載要麽故弄玄虛,要麽就是有其他人出手,比如,萬法宗大長老岑振峰!”


    解天威不置可否,又點了一個坐在龍元守對麵的矮胖修士:“元安,你怎麽看?”


    矮胖修士輕咳一聲,緩緩說道:“從武元奎的角度來說,若是得了兩枚玉佩,不予記載是最好的。這樣,除非直接對他動手,長老肯定是拿不回玉佩的。那麽,他為何又要記錄在案呢?這就是元猛師弟建議選擇從張元敬下手的妙處了。若是不記載,武元奎必定擔心我們對張元敬下手。而這般光明正大地記入檔案,無非是對我們說,想要玉佩,就去找他。但是,考慮到舒彌山封印空間的危險性,他未必將玉佩帶在身上,或許,存放在了別處。”


    坐在他上首的郭元猛,原本見師父對自己愛搭不理,一肚子話也沒機會說,既鬱悶又害怕,此時卻是精神一振,腰杆挺直了幾分,雙目炯炯看向主位上的解天威,等待他的垂問。


    解天威沒有理會他的小動作,雙目精光一閃,追問道:“存放在哪裏?”


    矮胖修士沉吟片刻,方才說道:“武元奎此人,起勢太快,故而在平輩中,一騎絕塵,除張元敬外,並無特別親近之人。在長輩之中,除了師父齊真人,也就與天萬師叔關係密切。”


    解天威濃眉一挑:“天萬也要去舒彌山,難不成兩枚玉佩仍在張元敬身上?”


    矮胖修士低頭說道:“以武元奎傲氣的性子,有這個可能。”


    矮小老者接著話頭說道:“東主,時間緊迫,不妨雙管齊下。一麵,由您出麵,請天福長老代為向齊真人索要玉佩,畢竟,在長老會議上,他也同意由您處置薛王神陵寢之事,玉佩交給您,也是理所當然。另一麵,則是拿下張元敬,詢問兩玉下落。遊龍峰那邊傳來消息說,張元敬並沒有跟跨域飛舟行動,據掌玄殿的解釋,是說他要配合餘天萬做一件事,屆時搭乘餘天萬的禦風車前往舒彌山。我打聽了一下,餘天萬準備從流雲仙城出發。屆時,我們便在流雲仙城下手便是。”


    解天威麵無表情地點點頭:“你去安排吧,不過,你本人不要出麵,免得讓餘天萬發現蛛絲馬跡。他可是個精細人,不好糊弄!”


    矮小老者道:“這個好辦,元守在流雲仙城還是有些根基的,就請元守出馬吧。嗯,元安不是在流雲仙城附近斬了一個魔修嗎,剛好用他的東西冒充天魔淵的人,諒餘天萬也查不出什麽來!”


    解天威看了龍元守和矮胖築基一眼,沉聲說道:“元守、元安,玉佩打製不易,無論你們用什麽手段,必須問清兩玉下落!但是,不可留下任何破綻!”


    龍元守和矮胖修士立即站起,抱拳說道:“請長老放心,屬下必定不負所托!”


    矮小老者嗬嗬一笑:“還有一事,關係到獸玉的製作。西南方那個棲霞山尤家,又找上我,獻上了一塊龍骨石,正好是製作獸玉的主材。我便自作主張,先收下了。宗主,你看此事……?”


    解天威點點頭:“找個時間,你帶人過來,我先見上一見!”


    ……


    兩日後一早,掌玄殿中。


    “你是為了外麵那小子,拖著不去舒彌山?”看著有些畏畏縮縮的張元敬,武元奎有些不悅地問道。憑著強大神識,他早就察覺在掌玄殿外等候的周玉明。


    “是!這個小子,師兄你還記得吧。”張元敬偷眼瞥了一下武元奎的表情,忐忑問道。


    “我記性還沒那麽差!”武元奎沒好氣地說道。


    “當初你可說過的,他突破築基,就讓他來見你。”張元敬見武元奎並未真正生氣,便大著膽子說道。


    “嗯,我是說過。不過,他用了十年,時間有點長,年紀也超了六十歲,我不會打破宗門慣例的。”


    玄天宗中,凡六十歲前突破築基,皆可列入精英弟子行列。五十歲前突破築基,則為天才弟子。宗門對精英弟子重點培養,但真正傾注大量資源的,還是後一類弟子。武元奎便屬於天才弟子。


    張元敬當即反駁道:“師兄,玉明資質可能稍差,但他心性極佳,機智過人,又為宗門立了大功,怎麽不能得到宗門厚待!”


    武元奎有些無奈地說道:“為宗門立功,宗門可以一次給予豐厚獎賞。但對弟子的分級培養,必須根據資質和潛力來確定,這是各個大宗通行的製度,並非我玄天如此。”


    “修行之道,也非資質決定一切,心性和智慧難道不重要!”


    “心性和智慧當然重要,但不同於資質,這兩個是可以後天鍛煉的,資質卻是天生的,人力無法更改。”


    “怎麽不可改變,我吃了個金鱗果,不就改進了資質!”


    武元奎頓時氣結,心道金鱗果那是誰都可以吃的嗎,是隨便能夠弄得到的嗎!不過,他向來知道張元敬的性子,固執起來簡直十頭牛也拉不回來,便搖搖頭道:“你把周玉明叫進來,我給他一個安排。”


    張元敬見武元奎鬆了口,也不敢逼迫過甚,便走出掌玄殿,領了周玉明進來。


    待周玉明行禮參拜後,武元奎和顏悅色地說道:“玉明,你是個聰明人,當初我給你一粒築基丹,讓你突破後來見我,相信其中的意思你一定想得很明白。”


    “是,弟子知道是掌門對我的考驗,掌門所說的突破,絕不是僅僅是簡單的突破,而是在六十歲前能夠突破。”周玉明不敢造次,老老實實地說道。


    “嗯,實話與你說,如果你能在六十歲前突破,我不僅按照宗門慣例,將你列入精英弟子的優等者,而且還會收你為徒,讓你成為我的開山大弟子,你可知其中的分量?”


    周玉明聞言一驚,神色立時變得黯然,有些落寞地說道:“弟子愚鈍,辜負掌門信任。”


    “修行之道,與天爭命。你若不爭,則錯失機遇。當然,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道路,你的道路不同於我的道路,你沒有選擇去冒險,而是在十年準備,有了充足把握後,才憑那一顆築基丹,突破境界,成就築基。這其中,你肯定也經曆了很多次的天人交戰,想著要不要賭一把?要不要衝一次?但是,你還是克服了誘惑、戰勝了浮躁,選擇了穩打穩紮,並最終一飛衝天。關鍵時刻,能夠堅守本心,這是你能成功的原因。綜合而言,你的資質和心性都是上上之選,將來也必能成為我玄天的棟梁之才。”武元奎侃侃而談,將他十年閉關的心態說得幾乎分毫不差。


    周玉明躬身而立,冷汗濕背:“掌門說得不錯,弟子萬分慚愧,關鍵時刻,還是未能突破自我,選擇了熟悉的路子!”


    “超越自我,何其難也!”武元奎搖搖頭,“我說這些,不是責備於你。一個人,如果能夠一直堅守本心,終究還是值得信賴的,是可成大器的。我且問你,選擇修行,麵對爾虞我詐,行走生死邊緣,你之本心為何?”


    周玉明眼中閃過茫然,轉而陷入沉思,旋即雙眼恢複清明:“走自己想走的路,不被他人所擺布!”


    “嗯,你的初心如此,難怪這般堅定。我再問你,既然不想被人擺布,何以到處借勢,甚至不惜屈身事人,如此這般行徑,又豈能謂自己之路?”


    周玉明這一次卻是張口即答:“主動作為,因人而擇,即不是被人擺布;有所為,有所不為,即是走自己的路!”


    武元奎哈哈大笑,撫掌說道:“好一個有所為、有所不為,人情練達、返璞歸真,動靜有則、遊刃有餘,不錯,不錯!”


    張元敬聽得滿腦子的漿糊,完全摸不著頭腦。這都是哪跟哪,虛頭巴腦、故弄玄虛的!不過,有一點是確定的,就是周玉明的回答,讓武元奎心情大好。


    武元奎笑罷,正色道:“我作為掌門,宗中規矩必須遵守,因此隻能給你普通弟子的待遇。不過,除此之外,我可收你為記名弟子,將來若有合適之人可為開山大徒,那你在他之後正式列入我門牆,為二弟子。若一直無有合適之人,你除非進入結丹,否則終身隻能是我的一個記名弟子,失去拜入其他結丹長老門牆之機會。你可願意?”


    武元奎資質超凡,二百餘歲即入結丹後期,乃是宗中除老一輩的佟天福之外,最有可能通過正常途徑進階元嬰期的修士。而他又是當代掌門,他的首徒將來接掌玄天的概率極大。因此,他收徒之事,非個人之事,而是宗中大事,必須符合宗門最嚴格的規矩,方可服眾。若周玉明在六十歲前入築基,加上其所立之大功,武元奎收其為首徒,或能為長老會議認可通過。但以現在的情況,則半分機會也無。因此,武元奎方才出此變通之策。


    周玉明毫不猶豫,當即跪下行拜師大禮:“徒兒願意。徒兒周玉明拜見掌門師尊!”


    武元奎神情嚴肅,等周玉明行禮完畢,這才示意其站起,說道:“自今日起,你便更名為周正明,望你以後凡事以宗門大局為重,在一眾師兄弟前做好表率,勿忘了自己掌門之徒的身份!”


    周玉明躬身應諾。


    這時,張元敬才笑著向武元奎拱手道喜:“恭喜掌門師兄,得此高徒,成其佳話!”


    武元奎聞言,不禁啞然失笑:“你這小子,胡說什麽!為了此事,居然故意失期,延後前往舒彌山的時間,真當我這掌門是紙糊的嗎!”


    周正明一旁聽得此言,心中甚是感動,隻是當著武元奎的麵,他不好當即表達,隻是用感激的眼神看著張元敬。


    張元敬嘻嘻一笑,說道:“掌門師兄收徒,小弟也不能隻說幾句空話,得拿些實在的東西出來道喜啊。”


    他一邊說話,一邊從儲物袋中摸出了幾個玉瓶,隨手就拋向周玉明。周玉明不知何物,當即利索的接下,但隻是拿在手裏,並不收起。


    “這是什麽東西?”武元奎頗為奇怪的看了一眼玉瓶,猜到可能是築基期用的丹藥聚靈散,但實在想不通張元敬哪裏弄這麽多。


    “當然是聚靈散。五瓶下品,兩瓶中品。師兄,你看可還過得去嗎!”


    “哪弄的?你什麽時候這般豪氣了!”


    “嘿嘿,師兄,這就是厚土養氣訣的妙處了。我這十年來培植了兩株成熟的九葉黃曦草,九葉齊出,葉色金黃,乃是此中極品。拿了一株去丹房換了五瓶中品聚靈散,這裏先勻出兩瓶送周師侄了。至於下品的,那是以往存下來的。”


    這兩株成熟的九葉黃曦草,一株是從蘇元筱那裏得的,用了五年多時間培植到二千多年份,一株是從那處荒僻山中得的已經出了七葉的黃曦草,後來由於是用第八層的厚土養氣訣培植,故而不過兩年多時間,便超過了三千年的年份。他用於交易的是二千多年份那株,三千多年這株,還沒舍得拿出來。


    武元奎聞言也是頗為高興,點頭示意周正明收下。


    周正明收好玉瓶,恭恭敬敬地給張元敬施了一禮,趁機表達了感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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