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元敬沒敢靠近地麵。


    這個皮麵之人,是他遇到的第一個,能夠將手段施展到地下六百餘丈的修士,不僅僅是境界高深,還在於其靈寶奇特、手段詭譎,絕不能大意對待。


    他以神念幾次溝通張傘,卻沒有得到回應,這讓他升起不祥預感。


    張傘在那地脈中護持他與火鴉道人,消耗極大,這兩年來,雖通過汲取中品靈石,積蓄了頗多靈力,但終究受限於環境,所得有限。


    此次與這皮麵之人大戰,幾乎是全力出手,方才破開那銀河的困束,爾後被金色飛劍重擊,隻怕損傷了本源,甚至靈識受損,陷入沉睡。


    這真是太不趕巧了。此去燭神教總壇,處於不安全之地,正是需要煉陽傘出力的時候,卻偏偏遭遇這等不測,真是時運不濟。


    他歎了一口氣,收攝念頭,小心翼翼地上升至二餘丈土層中,然後開始橫向穿行,往壺關的北三壇教眾大軍所在之地遁去,腦中則不斷搜索那兩人的印象。


    鐵麵之人,氣機比較熟悉,隻是過往認識的築基境修士中,無有一個能夠在身形上對上號。


    而那皮麵之人,聲音似曾相識。他便將曾經見過的元嬰修士,尤其是天魔淵的元嬰皆過了一遍,似是像某個人,但也不能就此確定。


    行有千裏,感覺距離壺關甚近,又沒有發現上方有異動,這才緩緩上升,將神識透出地麵,在附近察看。


    及至到二三十丈的土層中,神識已能擴展至三十裏以上,周圍除了荒山大石,並無任何活物的跡象。


    他不敢大意,不惜耗費神魂之力,將周圍數裏範圍,用神識細細的犁了一遍,確認沒有異狀,這才鑽出地麵,駕起飛劍於低空穿行,飛到了軍陣之中。


    此時,柴老七和趙世傑已經將教眾撤到山穀之外,依托一處矮山紮下營寨。


    這支大軍雖被突襲,死傷甚多,但畢竟都是修士,情緒早已安穩下來,恢複了百戰之軍的肅殺風貌。


    不過,一千多人的死傷,還都是前鋒精銳,這多多少少挫傷了大軍的士氣。


    在張元敬達到營寨後半個時辰,金法王和火鴉道人一臉鬱悶地飛了回來。不用問,眾人也知他們追擊失敗了。


    金法王怒氣未消,隻交代趙世傑整頓隊伍,多派探子,便陰著臉回了主帥營帳。


    張元敬將遇到皮麵之人的事告知火鴉道人,並說那人很可能是天魔淵的元嬰真人楚天雄。


    當初他與佟天福設計對付文載道,額外引來天魔淵三個元嬰層次修士,陸鼎一與秦廣智當場身死,楚天雄則以穿空符逃走。那等符籙使用時,若是遭遇重擊,很可能被卷入空間亂流,直跨數千萬裏也不是不可能。


    火鴉道人問道:“那此人為何滯留此地不去?難道此地有他要圖謀的東西?”


    張元敬沉思片刻,說道:“我傳給張萱的燭神教傳承功法燭陰訣,便是從楚天雄的弟子風無咎身上得到的。而這部功法,本是燭神教前代教主所攜,為何會被風無咎得到?風無咎是自己偶然得到的,還是楚天雄與他的?若是後者,則燭神教前代教主之亡,與天魔淵脫不了幹係,而楚天雄或許要以此從燭神教謀取什麽東西!”


    火鴉道人聞言,露出驚詫之色,搖頭歎息道:“想不到這部燭陰訣竟牽涉到這般隱秘!依老道之見,風無咎身上的燭陰訣必是楚天雄所與,而楚天雄則肯定是從天魔淵得到。其將燭陰訣與風無咎,會不會是想讓風無咎去燭神教試探反應,好決定後續行動。隻是這風無咎尚未來得及去燭神教,便死在芥子空間中。而楚天雄因為穿空發生意外,到了荒死地帶或其附近,故而幹脆來此進行謀算已久的計劃!”


    張元敬點頭讚同道:“前輩所言很有道理,極有可能是這樣。金法王曾說,前代教主是接到一封信,這才離開了總壇,自此一去不返。那信,會不會就是天魔淵修士所送?就是不知道,天魔淵為何要對付燭神教。這都過去千餘年了,除了楚天雄,也未見天魔淵有什麽後續行動。”


    火鴉道人道:“這並不奇怪。或許,千年之前的天魔淵主事者,想要對燭神教動手。隻是,後來換了另外的主事者,覺得跨越數千萬裏去對付一個魔修勢力並無益處,便放下了罷。”


    兩人商量了許久,覺得那皮麵之人若真是楚天雄,其人圖謀的首先還是燭神教,而不是他張元敬,當不會盯著他們動手,故而隻需小心一些,不要落單就是。畢竟,在燭神教總壇,還有一頭實力莫測的神獸,足以讓此人忌憚。


    第二日,金法王召見火鴉道人和張元敬,對他們解釋,那魔雲遁符乃是四大法王中紅法王的獨門秘技,昨日來襲之人,要麽是紅法王的人,要麽就是她與某一方合作,為之提供了此遁符。


    從昨日金法王氣急敗壞的模樣看,他與這紅法王必定關係不淺,所以才會那般生氣。不過,金法王沒有提及,兩人自不會追問。


    “此次之敗,是俺老金大意了。想不到敵人這般膽大,竟敢滲透進我北三壇的地盤,在壺關埋伏我們!俺老金立誓,不論是誰動的手,此仇,老金必報!”


    當著眾人,金法王攬下責任,又信誓旦旦許下諾言,盡力振奮大軍士氣,然後宣布繼續行軍。而在更早的時候,他已將視若珍寶的五百金雕軍全部遣出,在大軍周圍千裏範圍監視動靜。


    不多久,大軍行進到壺關。趙世傑領著前軍,已經將關城重新整理,並派了一支千人隊伍守關。


    金法王到此,裏裏外外視察一番,仍不放心,便將祁、侯兩位大經師留下,囑咐他們用心守護後路。


    此後,也不知是金雕軍的警戒,還是敵方未曾安排襲擾,一百七十萬裏的山道,除因地魔獸的偷襲,有一千多人的死傷,大軍順順利利地走了下來,一直行到鏡湖關外。


    燭陰穀地處荒死地帶中心,也是整個龍脈的中心。它地勢險要,若是大軍出行,隻有南北兩路可入,北邊需過鏡湖關,南邊則要過岐山關。兩關如同兩把堅鎖,牢牢控住了進出燭陰穀的通道。


    當然,對於築基境以上的修士來說,一般的險關如同平地,自天中飛過即可。


    不過,燭陰穀此地十分特殊,其中濁氣極其濃鬱,自地中滲出,受四周高山阻礙,直上天際,與天中的靈力相衝,形成了極其頻繁的天雷、流火和濃厚的毒霧,覆蓋大片天空,最低處甚至在山峰之下,成為燭陰穀的天然屏障。這也是燭神教當年選取此地作為總壇的重要原因之一。


    鏡湖關得名於關前的鏡湖。鏡湖方圓千裏,是數百萬裏龍脈中,最閃亮的一顆明珠,其水平靜如鏡,故而名之曰鏡湖。據傳,鏡湖是傳承神獸燭龍潛修聖地之一,因而被列為神教禁地,禁止任何教眾和外來者進入湖中。


    此時,距離一年之期尚有三個月時間。金法王命令大軍在鏡湖之畔紮營,派趙世傑親自去報關。


    鏡湖關鎮守官是一個聖核境魔修,手底下有五千精銳教眾,配備大量神光槍、魔火彈、滅元箭。此人得了報關文書,隻說盡快送與總壇香主常光明,至於何時可入關,需等上麵的指令。


    然而,一個月過去,近在咫尺的總壇仍舊沒有半分消息傳來。北三壇在總壇布置的密探,也似消失了一般,沒有傳出一點訊息來。


    金法王甚是不快,令趙世傑每日前去催促,開始的幾日,鏡湖關鎮守官還按規矩接待,後來幹脆閉門不見。


    這可把金法王氣壞了,親上鏡湖關逼問,這個鎮守官卻油鹽不進,隻說沒有總壇指令,任何人不得入關,即便是金法王也不行。


    金法王哪受過這個氣,當即擼起袖子,就要狠揍此人一頓。


    這個鎮守官五短身材,小眼睛、塌鼻子,年紀看起來不過四十多歲,修為隻有聖核境初期,對金法王的暴躁與威逼,十分硬氣,見他想動手,幹脆眼睛一閉,雙手負於身後,完全是一副要命拿走、入關不行的堅決態度,讓金法王看著越發來氣。


    這時,府門外傳來一聲長吼:“報——鎮守官,總壇來了傳令使,正在門外等候!”


    金法王聞言,頓時氣樂了,大馬金刀地往主位上一坐,也不理神情略顯不自然的鎮守官,大喝道:“讓他進來!”


    鎮守官見狀,隻好在旁邊的座位上坐下,閉目養神,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少頃,一個三十多歲的黑大漢走了進來,此人修為在築基境大圓滿,手中提著一個竹筒,背上掛著一個黃綢緞包袱,與總壇派往各地的傳令使一般無二。


    “護教金剛宋旭仁,見過金法王!”黑大漢抱拳,向主位上的金法王行了一禮,不亢不卑地說道。


    “哦,你是總壇的宋金剛啊,俺老金聽過你的名字,是條好漢!你不在總壇練兵,怎地改送信了!”金法王眯著眼說道。


    宋旭仁恭敬地說道:“稟法王,屬下是傳令,不是送信。還請法王按照教中禮儀,接下左神使簽署,右神使、白法王、青法王、紅法王附署的神使令。”


    “神教令?”金法王大吃一驚,挺身而起,“是什麽內容?”


    燭神教有三大令,七小令。三大令分別是教主令、神教令、詔令,七小令則是左右神使掌握的指令。三大令中,教主令具有最高權威,完全由教主一人發出。神教令必須有左右神使和四大法王中的四人同署,方可發出。詔令則由左右神使共署後發出。


    此前,召集南北六壇運送祭祀物資前來總壇,也不過是發了一副詔令。現在,不知為了何事,竟然發出了神教令,且是除了他金法王之外,兩神使三法王同時簽署,這意味著此令可能僅僅發給他一人。


    宋旭仁黑臉如鍋底,看不出任何表情,嘴中卻堅定地說道:“請金法王按教中禮儀,接受令旨!”


    金法王仍處於震驚之中,倒沒有計較宋旭仁的強硬,而是走出幾步,跨過門檻,來到庭院之中,麵向總壇方向,一手撫胸,一手豎起,朗聲說道:“燭神在上,信徒藍奎鬆接旨!”


    宋旭仁早已準備妥當,當即跨步上前,將手中竹筒擺在金法王身前,揭開蓋子,隨即有一股青煙冒出,聞之令人心神安寧。


    又將背上的黃綢緞包袱取下,麻利地解開繩結,取出一本紅皮黑字的書冊來,黑字即“神教令”三個字,紅皮上則刻有複雜的紋路,像是一種頗為高級的禁製。


    “燭神在上,請信徒藍奎鬆接旨!”宋旭仁雙手捧著書冊,恭敬地舉過頭頂,然後單膝在金法王身前跪下。


    金法王雙手接過書冊,然後說道:“信徒藍奎鬆接旨,請燭神明察!”


    此儀式,乃是督促教眾接旨後,無論旨意為何,皆要按旨意行事。按照嚴格的教規,行此儀式時,接旨的教眾必須明確承諾完全執行旨意。


    但是,由於近千年來,教中爭鬥不休,各方勢力的頭頭腦腦,早已將接旨儀式改得不成模樣。金法王所用儀式,正是他這一方勢力,數百年來慣於使用的程式。


    宋旭仁自不會計較,待金法王接過神教令,便退後幾步,等候他的答複。


    金法王翻開書冊,裏邊隻有幾句話:“此令:幽冥洞所出之‘神恩使者’,未經燭龍大人認可,身份存疑,不可進入燭陰穀。待涅盤祭祀、教主登位之後,由總壇護衛帶入穀中,請燭龍大人鑒別,再行處置!金法王接令後,即刻執行,不得有誤!”


    金法王一張黃臉,頓時變成赤土之色,勃然大怒道:“此令俺老金不同意!若要鑒別,現在就去鑒別,老金帶人護送,等什麽涅盤祭祀、教主登位!沒有神恩使者在場,搞什麽涅盤祭祀,沒有神恩使者見證,教主如何登位!”


    宋旭仁站在一旁,沒有吭聲。而在門裏遠觀的鎮守官則高聲說道:“金法王慎言。此乃左右二神使和白青紅三位法王同時簽署的神教令,豈可隨意推翻!”


    “放屁!什麽神教令!有對神恩使者如此不敬的神教令嗎!再敢胡說,俺老金捏爆你的狗頭!”


    金法王牛眼一瞪鎮守官,隨即指著宋旭仁吼道,“把俺老金說的話,一字不改地報給那五個家夥,告訴他們,先鑒別神恩使者身份,再舉行涅盤祭祀。若不同意,俺老金直接把北三壇十萬眾全部調過來開戰,北方不守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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