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宴席還沒有結束, 關於原弈討好未來嶽父，大宴賓客的新聞, 已經推送到各大網站，甚至有新聞記者說，原弈剛接手酒店, 就請未來嶽父來用餐, 可見其對女方親人的看重雲雲。
前一天才爆出徐家長輩因為喜愛顏溪，所以把酒店給了原弈, 第二天原弈就為未來嶽父擺出這麽大的賀壽陣勢，讓原本堅決不信第一天那篇報道的人，都忍不住開始動搖了。還有網友調侃, 看原弈這殷勤的勁頭, 沒準讓他入贅到女方家, 他都願意。
網友們在網上的言論不過是開玩笑，但是對於看到新聞報道的原亞森而言，這無疑是在打他的臉。可是酒店是嶽父給的，就連那個不專業的網絡財經版塊記者, 也是嶽父花錢請的，他現在即使有不痛快的地方，也不能發作起來。
翻著網上那些評論，他差點沒忍住脾氣砸手機，隻是有妻子在場，他不想讓她知道這些事，隻能忍下滿腔怒火。
“雅雅，嶽父那邊的事情，你清楚嗎？”原亞森心裏有些不踏實，這麽大一座酒店，嶽父不告訴他們就給了原弈，這是對他們產生不滿了？
“怎麽了？”徐雅放下手裏的詩集，抬頭看原亞森，“爸爸前段時間身體不太好，今天我們又沒什麽事，過去看看他老人家吧。”
她果然不知道這件事。
原亞森心裏有些不痛快，雅雅是嶽父的親生女兒，這種事瞞著他可以，為何連雅雅都不告訴？
“好。”向來不怎麽拒絕徐雅要求的他，當下便答應了下來。
聽到大女兒與女婿來的時候，徐老爺子正在網上跟人下棋，因為下不過對方，他很痛快地退出了遊戲。
“爸爸。”徐雅把買好的禮物交給阿姨，見到徐老爺子從樓上下來，忙上前去扶，徐老爺子揮開她的手，“不用，不用，我還能自己走。”
徐雅知道老爺子的脾氣，沒有再堅持，不過仍舊亦步亦趨跟在徐老爺子身後。徐老爺子瞥了眼站在旁邊的原亞森，指了指沙發：“坐吧。”
“謝謝爸。”原亞森依言坐了下來，向來心高氣傲的他，在徐老爺子麵前，有些束手束腳。
“怎麽，聽說我把酒店給了小圓子，你們坐不住了？”不等夫妻二人開口，徐老爺子率先道，“反正顏溪那個丫頭我很喜歡，如果你們今天來的目的就是說她的壞話，那就不用開口了。”
“爸，我們也是為了小二好。叫顏溪的那個姑娘為人確實不錯，但她的工作拋頭露麵，恐怕不太適合做小二的妻子。”徐雅安撫著老爺子的情緒，“不是她不好，隻是小二跟她不合適。”
“胡說八道，什麽拋頭露麵，我看你們這些年都活到狗肚子裏去了！”徐老爺子氣得用拐杖敲了敲茶幾，“你從小喜歡詩詞歌賦，過著萬事不理的日子，並不是因為你這樣的行為更高貴優雅，而是我們家條件好，能夠給你提供你這樣的生活。要是放在普通人家，你這樣叫四體不勤五穀不分，靠著你吃飯，恐怕隻能喝西北風。女孩子正正經經認認真真的工作叫拋頭露麵，那你這樣叫什麽？不事生產，混吃等死嗎？！”
“爸，”原亞森見嶽父朝妻子發脾氣，當下便心疼起來，“雅雅也是一片好心，您不要生氣。”
“我這個做老子的教育女兒，也說不得了？”徐老爺子扭頭看原亞森，“怎麽，現在是嫌棄我老了，不能說話了？”
一聽到這話，原亞森頭都大了，前幾天嶽父就是用這句話開頭，然後罵了他將近一個小時，他現在聽到這句話，就反射性的害怕。
“爸爸，你說，我聽著呢。”徐雅怕老爺子氣出好歹，忙拍著他的後背，“您慢慢說。”
“我知道你們並不是不滿意顏溪的身份，而是不滿意小圓子沒有聽從你們的安排，覺得小圓子脫離了你們的掌握，才會如此惱羞成怒，把心裏的不滿發泄到一個無辜又上進的女孩子身上。”徐老爺子歎了口氣，“雅雅，你被人寵了一輩子，任性了一輩子，雖然已經到了要做奶奶的年齡，可是心性卻是幾十年如一日。亞森對你好，我為你感到很高興，但是你捫心自問，你是一個合格的母親嗎？”
徐雅麵色惶恐地看著徐老爺子，不明白他為什麽會這麽說話：“爸。”
“這都怪我，沒有教會你擔起責任，才讓你變成這樣。”徐老爺子愧疚不已，“當年小圓子被保姆虐待，被你們忽視，他少年時期故意做出各種叛逆行為，就為了引起你們的注意，但你們是怎麽做的？”
“你們二人的世界容不下多餘的孩子，可是孩子是你們自己生出來的，他沒有權利選擇願意還是不願意，”徐老爺子神情凝重，“沒有哪個孩子是多餘的，隻有不負責任的父母才是可恨的。”
“爸，這些不關雅雅的事，都是我的錯，”原亞森匆匆開口，“您不要怪她。”
“我知道不能怪她一個人，可她才是我的女兒，我隻能理直氣壯的教育她。至於你……”徐老爺子垂下眼皮，沉默片刻，“我對你們兩個已經沒什麽要求，二十年前你們是用哪種態度對待兩個孩子，現在還是用哪種態度對待吧，他們已經長大了，用不著你們這對不負責任的父母對他們指手畫腳。”
聽著嶽父把自己說得一無是處，他又是羞惱又是尷尬，可是麵對嶽父那雙看透世情的眼睛，他竟是說不出為自己辯解的話。
“爸。”徐雅紅著眼眶道，“我是愛兩個孩子的。”
徐老爺子看著眼前這個女兒，她在溫室中待了一輩子，永遠承受著別人給她的好，卻沒有學會如何對別人好。良久之後，徐老爺子長歎一聲，“你跟亞森好好過日子吧。”
徐雅惶惶不安地看著徐老爺子。
“我今天就當一次倚老賣老，惹人討厭的老不死，小圓子的戀情你們不要再插手。”徐老爺子說這句話的時候，看的是原亞森，“如果你們還認我這個爸爸，就記住我今天的話。做父母的不用考試，做孩子的也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萬事適可而止。”
徐雅蒼白著臉看原亞森，原亞森握住徐雅的手，輕輕地點頭。
承認自己是個不喜歡自己後代的父親，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被扒光了外衣，羞恥至極。
生日宴結束，顏溪與原弈扶著喝得微醺的宋海坐上車，終於結束了這場熱鬧。
有些人喝了酒以後，話會變得比平時多，宋海就是這樣的人。
他拍了拍原弈的肩膀，感慨道：“說實話，一開始我是真不想讓我們家顏顏跟你在一起。”
“為什麽？”原弈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還被未來嶽父嫌棄過，他人帥又多金，人脈還很廣，究竟哪裏不好了？
“可能是因為你氣勢太足了？”宋海還沒醉得太徹底，所以還知道找漂亮一點的措辭說話，“我怕你跟我家閨女處得不夠好，鬧起矛盾會動手打人。不過想著我家閨女會防身術，我才放心一點。經過事實證明，以貌取人是不對的，你是個踏實又穩重的好孩子，我們家顏顏跟你在一起，我也能夠放心了。”
原弈：真的不是因為顏小溪會防身術？
“爸。”顏溪見原弈一臉懵懂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對宋海道：“你喝醉了，晚上好好休息。”
“我腦子清醒著。”宋海揉著太陽穴，“我答應過你媽，要好好照顧你，讓你過得幸福。如果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找了個不靠譜的男人，百年過後我沒臉下去見你媽。”
顏溪沉默下來，她沒想到她爸對她媽還有這麽深的感情。在她記憶中，那時候爸媽是友好協商離婚，她跟她媽搬到海市過後，爸爸每年都會來海市看她好幾次，甚至有時候學校開家長會，他也會連夜乘飛機趕過來，那時候班上幾乎沒有同學相信她家裏是離異家庭。
兩人離婚後，都沒有再找對象，每年都會聚幾次，卻不再生活在一起。
也許正如媽媽說的那樣，兩個相愛的人，不一定適合生活在一起，看盡對方所有壞習慣，忍受對方所有與自己習慣相悖的行為，是婚姻生活最大的挑戰。
她不懂父母對婚姻的選擇，也無權對此揣測，可是看到她爸酒醉後再次提及她媽，她心中仍舊忍不住動容。
“爸爸，我的幸福在自己身上，不在於別人的給予。”顏溪笑了，“你放心吧，我會過得很好，不會讓自己受委屈的。”
“這性子也隨你媽。”宋海小聲嘀咕著，靠著椅背已經有些神誌不清。
原弈偷偷看了顏溪一眼，顏溪對他眨了眨眼，笑了出來。瞅到這個笑，原弈腦子裏想，顏小溪笑起來的樣子，真好看。
車子開到宋家別墅外，顏溪與原弈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宋海扶到了床上。
顏溪給宋海拖鞋，原弈就在旁邊端茶倒水，兩人把宋海安頓好後，才退出房間。
“今天喝酒了？”顏溪聞到了原弈身上淡淡的酒味。
“陪伯父喝了一兩杯，不多。”原弈低頭聞了聞自己身上，並沒有聞到什麽味道。
“下次我爸再叫你陪他喝酒，你別答應他。”顏溪進廚房倒了杯水給原弈，“你胃不好，喝酒傷胃。”
“不就是兩杯酒，我如果不喝，伯父還以為我沒有男子氣概，”原弈一口氣把水喝下一半，“小事。”
“小事？”顏溪挑眉，“真是小事？”
被顏溪盯得有些心虛，原弈聲音慢慢變小，“我下次不喝就是了。”
好男人不要跟女人鬥嘴，贏了是輸，輸還是輸。
“嗯。”對原弈知錯就改的態度很滿意，顏溪點了點頭，打開電視，卻沒有看進去多少，她知道自己做有關教育的這期節目，原弈一定會看到，她不知道原弈對這件事會怎麽想。
“原小二，我最近打算做一期與父母子女關係相關的節目。”顏溪仔細觀察原弈的臉色，“會涉及有關父母溺愛孩子、性侵、冷暴力等方麵的內容。編導覺得這期節目做出來，會引起很大的爭議，可能會對我有部分負麵影響，但是我想為這些孩子做些什麽……”
“沒關係，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我與好幾家電視台都有合作關係，你不用擔心沒有工作做。”原弈十分耿直，“我覺得這種內容挺有意義，你如果擔心有負麵消息，大不了花錢去請水軍給你控場，我手底下有個公關團隊，應對網絡突發事件十分有經驗。”
沒想到自己這番擔心是雞同鴨講了，顏溪愣了片刻，忽然笑出聲來：“原小二，你怎麽這麽可愛。”
“我覺得你更應該誇我霸氣，這跟可愛有什麽關係？”算了，自己的女朋友用詞不當也不好嫌棄。原弈伸手輕輕敲了了一下顏溪的腦門，“想做什麽我都支持你，別人都說我是你的後台了，你好意思不用？”
“這不是暫時用不上嗎？”顏溪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身上蹭了蹭，“你可要加油，讓我的後台越來越高，越來越穩固。”
“放心吧，我不會讓其他人以為，你是瞎了眼才找上我這種男人。”
“嗯……”顏溪笑眯眯的在他下巴上親了一口，“那我是不是也該努力工作，不讓其他人覺得，你是瞎了眼才找上我這樣的女人。”
“能這麽說話的人才是瞎了眼。”原弈嗤笑道，“雖然你胸小了點，嘴皮子利索了點，但是其他方麵還是很不錯的。”
“你、確定、這是在、誇我？”顏溪皮笑肉不笑地扯住原弈臉頰兩旁的肉，“來，我給你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
“我是說，我的女朋友冠絕天下，為了我家女朋友，我要好好工作，多多賺錢，成為一個努力合格的大後台。”家裏沒有其他人，服軟也不怕丟人，他是男人，他忍了。
“乖，”顏溪鬆開手，發現原弈的臉頰被自己捏得有些發紅，又伸手輕輕揉了揉，“下次再這麽嘴欠，我就擰你耳朵，知不知道？”
原弈：“你是女人，你說了算！”
好男、好男不跟女鬥。
兩人笑鬧過後，顏溪提起了正事：“下周二你研發的手遊要準備上市？”
原弈點頭：“我給你準備一個內部號，有時間你可以下載到手機裏玩一玩。”
“好啊。”顏溪想起了自己那一幹微博好友，覺得網絡宣傳這一塊，她可以帶這些朋友一起來做，“等遊戲正式上線，我帶幾個微博上口碑不錯的微博名人幫你宣傳。”
原弈這才想起，自家女友不僅是個厲害的主持人，還是個小有名氣的網絡畫手。
莫名覺得有些小驕傲呢。
第78章
原弈在顏溪家磨磨蹭蹭就是不肯走, 最後賴著吃了晚飯, 才不情不願的離開。離開的時候 , 他忍不住想，如果他跟顏小溪現在是夫妻就好了，那他就不用跟她分開住。
司機見原弈心情似乎很好的樣子, 於是打開車裏的音響, 給他播放輕快歡樂的曲子。
黑夜中華燈輝煌, 音響裏一對男女歡快的對唱著情歌，原弈忽然覺得, 婚姻或是並沒有那麽可怕，如果能跟顏小溪過一輩子，好像挺好的。
顏溪開著房門畫畫, 等到走廊上傳來響動, 起身走到門口，宋海已經走到了樓梯拐彎處。
“爸。”叫住宋海, 顏溪追到宋海身邊，“你先去沙發上坐會兒，我把晚飯給你端出來。”
“我竟然睡了這麽久, ”宋海打了個哈欠, “別費勁兒去準備晚飯了, 我現在不想吃東西。”
“不吃東西怎麽行，中午你喝了那麽多酒，晚上再不吃點東西，胃受得了嗎？”顏溪從廚房裏端出熬好的粥, 放到宋海麵前，“爸，你這喝酒的毛病也應該改一改。”
“改改改，一定改。”宋海端起粥吃了一口，粥帶著水果甜香，十分爽口，“水果粥？”
“知道你胃口不會太好，特意給你熬的。”顏溪笑，“我看你今天中午還挺開心。”
“我當然開心，原弈能花這麽多心思給我賀壽，可見你在他心中有多重要。”宋海吃飯快，幾口便半碗粥下肚，“我最擔心的，就是他這種豪門總裁對感情不上心，現在總算可以放心下來了。”
“難道不是因為他送了你鑽石手表，投其所好了？”顏溪指了指他手腕上晃眼睛的手表。
“你爸我是那麽俗氣的人？”宋海端正表情，“要這麽算，那我最滿意的應該是他安排豪華車隊來接我，那可稱得上是萬眾矚目，引起路人回頭無數。”
“豪華車隊？”顏溪滿頭霧水，“什麽豪華車隊？”
“你不知道這事啊？”宋海見顏溪滿臉茫然，才知道她原來半點不知情，“就是安排了一堆限量級紮上鮮花，開到我公司樓下來接我赴宴。”
顏溪：……
光是想一想這種畫麵，顏溪就覺得自己有些受不了，原小二好好的一個豪門總裁，究竟是怎麽想到這些主意的，偏偏她爸還真吃這一套。
“算了，你們開心就好。”顏溪認命了，一個是她親爸，一個是她男朋友，她能說什麽，當然隻能保持微笑，然後繼續讓他們玩得開心呀。
如今這個世道，做女兒做女朋友都不容易啊。
回到房間，顏溪把畫好的小段子發到微博，順手點開熱門新聞，覺得自己剛才的心理準備都是白做了。
用鮮花紮的仙鶴是什麽東西？
鮮花加鑽石拚壽字？
砸不拚個囍字，都可以當婚車隊用了。
顏溪已經沒有勇氣看新聞下的評論了，關掉新聞頁麵，默默看自己剛才發上去的條漫下的評論，看一看評論區裏的小天使們，才能讓她心情平複下來。
第二天一早，顏溪並沒有直接去電視台，而是跟趙鵬到街頭隨機采訪了一些準備去上學的小孩子，問他們爸爸媽媽是否愛他們。
這些天真的孩子，有些麵對鏡頭很活潑，有些會害羞一些，但是大多都很肯定的回答愛。
當然，也有孩子回答不愛，理由是他媽媽把他過年的壓歲錢都收了起來。
顏溪被這些童言稚語逗笑，但是從這些孩子的言談中可以看出，他們是被父母精心保護著長大的。
做完這段采訪，趙鵬關掉攝像，看了眼時間，呼出一口氣：“這天色看起來像是要下雪了。”
今年的天氣比較怪異，以往這個時候，早就大雪紛飛了，然而今年除了下過一場小雪以外，連雨夾雪都沒見過。
“唔。”顏溪拉了拉頭上的帽子，跺著腳道，“趙哥，我們回台裏。”
兩人被凍得縮進車裏，才敢解下身上的帽子圍巾手套，趙鵬道：“一大早拍的這些素材，與我們這期要做的題材完全相反，能用上嗎？”
“怎麽不能用，我覺得這些素材挺好的，”顏溪倒是覺得，這些孩子燦爛的笑臉，還有那些小可愛般的煩惱，是十分珍貴的素材，“親子關係，又不僅僅是矛盾的一麵，溫馨和諧也挺好。”
顏溪做節目有自己的堅持，她一直覺得，一味的批判或是誇獎，都不算是好事。情緒比較敏感的人，在看電視的時候，會很容易產生共情。比如有些小孩看到新聞裏父母虐待自己孩子，把這段內容記在了心底，如果某一天他犯了錯，父母略微責備他幾句，他就會把自己想象成那個受虐待的小孩，然後性格與內心都會產生變化，這對小孩子而言，並不是好事。
而一些大人在看節目時，如果能從一些父母身上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改變自己對孩子的教育態度，這就將是最大的收獲。
中午主持完新聞，吃完飯，顏溪又拖著趙鵬出外勤，一出門顏溪就忍不住把頭縮進圍巾裏，實在是太冷了。
“小顏啊，不是趙哥跟你吹，你沒進台之前，我一周有一半時間是待在台裏吹空調，你來了我就天天往外麵跑，皮膚都黑了一大圈，”趙鵬扛著攝像機坐進車裏，轉頭對顏溪道，“你怎麽受得了這種天氣的？”
“我也受不了啊，”顏溪凍得牙齒打顫，“一切都為了工作嘛。”
“台裏不是特意給咱們這檔節目，安排了采集素材的外景記者嗎？”提到上麵的策略，趙鵬語氣有些冷淡，“你何必想不開，自己還來受這個罪。”
“有些節目我自己跑素材更有意思，不過就是麻煩趙哥了。”顏溪朝趙鵬燦爛一笑，“我跟你合作慣了，我也比較喜歡你的拍攝角度。”
“看在你這麽拍馬屁的份上，我也隻能陪你遭罪了，”趙鵬輕哼一聲，“反正除了你，其他有頭有臉的主持人，也看不上跟我一起合作。”
當年他不小心得罪了某個大腕兒，這些年被下放到地方台混日子，之前一個一口“趙哥”“趙老師”的那些人，各個都跑得飛快。像顏溪這種年紀輕輕，已經混到大節目裏麵的主持人，台裏想跟她合作的人肯定一大把，但她出外勤的時候，偏偏還帶著自己，並且擺著晚輩的姿態，無非是講義氣重感情，這樣的人在名利場裏已經不多見了。
“誰說的，我們趙哥這攝影技術，多厲害多牛。”顏溪笑嘻嘻地吹捧，“這隻能證明一件事。”
“什麽？”趙鵬轉頭看她。
“說明我眼光特別好。”
趙鵬：“小顏，你這臉皮越來越厚了。”
“這證明著我的成長。”
趙鵬：……
遙想當初顏溪剛進台的時候，他跟她鬥嘴輸贏還是五五開，現在他已經屢戰屢敗了，可見主持人是個多麽磨練臉皮的工作。
顏溪並沒有直接拍攝留守兒童以及受家暴兒童，而是采訪了這些孩子的街坊鄰居，從他們的隻言片語中，讓觀眾了解到他們的現狀。
留守兒童的得到的大部分評價都是：懂事、能吃苦、性格內向、讀書認真刻苦或是調皮、夜不歸宿、打架。
受到嚴重家暴的兒童除了有人同情可憐或是誇獎他們懂事外，甚至還有部分□□，諸如膽子小、成績差或是脾氣不好，性格孤僻等等。
顏溪聯係到一個留守在家，遭受過親戚虐待的年輕人。他今年隻有十八歲，但是早在幾年前就放棄了學業，顏溪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網吧裏玩遊戲。
這個頭發有些油膩，外套上也沾著汙跡的年輕人，麵對鏡頭十分別扭，直到顏溪再三保證，會給他的臉打馬賽克，語音也會變音處理後，他才自在一些。
走出網吧，見他凍得瑟瑟發抖，顏溪在附近找了一家熱飲店，坐下來跟他慢慢聊。
顏溪問他，恨不恨虐待他的親戚時，年輕人點頭：“當然恨，我甚至想回去打他們一頓，不過現在不想了。”
“為什麽？”顏溪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大男孩，把自己麵前的點心往他麵前推了推，但是這個孩子有些害羞，並不好意思拿起來吃。
“不想回到那個地方，現在我在外麵打工，有錢花，有網上，有吃有喝，一輩子都不想那個破地方。”年輕人捧著奶茶杯，神情中有幾分自得，但又有一種強撐出來的勇氣，“再說打人犯法，萬一被抓進去，我媽又會哭。”
“那你恨你的爸媽嗎？”
年輕人沉默片刻，黑白分明的雙眼盯著顏溪：“恨不恨很重要？”
顏溪說不出追問的話，於是對他微微一笑：“那你跟我隨便談點什麽吧，我剛才看你在玩遊戲，我以前也玩過這個，可惜遊戲裏路線圖太複雜，我總是迷路，後來就沒玩了。”
談到自己喜歡的遊戲，年輕人頓時來了精神，似乎在顏溪這個年輕漂亮的女人麵前終於有了找回自信的談資，談到後麵還惋惜顏溪沒有繼續玩下去，不然他還能當顏溪的師傅。
前一天才爆出徐家長輩因為喜愛顏溪，所以把酒店給了原弈, 第二天原弈就為未來嶽父擺出這麽大的賀壽陣勢，讓原本堅決不信第一天那篇報道的人，都忍不住開始動搖了。還有網友調侃, 看原弈這殷勤的勁頭, 沒準讓他入贅到女方家, 他都願意。
網友們在網上的言論不過是開玩笑，但是對於看到新聞報道的原亞森而言，這無疑是在打他的臉。可是酒店是嶽父給的，就連那個不專業的網絡財經版塊記者, 也是嶽父花錢請的，他現在即使有不痛快的地方，也不能發作起來。
翻著網上那些評論，他差點沒忍住脾氣砸手機，隻是有妻子在場，他不想讓她知道這些事，隻能忍下滿腔怒火。
“雅雅，嶽父那邊的事情，你清楚嗎？”原亞森心裏有些不踏實，這麽大一座酒店，嶽父不告訴他們就給了原弈，這是對他們產生不滿了？
“怎麽了？”徐雅放下手裏的詩集，抬頭看原亞森，“爸爸前段時間身體不太好，今天我們又沒什麽事，過去看看他老人家吧。”
她果然不知道這件事。
原亞森心裏有些不痛快，雅雅是嶽父的親生女兒，這種事瞞著他可以，為何連雅雅都不告訴？
“好。”向來不怎麽拒絕徐雅要求的他，當下便答應了下來。
聽到大女兒與女婿來的時候，徐老爺子正在網上跟人下棋，因為下不過對方，他很痛快地退出了遊戲。
“爸爸。”徐雅把買好的禮物交給阿姨，見到徐老爺子從樓上下來，忙上前去扶，徐老爺子揮開她的手，“不用，不用，我還能自己走。”
徐雅知道老爺子的脾氣，沒有再堅持，不過仍舊亦步亦趨跟在徐老爺子身後。徐老爺子瞥了眼站在旁邊的原亞森，指了指沙發：“坐吧。”
“謝謝爸。”原亞森依言坐了下來，向來心高氣傲的他，在徐老爺子麵前，有些束手束腳。
“怎麽，聽說我把酒店給了小圓子，你們坐不住了？”不等夫妻二人開口，徐老爺子率先道，“反正顏溪那個丫頭我很喜歡，如果你們今天來的目的就是說她的壞話，那就不用開口了。”
“爸，我們也是為了小二好。叫顏溪的那個姑娘為人確實不錯，但她的工作拋頭露麵，恐怕不太適合做小二的妻子。”徐雅安撫著老爺子的情緒，“不是她不好，隻是小二跟她不合適。”
“胡說八道，什麽拋頭露麵，我看你們這些年都活到狗肚子裏去了！”徐老爺子氣得用拐杖敲了敲茶幾，“你從小喜歡詩詞歌賦，過著萬事不理的日子，並不是因為你這樣的行為更高貴優雅，而是我們家條件好，能夠給你提供你這樣的生活。要是放在普通人家，你這樣叫四體不勤五穀不分，靠著你吃飯，恐怕隻能喝西北風。女孩子正正經經認認真真的工作叫拋頭露麵，那你這樣叫什麽？不事生產，混吃等死嗎？！”
“爸，”原亞森見嶽父朝妻子發脾氣，當下便心疼起來，“雅雅也是一片好心，您不要生氣。”
“我這個做老子的教育女兒，也說不得了？”徐老爺子扭頭看原亞森，“怎麽，現在是嫌棄我老了，不能說話了？”
一聽到這話，原亞森頭都大了，前幾天嶽父就是用這句話開頭，然後罵了他將近一個小時，他現在聽到這句話，就反射性的害怕。
“爸爸，你說，我聽著呢。”徐雅怕老爺子氣出好歹，忙拍著他的後背，“您慢慢說。”
“我知道你們並不是不滿意顏溪的身份，而是不滿意小圓子沒有聽從你們的安排，覺得小圓子脫離了你們的掌握，才會如此惱羞成怒，把心裏的不滿發泄到一個無辜又上進的女孩子身上。”徐老爺子歎了口氣，“雅雅，你被人寵了一輩子，任性了一輩子，雖然已經到了要做奶奶的年齡，可是心性卻是幾十年如一日。亞森對你好，我為你感到很高興，但是你捫心自問，你是一個合格的母親嗎？”
徐雅麵色惶恐地看著徐老爺子，不明白他為什麽會這麽說話：“爸。”
“這都怪我，沒有教會你擔起責任，才讓你變成這樣。”徐老爺子愧疚不已，“當年小圓子被保姆虐待，被你們忽視，他少年時期故意做出各種叛逆行為，就為了引起你們的注意，但你們是怎麽做的？”
“你們二人的世界容不下多餘的孩子，可是孩子是你們自己生出來的，他沒有權利選擇願意還是不願意，”徐老爺子神情凝重，“沒有哪個孩子是多餘的，隻有不負責任的父母才是可恨的。”
“爸，這些不關雅雅的事，都是我的錯，”原亞森匆匆開口，“您不要怪她。”
“我知道不能怪她一個人，可她才是我的女兒，我隻能理直氣壯的教育她。至於你……”徐老爺子垂下眼皮，沉默片刻，“我對你們兩個已經沒什麽要求，二十年前你們是用哪種態度對待兩個孩子，現在還是用哪種態度對待吧，他們已經長大了，用不著你們這對不負責任的父母對他們指手畫腳。”
聽著嶽父把自己說得一無是處，他又是羞惱又是尷尬，可是麵對嶽父那雙看透世情的眼睛，他竟是說不出為自己辯解的話。
“爸。”徐雅紅著眼眶道，“我是愛兩個孩子的。”
徐老爺子看著眼前這個女兒，她在溫室中待了一輩子，永遠承受著別人給她的好，卻沒有學會如何對別人好。良久之後，徐老爺子長歎一聲，“你跟亞森好好過日子吧。”
徐雅惶惶不安地看著徐老爺子。
“我今天就當一次倚老賣老，惹人討厭的老不死，小圓子的戀情你們不要再插手。”徐老爺子說這句話的時候，看的是原亞森，“如果你們還認我這個爸爸，就記住我今天的話。做父母的不用考試，做孩子的也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萬事適可而止。”
徐雅蒼白著臉看原亞森，原亞森握住徐雅的手，輕輕地點頭。
承認自己是個不喜歡自己後代的父親，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被扒光了外衣，羞恥至極。
生日宴結束，顏溪與原弈扶著喝得微醺的宋海坐上車，終於結束了這場熱鬧。
有些人喝了酒以後，話會變得比平時多，宋海就是這樣的人。
他拍了拍原弈的肩膀，感慨道：“說實話，一開始我是真不想讓我們家顏顏跟你在一起。”
“為什麽？”原弈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還被未來嶽父嫌棄過，他人帥又多金，人脈還很廣，究竟哪裏不好了？
“可能是因為你氣勢太足了？”宋海還沒醉得太徹底，所以還知道找漂亮一點的措辭說話，“我怕你跟我家閨女處得不夠好，鬧起矛盾會動手打人。不過想著我家閨女會防身術，我才放心一點。經過事實證明，以貌取人是不對的，你是個踏實又穩重的好孩子，我們家顏顏跟你在一起，我也能夠放心了。”
原弈：真的不是因為顏小溪會防身術？
“爸。”顏溪見原弈一臉懵懂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對宋海道：“你喝醉了，晚上好好休息。”
“我腦子清醒著。”宋海揉著太陽穴，“我答應過你媽，要好好照顧你，讓你過得幸福。如果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找了個不靠譜的男人，百年過後我沒臉下去見你媽。”
顏溪沉默下來，她沒想到她爸對她媽還有這麽深的感情。在她記憶中，那時候爸媽是友好協商離婚，她跟她媽搬到海市過後，爸爸每年都會來海市看她好幾次，甚至有時候學校開家長會，他也會連夜乘飛機趕過來，那時候班上幾乎沒有同學相信她家裏是離異家庭。
兩人離婚後，都沒有再找對象，每年都會聚幾次，卻不再生活在一起。
也許正如媽媽說的那樣，兩個相愛的人，不一定適合生活在一起，看盡對方所有壞習慣，忍受對方所有與自己習慣相悖的行為，是婚姻生活最大的挑戰。
她不懂父母對婚姻的選擇，也無權對此揣測，可是看到她爸酒醉後再次提及她媽，她心中仍舊忍不住動容。
“爸爸，我的幸福在自己身上，不在於別人的給予。”顏溪笑了，“你放心吧，我會過得很好，不會讓自己受委屈的。”
“這性子也隨你媽。”宋海小聲嘀咕著，靠著椅背已經有些神誌不清。
原弈偷偷看了顏溪一眼，顏溪對他眨了眨眼，笑了出來。瞅到這個笑，原弈腦子裏想，顏小溪笑起來的樣子，真好看。
車子開到宋家別墅外，顏溪與原弈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宋海扶到了床上。
顏溪給宋海拖鞋，原弈就在旁邊端茶倒水，兩人把宋海安頓好後，才退出房間。
“今天喝酒了？”顏溪聞到了原弈身上淡淡的酒味。
“陪伯父喝了一兩杯，不多。”原弈低頭聞了聞自己身上，並沒有聞到什麽味道。
“下次我爸再叫你陪他喝酒，你別答應他。”顏溪進廚房倒了杯水給原弈，“你胃不好，喝酒傷胃。”
“不就是兩杯酒，我如果不喝，伯父還以為我沒有男子氣概，”原弈一口氣把水喝下一半，“小事。”
“小事？”顏溪挑眉，“真是小事？”
被顏溪盯得有些心虛，原弈聲音慢慢變小，“我下次不喝就是了。”
好男人不要跟女人鬥嘴，贏了是輸，輸還是輸。
“嗯。”對原弈知錯就改的態度很滿意，顏溪點了點頭，打開電視，卻沒有看進去多少，她知道自己做有關教育的這期節目，原弈一定會看到，她不知道原弈對這件事會怎麽想。
“原小二，我最近打算做一期與父母子女關係相關的節目。”顏溪仔細觀察原弈的臉色，“會涉及有關父母溺愛孩子、性侵、冷暴力等方麵的內容。編導覺得這期節目做出來，會引起很大的爭議，可能會對我有部分負麵影響，但是我想為這些孩子做些什麽……”
“沒關係，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我與好幾家電視台都有合作關係，你不用擔心沒有工作做。”原弈十分耿直，“我覺得這種內容挺有意義，你如果擔心有負麵消息，大不了花錢去請水軍給你控場，我手底下有個公關團隊，應對網絡突發事件十分有經驗。”
沒想到自己這番擔心是雞同鴨講了，顏溪愣了片刻，忽然笑出聲來：“原小二，你怎麽這麽可愛。”
“我覺得你更應該誇我霸氣，這跟可愛有什麽關係？”算了，自己的女朋友用詞不當也不好嫌棄。原弈伸手輕輕敲了了一下顏溪的腦門，“想做什麽我都支持你，別人都說我是你的後台了，你好意思不用？”
“這不是暫時用不上嗎？”顏溪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身上蹭了蹭，“你可要加油，讓我的後台越來越高，越來越穩固。”
“放心吧，我不會讓其他人以為，你是瞎了眼才找上我這種男人。”
“嗯……”顏溪笑眯眯的在他下巴上親了一口，“那我是不是也該努力工作，不讓其他人覺得，你是瞎了眼才找上我這樣的女人。”
“能這麽說話的人才是瞎了眼。”原弈嗤笑道，“雖然你胸小了點，嘴皮子利索了點，但是其他方麵還是很不錯的。”
“你、確定、這是在、誇我？”顏溪皮笑肉不笑地扯住原弈臉頰兩旁的肉，“來，我給你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
“我是說，我的女朋友冠絕天下，為了我家女朋友，我要好好工作，多多賺錢，成為一個努力合格的大後台。”家裏沒有其他人，服軟也不怕丟人，他是男人，他忍了。
“乖，”顏溪鬆開手，發現原弈的臉頰被自己捏得有些發紅，又伸手輕輕揉了揉，“下次再這麽嘴欠，我就擰你耳朵，知不知道？”
原弈：“你是女人，你說了算！”
好男、好男不跟女鬥。
兩人笑鬧過後，顏溪提起了正事：“下周二你研發的手遊要準備上市？”
原弈點頭：“我給你準備一個內部號，有時間你可以下載到手機裏玩一玩。”
“好啊。”顏溪想起了自己那一幹微博好友，覺得網絡宣傳這一塊，她可以帶這些朋友一起來做，“等遊戲正式上線，我帶幾個微博上口碑不錯的微博名人幫你宣傳。”
原弈這才想起，自家女友不僅是個厲害的主持人，還是個小有名氣的網絡畫手。
莫名覺得有些小驕傲呢。
第78章
原弈在顏溪家磨磨蹭蹭就是不肯走, 最後賴著吃了晚飯, 才不情不願的離開。離開的時候 , 他忍不住想，如果他跟顏小溪現在是夫妻就好了，那他就不用跟她分開住。
司機見原弈心情似乎很好的樣子, 於是打開車裏的音響, 給他播放輕快歡樂的曲子。
黑夜中華燈輝煌, 音響裏一對男女歡快的對唱著情歌，原弈忽然覺得, 婚姻或是並沒有那麽可怕，如果能跟顏小溪過一輩子，好像挺好的。
顏溪開著房門畫畫, 等到走廊上傳來響動, 起身走到門口，宋海已經走到了樓梯拐彎處。
“爸。”叫住宋海, 顏溪追到宋海身邊，“你先去沙發上坐會兒，我把晚飯給你端出來。”
“我竟然睡了這麽久, ”宋海打了個哈欠, “別費勁兒去準備晚飯了, 我現在不想吃東西。”
“不吃東西怎麽行，中午你喝了那麽多酒，晚上再不吃點東西，胃受得了嗎？”顏溪從廚房裏端出熬好的粥, 放到宋海麵前，“爸，你這喝酒的毛病也應該改一改。”
“改改改，一定改。”宋海端起粥吃了一口，粥帶著水果甜香，十分爽口，“水果粥？”
“知道你胃口不會太好，特意給你熬的。”顏溪笑，“我看你今天中午還挺開心。”
“我當然開心，原弈能花這麽多心思給我賀壽，可見你在他心中有多重要。”宋海吃飯快，幾口便半碗粥下肚，“我最擔心的，就是他這種豪門總裁對感情不上心，現在總算可以放心下來了。”
“難道不是因為他送了你鑽石手表，投其所好了？”顏溪指了指他手腕上晃眼睛的手表。
“你爸我是那麽俗氣的人？”宋海端正表情，“要這麽算，那我最滿意的應該是他安排豪華車隊來接我，那可稱得上是萬眾矚目，引起路人回頭無數。”
“豪華車隊？”顏溪滿頭霧水，“什麽豪華車隊？”
“你不知道這事啊？”宋海見顏溪滿臉茫然，才知道她原來半點不知情，“就是安排了一堆限量級紮上鮮花，開到我公司樓下來接我赴宴。”
顏溪：……
光是想一想這種畫麵，顏溪就覺得自己有些受不了，原小二好好的一個豪門總裁，究竟是怎麽想到這些主意的，偏偏她爸還真吃這一套。
“算了，你們開心就好。”顏溪認命了，一個是她親爸，一個是她男朋友，她能說什麽，當然隻能保持微笑，然後繼續讓他們玩得開心呀。
如今這個世道，做女兒做女朋友都不容易啊。
回到房間，顏溪把畫好的小段子發到微博，順手點開熱門新聞，覺得自己剛才的心理準備都是白做了。
用鮮花紮的仙鶴是什麽東西？
鮮花加鑽石拚壽字？
砸不拚個囍字，都可以當婚車隊用了。
顏溪已經沒有勇氣看新聞下的評論了，關掉新聞頁麵，默默看自己剛才發上去的條漫下的評論，看一看評論區裏的小天使們，才能讓她心情平複下來。
第二天一早，顏溪並沒有直接去電視台，而是跟趙鵬到街頭隨機采訪了一些準備去上學的小孩子，問他們爸爸媽媽是否愛他們。
這些天真的孩子，有些麵對鏡頭很活潑，有些會害羞一些，但是大多都很肯定的回答愛。
當然，也有孩子回答不愛，理由是他媽媽把他過年的壓歲錢都收了起來。
顏溪被這些童言稚語逗笑，但是從這些孩子的言談中可以看出，他們是被父母精心保護著長大的。
做完這段采訪，趙鵬關掉攝像，看了眼時間，呼出一口氣：“這天色看起來像是要下雪了。”
今年的天氣比較怪異，以往這個時候，早就大雪紛飛了，然而今年除了下過一場小雪以外，連雨夾雪都沒見過。
“唔。”顏溪拉了拉頭上的帽子，跺著腳道，“趙哥，我們回台裏。”
兩人被凍得縮進車裏，才敢解下身上的帽子圍巾手套，趙鵬道：“一大早拍的這些素材，與我們這期要做的題材完全相反，能用上嗎？”
“怎麽不能用，我覺得這些素材挺好的，”顏溪倒是覺得，這些孩子燦爛的笑臉，還有那些小可愛般的煩惱，是十分珍貴的素材，“親子關係，又不僅僅是矛盾的一麵，溫馨和諧也挺好。”
顏溪做節目有自己的堅持，她一直覺得，一味的批判或是誇獎，都不算是好事。情緒比較敏感的人，在看電視的時候，會很容易產生共情。比如有些小孩看到新聞裏父母虐待自己孩子，把這段內容記在了心底，如果某一天他犯了錯，父母略微責備他幾句，他就會把自己想象成那個受虐待的小孩，然後性格與內心都會產生變化，這對小孩子而言，並不是好事。
而一些大人在看節目時，如果能從一些父母身上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改變自己對孩子的教育態度，這就將是最大的收獲。
中午主持完新聞，吃完飯，顏溪又拖著趙鵬出外勤，一出門顏溪就忍不住把頭縮進圍巾裏，實在是太冷了。
“小顏啊，不是趙哥跟你吹，你沒進台之前，我一周有一半時間是待在台裏吹空調，你來了我就天天往外麵跑，皮膚都黑了一大圈，”趙鵬扛著攝像機坐進車裏，轉頭對顏溪道，“你怎麽受得了這種天氣的？”
“我也受不了啊，”顏溪凍得牙齒打顫，“一切都為了工作嘛。”
“台裏不是特意給咱們這檔節目，安排了采集素材的外景記者嗎？”提到上麵的策略，趙鵬語氣有些冷淡，“你何必想不開，自己還來受這個罪。”
“有些節目我自己跑素材更有意思，不過就是麻煩趙哥了。”顏溪朝趙鵬燦爛一笑，“我跟你合作慣了，我也比較喜歡你的拍攝角度。”
“看在你這麽拍馬屁的份上，我也隻能陪你遭罪了，”趙鵬輕哼一聲，“反正除了你，其他有頭有臉的主持人，也看不上跟我一起合作。”
當年他不小心得罪了某個大腕兒，這些年被下放到地方台混日子，之前一個一口“趙哥”“趙老師”的那些人，各個都跑得飛快。像顏溪這種年紀輕輕，已經混到大節目裏麵的主持人，台裏想跟她合作的人肯定一大把，但她出外勤的時候，偏偏還帶著自己，並且擺著晚輩的姿態，無非是講義氣重感情，這樣的人在名利場裏已經不多見了。
“誰說的，我們趙哥這攝影技術，多厲害多牛。”顏溪笑嘻嘻地吹捧，“這隻能證明一件事。”
“什麽？”趙鵬轉頭看她。
“說明我眼光特別好。”
趙鵬：“小顏，你這臉皮越來越厚了。”
“這證明著我的成長。”
趙鵬：……
遙想當初顏溪剛進台的時候，他跟她鬥嘴輸贏還是五五開，現在他已經屢戰屢敗了，可見主持人是個多麽磨練臉皮的工作。
顏溪並沒有直接拍攝留守兒童以及受家暴兒童，而是采訪了這些孩子的街坊鄰居，從他們的隻言片語中，讓觀眾了解到他們的現狀。
留守兒童的得到的大部分評價都是：懂事、能吃苦、性格內向、讀書認真刻苦或是調皮、夜不歸宿、打架。
受到嚴重家暴的兒童除了有人同情可憐或是誇獎他們懂事外，甚至還有部分□□，諸如膽子小、成績差或是脾氣不好，性格孤僻等等。
顏溪聯係到一個留守在家，遭受過親戚虐待的年輕人。他今年隻有十八歲，但是早在幾年前就放棄了學業，顏溪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網吧裏玩遊戲。
這個頭發有些油膩，外套上也沾著汙跡的年輕人，麵對鏡頭十分別扭，直到顏溪再三保證，會給他的臉打馬賽克，語音也會變音處理後，他才自在一些。
走出網吧，見他凍得瑟瑟發抖，顏溪在附近找了一家熱飲店，坐下來跟他慢慢聊。
顏溪問他，恨不恨虐待他的親戚時，年輕人點頭：“當然恨，我甚至想回去打他們一頓，不過現在不想了。”
“為什麽？”顏溪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大男孩，把自己麵前的點心往他麵前推了推，但是這個孩子有些害羞，並不好意思拿起來吃。
“不想回到那個地方，現在我在外麵打工，有錢花，有網上，有吃有喝，一輩子都不想那個破地方。”年輕人捧著奶茶杯，神情中有幾分自得，但又有一種強撐出來的勇氣，“再說打人犯法，萬一被抓進去，我媽又會哭。”
“那你恨你的爸媽嗎？”
年輕人沉默片刻，黑白分明的雙眼盯著顏溪：“恨不恨很重要？”
顏溪說不出追問的話，於是對他微微一笑：“那你跟我隨便談點什麽吧，我剛才看你在玩遊戲，我以前也玩過這個，可惜遊戲裏路線圖太複雜，我總是迷路，後來就沒玩了。”
談到自己喜歡的遊戲，年輕人頓時來了精神，似乎在顏溪這個年輕漂亮的女人麵前終於有了找回自信的談資，談到後麵還惋惜顏溪沒有繼續玩下去，不然他還能當顏溪的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