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鴉道人和張元敬挺身而立,兩雙眼睛看向前方的黑水池。


    隻見池中水波升騰,嘩嘩作響,中心區域約莫六七十丈方圓的水麵猛地塌陷下去,隨之而出的,是一條巨大的黑龍,身長三十丈有餘,粗若巨樹。


    它雙目如電,揚頭衝起,很快從黑水中脫離,在洞穴上半部騰空飛舞,冒著水氣的龐大身軀對兩人形成強大壓迫。


    它的樣貌,與燭龍殿前殿那具石像一模一樣,顯然就是燭神教的傳承神獸燭龍。


    黑龍在空中盤旋一周,碩大頭顱在黑水池上空停住,然後雙目死死盯著張元敬,張開長長的大口說道:“在本王就要絕望的時候,你出現了,帶來了光明和希望!這正是上天給本王的機緣,注定了本王命不該絕,仍可在無盡世界中逍遙快活。


    “嗯,想一想就無比的美妙!多少萬年來,在本王自我麻醉的夢境中,這種場景一次又一次地出現,雖然醒來後一切歸於虛妄,可也支撐本王堅持了下來。終於,讓本王等到了這一天,等到了嗬!唔,所以,道門的修士、無知的人類,本王不會吃你,隻要你交出反氣!”


    它的聲音時而高亢,時而低沉,時而凶厲,時而柔和,但是,它的眼神始終是瘋狂的,而這瘋狂的底色則是殘酷的冰冷。


    看來火鴉前輩所料不錯,尚有機會與這條巨龍建立合作。張元敬心中默默思索著,神情自若地問道:“你是因為反氣,才承認我倆神恩使者身份的嗎?”


    黑龍如同人類一般,皺了皺眉毛,當然,它並無眉毛,實則是皺了皺厚厚的眼皮,似乎有些不悅。


    不過,它很快咧嘴嘎嘎一笑,帶著濃濃的譏諷說道:“當然!否則,你以為憑什麽!燭神教是怎麽回事,沒有比本王更清楚的了,哪裏有什麽神恩使者!那不過是某任教主玩的權術手段而已。自己不爭氣,沒有絕對的實力,弄些小伎倆,結果成了一個負擔,還被人訛走一座寶山。真是可笑!”


    張元敬又試探地說道:“我們還以為你被左神使控製了,不會出現在這裏!我們是來為你治愈肉身的!”


    “治愈肉身?荒唐!本王豈需治愈肉身!是誰讓你們來的?你們不過是兩個外來者,根本不懂神教之事。是誰?誰在針對他們偉大的燭龍大人玩弄手段?此事必須深究,罪魁禍首不可饒恕!”黑龍起初的表情是輕蔑的,及至聽到“治愈肉身”四個字時,立時變得怒不可遏,巨口咆哮,形成恐怖的聲波,迫使火鴉道人和張元敬不得不以法力護住雙耳。


    “嗯,是右神使力主,不過,左神使也同意了!”張元敬沒有隱瞞,如實回答。


    黑龍雙目閃動殺氣,口中嗡嗡地說道:“吾知道了,倒要看看他們有什麽陰謀。他們這點本事,才算得上多少道行,一個個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對本王不敬!真是自以為是、自找苦吃!本王可是秉天地奇珍而生的上古蟲王——燭九陰!吾的天賦神通,豈是他們這些井底之蛙能知道的!”


    它重新盯住張元敬,冰冷的眼光讓張元敬汗毛倒豎、呼吸困難。


    “好了,本王沒興趣與你廢話,快把反氣交出來吧。本王熬得太久了,早已迫不及待!吾要脫離這牢籠,重獲自由!”


    張元敬屏氣凝神,收攝心神,將黑龍帶來的壓迫和畏懼排除於外,冷靜地說道:“你要反氣做甚?這可是此界難得的寶物,若想得到,需要拿等價之物來交易!”


    “交易?哈哈哈!太好笑了!”


    黑龍聞言一愣,隨即哇哇大笑:“你是在找死嗎!弱小而無知的人類!你的反氣是從哪來的?在這一界,隻能是本王的那幾個老夥計!也不知哪個家夥這般無用,居然栽在你的手上。但是,畢竟是本王一族,它身上析出的反氣,隻能歸本王所有。豈是你可據有的!


    “本來,看在你為本王送來反氣的份上,本王可以忽略這個問題,饒你一命。看來本王還是太仁慈了!區區兩個結丹境修士,也敢在麵對本王時忘卻畏懼、妄圖交易,這是何等的諷刺和侮辱!你們是把本王的仁慈,當成軟弱無能了嗎!哼,本王生氣了,十分的生氣,本王的怒火不可遏製,必須有人為此付出代價。嗯,你們兩個,誰要先成為本王的腹中美味?”


    張元敬和火鴉道人神色微變,但並沒有被黑龍的威脅嚇到。這條黑龍甚為虛弱,從氣機看,隻是比聖核境大圓滿魔修強上一些,遠沒有化身境存在帶來的層次壓迫。憑他們兩人的實力,即使不敵,也足夠保住性命。


    張元敬迅速將源生石調出,附在肉身之上,厚土術法劍也拿在手中,隨時準備施展土禦之術,防備對方的突襲。


    老辣的火鴉道人也把玄鐵大葫蘆祭出,一叢叢火苗在葫蘆口飄動,發出獵獵之聲。


    “嗯,竟然是一種真火,也算有點本事嘛。不過,在這裏也沒有多大用。看到這池黑水了嗎,本王一尾巴砸下去,你那滿葫蘆真火便都要熄滅,百年之功毀於一旦!本王奉勸你們,交出反氣,自可保全性命,安然離去。否則,一旦本王動手,結局就不可收拾了!”黑龍對火鴉道人的玄鐵大葫蘆似乎有些畏懼,稍稍升高了幾尺距離。


    火鴉道人嗬嗬一笑,貌似恭敬、實則戲謔地說道:“老道相信燭龍大人能辦到,不過,就是不知滅了這些真火後,您的實力還存幾分?能否對付左神使、右神使,也許還有什麽白法王、青法王等一幹聖核境魔修!”


    他的話音剛落,一聲震耳欲聾的龍吟在洞穴中爆開,黑龍巨大的長尾突然甩出,向兩人當頭砸來。


    “前輩,我防你攻!”


    張元敬低喝一聲,舉起厚土術法劍,全力發出一記土禦,憑空凝出一枚丈方大小、三尺半厚的土盾,擋在上方。


    隻聽風聲呼呼,龍尾重重砸在土盾上,發出“嘭”的巨響,土盾劇烈一顫,隨即左右搖晃,一息之後便完全碎裂開去。


    與此同時,火鴉道人一掌拍在玄鐵大葫蘆上,一叢強勁的萬獸真火噴出,燒在龍尾上,但熾烈的火苗甫一接觸龍尾,便似遇到了冰水一般,滅了一大片。


    “吼!”黑龍狂吼一聲,長尾在空中急劇扭動,巨大龍頭甩將過來,張開血盆大口,露出又尖又長、如同鋼矛一般的利齒,咬向火鴉道人。


    火鴉道人大喊道:“來得好!”


    手中法訣如風打出,大葫蘆調轉葫蘆嘴,對著黑龍巨口就噴出一隻數丈大小的火鴉,炎氣蒸騰,振翅疾飛,直鑽黑龍巨口。


    這時,黑龍口中嘩嘩作響,一條黑色激流應聲而出,正正衝刷在已經飛到近前的火鴉上。


    “嗤嗤”之聲不絕於耳,火鴉迅速縮小,在昏暗的空間中生成一股濃鬱的水煙。這水煙之中,充斥陰死、幽暗、汙穢、淫邪的氣息,聞之令人昏昏欲睡又想入非非。


    火鴉道人白眉微挑,眼中閃動果決之色。他再次變換法訣,雙手接連在玄天大葫蘆上拍打,葫蘆中的萬獸真火源源不斷的冒出,不斷補強被黑水削弱的火鴉,以陽剛之火驅散、清除那些邪惡的水煙。


    趁此機會,張元敬舞動厚土術法劍,施展了小法術狂沙,不過,是將製造的黃沙和泥石,束成一條匹練,直直插向黑龍的大口。黑龍以水為招,土法正可克而製之。


    黑龍先是不以為意,不覺這單薄的一束黃泥能有什麽用。隨著時間推移,當這黃泥形成的匹練越發粗實,且源源不斷地衝入它口中時,它終於察覺到了不對:黑水的力量越來越小,漸漸壓製不住火鴉的增長。


    它有些惱怒,不過嘴裏正在噴出黑水,又被強行灌入沙土,想吼也吼不出來,隻能甩動長尾,砸向張元敬和火鴉道人。


    然而,這一動,嘴中的力量更小,立時維持不住黑水激流,火鴉頓時赤焰高漲,猛地前衝,砸在了黑龍的巨首上。


    黑龍被這烈火一燒,嘴上的胡須頓時化作黑灰,麵皮也燒得隱隱發紅,頓時慘嚎一聲,借助尾巴的扭動,調轉龍頭朝下一鑽,飛速入了黑水池中。


    兩條鐵通粗的水柱應聲而起,向兩人飛來,打向火鴉道人的那根,瞄準的是他的玄鐵大葫蘆。


    張元敬手中法劍在地上一點,厚土之力湧出,兩條土龍衝天而出,同兩條水柱相撞。


    黑水四濺,嗤嗤作響,顯出極強的腐蝕之力。好在土龍厚實,雖被黑水衝刷得泥石亂飛,但防得十分周全,未曾讓半滴黑水漏過來。


    土龍與水柱兩下抵消,一時僵持不下。過的幾息,水中波光閃動,水柱消失,成百上千的水箭射出,劈頭蓋臉朝兩人攢射過來。張元敬法劍連點,漫天碎石飛出,將水箭全部撞碎,一支不漏。


    黑龍仍不甘心,在水下發出恐怖咆哮之聲,滿池黑水上翻,化作一道寬大的瀑布,當頭向兩人罩了下來。


    張元敬招式再變,一座土牢拔地而起,護住兩人。在巨大水力衝擊下,土牢很快破裂。但是,代之而起的,是第二座、第三座土牢,直到瀑布落地,變成一灘黑水回流池中。


    黑龍大招頻出,導致張元敬法力急劇消耗,他雖心中暗自焦急,麵容上卻雲淡風清,沒有露出半分破綻。


    這時,水麵平靜下來,再無異常動靜,黑龍似乎放棄了出手。


    兩人沒敢鬆懈,仍然全神貫注地盯著水麵,神識射出,四處搜尋黑龍的蹤影。


    很快,十幾息時間過去,那長蟲仍不見動靜,隻有黑水池水麵一直來回晃動,發出一種帶有節奏的叭叭叭的聲音。


    火鴉道人猛地想起一事,低聲提醒道:“元敬小心,這黑龍必有天賦奇術,或許與神魂神識有關!”


    火鴉道人的推測,得自左神使自以為控製住此獸、實則被此獸欺騙之事。這或多或少說明此獸在神識一道上,有出眾之處,強如左神使,都著了它的道,由此可見一般。


    “好吧,讓我們來談一談,怎麽進行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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