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元敬施施然走到反五行鎖元陣外,陣中白氣稠密,非是操控陣法之人,根本不能看到內中情況。而這簡易陣法,張元敬早已將五柄陣旗布下,也無法查看。若是起出一杆陣旗,則陣法威力大減,陣中兩人便可能趁機逃走。


    當然,此陣最大的妙用,還不是困敵,而在鎖元。修士落入陣中,即被隔絕於天地靈氣之外,相當於凡人失去五感,陷入茫然無知之中。


    這種情形下,對修士道心考驗最是厲害。若內心不夠堅定,則必定會胡亂出手,待法力耗盡,自是待宰羔羊、任人施為。若心性過硬,不為一時困局所擾,守住心神,則戰力猶存,未可輕辱。


    裴雲秀、蔣永乾兩人能夠修煉至築基後期,心性自是不差,所以張元敬也沒想過不戰而勝、不勞而獲。隻是考慮,是待陣法自解、兩人出陣,與之對戰,還是主動解除部分陣法,誰先出陣就先斬誰,逐一解決。


    當然,真正讓他有些為難的,是如何處置裴雲秀。殺之必然惹出火凰仙子這個結丹修士,沒有猿十三的保護,隻怕是無論去往六嶽仙城,還是從玄陰洞歸來,都會舉步維艱。


    沉思片刻,心想此事也不完全取決於自己,裴雲秀此女性格強勢,冷若冰霜,即便自己想要手下留情,其人也未必領情,說不定還會心存僥幸、鋌而走險,自己若是受傷,豈非自找麻煩!


    於是,等了將近半刻鍾,便潛入土中,將土旗取了出來。反五行之陣,少了一角,立時白霧湧動,瘋狂向缺口處泄出。與之相隨,立時有一個身著白色長衫的冷峻修士衝了出來。此人正是七星洞天璣劍蔣永乾。


    三山七洞,七洞中金光洞最強,其次是七星洞。不過,論頂層戰力,兩者相當,都是一個築基大圓滿、三個築基後期。七星洞三築基後期,天璣劍蔣永乾乃是其中戰力最強的,此人除開練劍,一切俗務皆不操心,於人情世故也一概不懂。


    他一個劍修,困在陣中,神識失效、五感難伸,幾欲發瘋,此刻出得陣來,抬首見罪魁禍首張道人便立在身前,哪裏按捺得住,法訣一指,一劍飛出,劍光似白練,卷向張元敬。


    張元敬早已伏藏了陰風刀,此時隻持一把拘靈鋤,對著劍光一鋤,劍光便如薄冰一般碎去,蔣永乾那柄飛劍也吃勁倒飛回去,光澤暗淡,被拘靈鋤削去足足三成靈機。


    蔣永乾怒意勃發,手中法訣如穿花蝴蝶般閃動,又是兩劍飛出,與第一柄飛劍一起,三劍齊出,劍光連成一道寬大瀑布,聲震如雷,籠罩張元敬周身數丈空間。


    “嘭!”一聲巨響,劍光之瀑炸裂開來,劍光變成一枚枚光彈,劈劈啪啪爆炸,將一整片空間覆蓋,張元敬的身影也淹沒在其中。


    過得數息,劍光散去,露出了張元敬的身影,除了發髻有些淩亂,並無受傷的痕跡。他表麵氣定神閑、輕鬆自如,實則暗暗心驚、如臨大敵,暗道此人若至大圓滿,比之靈劍子隻怕還要強出半分。


    剛才劍光爆裂,劍氣四射,他擋無可擋,隻好揮舞拘靈鋤護住麵門,又鼓蕩厚土之力,依靠法袍,硬抗了上百劍氣的衝擊,倒沒有受傷,隻是有些狼狽。當然,也有蔣永乾此招華而不實的緣故,築基後期的實力,劍氣無非就那麽多,還分成千縷攻敵,自然沒有多大威脅。


    蔣永乾消耗極大,臉色蒼白,但眼中倔強之意更濃,他手中打出更加繁複的法訣,從儲物袋中再出一劍。此劍一出,其餘三劍猛然一振,閃動星輝一般的瑩瑩光點,天中似有光芒射下,與四劍貫連。


    再看蔣永乾,一張臉竟枯如槁木,神采皆無,渾身氣機衰弱至極、若有若無,顯然此招抽空了他的所有精氣神,乃是超絕之擊。


    七星洞老祖,創立七星劍法,凡弟子初始隻修一劍,一劍大成,可為築基。築基之後,輔修其餘之劍,每成一劍,實力大增。若能七劍皆成,則可以七星連珠之勢,以中法破大圓滿,入假丹之境。但是,能成七劍者,上千年來,隻老祖一人,後輩弟子最強者,也隻得三劍。蔣永乾以築基後期修為,便可出四劍,實乃罕見天才。


    此時,四劍當空,各自放出一道劍光,劍光纏繞在一起,變成一道更加粗大、急劇旋轉的劍氣,衝著張元敬鑽了過來,帶起狂風如火,飛沙似雨。


    此招比之三劍之時,又強大了一倍有餘,隻是蔣永乾實力有限,劍氣臃腫,不夠凝實,威力並不甚強。


    張元敬看清了他的虛實,不再猶豫,法訣一點,陰風刀閃出,在其驚愕不解的目光中,將其一刀梟首。然後發動神行靴,遁出十餘丈。襲來的劍氣無有後援,轟在地麵上,炸出一個大坑,消散不見。四把失去主人的上品飛劍,懸浮半空,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落寞。


    張元敬伸手一攝,將四柄飛劍取來,拿在手中細細翻看。每劍不同,或長或短,或粗或細,或鐫刻纖細符文,或光潔如鏡,相同的乃是劍中微微散發的柔和星光,溫潤微涼,並不如一般劍修之劍那般銳利強悍。劍中摻有秘銀,十分堅韌,乃是上品中的佼佼者。


    又將此人儲物袋取來,除了一些雜物,隻有兩大塊閃動光芒的石頭讓他眼前一亮:一塊重達十斤的落星鐵,和一塊拳頭大小的月牙石。兩物乃是煉製陰寒屬性靈器的稀有材料,如此大的兩塊,更是難得一見。想是此人為了煉製更多飛劍所備。


    這時,陣中白霧泄去大半,變得甚為稀薄,露出了裴雲秀窈窕的身影。此女當是困在陣中最深處,故雖感到陣力在急劇減弱,卻也沒有找到出路何在,隻得耐心等待。隨著白霧的消散,她漸漸摸出了門道,遂起了劍光,朝著缺口一掠,終於衝了出來,頓覺神清氣爽,煩惱一消。


    此時,距離蔣永乾出陣,已經過去百息之多。她回頭未見他人,正自奇怪,忽見前方地上,正站著一個三四十歲的道人,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正是張元敬。頓時一驚,右手揮出,一條火紅的彩帶旋繞嬌軀,眼中射出淩厲光芒,嬌叱一聲:“其他人呢?”


    張元敬見其依然如此盛氣淩人,不覺重重哼了一聲,指了指腳下:“這裏還有一個!”


    “郭師妹?她怎麽了!若敢傷她,琅山決不與你善罷甘休!”


    裴雲秀一見郭雲菲被敵生擒,又不見其餘人等,心中一沉,意識到這次追擊怕是大敗虧輸,師妹的性命也生死由人,立時大張琅山之名,企圖恐嚇對手。


    在她看來,對方既然沒殺郭師妹,必是畏懼自己的師尊,當即將這靠山抬了出來,隻是向來傲氣慣了,便隱晦地說成琅山。


    張元敬皺了皺眉頭,冷笑道:“她是死是活,就取決於裴道友配不配合了!”


    裴雲秀黛眉一挑,眼中冷光閃過,輕哼一聲:“配合什麽?”


    “很簡單,將你們七人為何追擊貧道,是誰的主謀,七人中除了你、你師妹、鄧雲飛,其餘四人都是誰,清楚無誤說與貧道聽!”張元敬麵無表情地說道。


    “然後呢?道友是準備放我們兩姐妹走,還是要如何處置?”裴雲秀用嘲諷的口吻說道。


    她自恃身負絕技,能夠脫身而去,並不把張元敬放在眼中,隻是師妹落在此人之手,若是不能救回,倒不好與師父交代。


    “如果道友所說屬實,讓貧道滿意,貧道自會放你二人離去!”張元敬道。


    裴雲秀微微揚起螓首,嘴角露出一絲傲然,冷聲說道:“道友先放了我師妹,我自與你分說清楚。”


    張元敬心中猛地湧起一股無名之火,知是自己對此女過於優容,反使之生出有恃無恐之心,當即摸出玄晶斧,比著郭雲菲的嬌軀,陰沉著臉說道:“你若再講廢話,貧道便先斬她,再斬你!”


    裴雲秀不屑地說:“你敢傷她一根汗毛,琅山必定斬你,上天入地,無你生路!”


    張元敬一貫與人為善、與人方便,對於裴雲秀這種既強勢傲氣又自以為是的女子,沒有打過交道,他過早暴露底線,結果被裴雲秀當成軟弱,反而得寸進尺,步步壓迫。


    他若真如對方之願,先放人質,那麽裴雲秀就敢索要益神丹。


    “哈哈哈!好一個上天入地,無你生路!”


    張元敬怒極反笑,心中也生出一絲明悟,是強者就要做強者應做的事,不必要的謙讓,隻會讓人輕視,反而自取其辱。


    當即排除所有顧慮,抬手一揮,將郭雲菲斬成兩段,隨即用力一推,玄晶大斧如一陣颶風,卷向半空裏的裴雲秀。


    裴雲秀眼見師妹被斬,既驚且怒,下意識尖叫一聲,身後激蕩出一片火光,瞬間移出數丈,躲開了玄晶斧第一擊。


    “好賊子,本山主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她自覺尊嚴被當麵踐踏,氣得一張秀美臉蛋扭曲起來,雙眉倒豎,兩眼圓睜,眸中迸射仇恨目光,聲音尖利刺耳,好似要把張元敬生吞活剝一般。


    大斧繼續追擊,裴雲秀仍是借助火光進行閃躲。又把數個法訣打入旋身的彩帶,彩帶也流淌火焰,向大斧纏去。旋即,又祭出一柄火紅色飛劍,化作一隻火凰,向張元敬撲來。


    張元敬拿出拘靈鋤,對火凰頭上一挖,便將之砸到一旁。火凰的氣焰立時矮了三分。


    此時,大斧第三次斬出,仍舊被裴雲秀輕鬆躲開。張元敬不覺皺了皺眉頭,心道這涅盤火遁術果然不凡,想要留下此女,隻怕不易。


    三山三個結丹,全都是修的火法,也算是一件奇事。火鴉道人是采集萬獸之火,煉製出三千火鴉;火雲上人是火中輔水,以火為雲;火凰仙子則精研鳳凰涅盤之法,創造出涅盤火訣。三人皆無上乘傳承,依靠個人天賦和機運,獨創一派,也算是宗師級的人物,心性修為皆不輸於大宗結丹。


    這涅盤火訣,取自鳳凰涅盤、浴火重生之意,乃指其功法運行生生不息、連綿不絕。用於遁術,便是在速度之外,兼具持久,而且越是使用,越是厲害。當然,也非真的無盡,一旦消耗過度,便會陷入虛弱。但是,其與一般透支秘法的不同,就在於這種虛弱不是損害性的,一旦恢複,實力還會更勝從前。


    此後,張元敬連斬三斧,皆無法鎖定裴雲秀,被其以涅盤火遁術輕鬆躲過。


    裴雲秀見對方果然奈何不了自己的遁法,自覺立於不敗之地,便專心操控起飛劍來,意欲憑借單人之力,拿下這張道人,好回去向師父交差。其飛劍之法,乃是劍化火凰,持續攻擊對手,每一次進攻之後,火凰都會壯大一分。


    不過,此法對上張元敬的拘靈鋤,便不靈了。每次攻擊之後,火凰力量不增反減,幾次之後,火凰身軀比之當初還小了一圈。


    裴雲秀不敢再用此招。火凰的力量不是憑空來的,而是操劍人的法力所化。操劍人必須運轉涅盤火訣,不斷吸取手中預先準備的靈石,方能稍稍彌補消耗。便又換做速度之法,以火遁術輔助飛劍,企圖用快劍傷敵。


    對於見識過靈劍子絕頂劍術的張元敬來說,這更是小兒科了,以其強大神識,以快打快,很快便將她的火凰劍削得靈機大減。


    裴雲秀見奈何不了張元敬,自忖打下去也是徒耗時間,不如趕緊回山稟明師尊,請她出手拿下這個狂徒。便將身後火光激蕩起來,隻見她瘦削身軀之後,湧出一團鮮豔如花的火焰來,籠罩數丈空間,一股強大火靈力在其中蠢蠢欲動。


    張元敬見狀,暗道不好。當即法訣一出,引動早已藏於空中的陰風刀,向她頸部斬去。他反複以玄晶斧攻擊此女,便是要驅趕她靠近陰風刀,好趁機斬了她。


    隻是這涅盤火遁術實在詭異,隻在數丈空間內遁來遁去,如同瞬移一般,根本無法鎖定位置。此時,裴雲秀要施展更強遁術,停頓時間稍長,反倒是一個機會,陰風刀雖然距離稍遠,也能一試。


    裴雲秀功法施展已畢,口中輕叱一聲“疾”,身體正要向出山的方向衝出,突見左側白光一閃,有物斬向自己頸部,當即一驚,扭身轉麵,以毫厘之差躲過此刀。與此同時,其長距離火遁術發動,整個人向前衝去,朝的卻是玄晶斧劈來的方向。


    此時,裴雲秀再想改變方向,已是來不及,隻驚恐地尖叫一聲,便被迎麵飛來的玄晶斧劈成兩半,當場死於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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