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木樓裏又想起兵器交接的聲音,容瑕見裏麵動了武,自己又被班淮拉著,便對杜九道:“你進去看看。”


    “是。”杜九神情凝重地繞開地上的土與花盆,快步跑了進去。


    四周看熱鬧的百姓越來越多,很快京城步兵衙門的人也來了,一見有這麽多人在看熱鬧,便拉了一根繩子把這棟小木樓圍了起來。為首的官員看到班淮就覺得頭疼,正準備去給他見禮,就聽到一聲猶如殺豬般的嚎叫傳出來,嚇得他肩膀忍不住跟著抖了抖。


    “裏麵……”官員朝班淮抱了抱拳,“請問國公爺,裏麵可是貴府的護衛?”


    班淮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時不時有幾聲慘叫傳出來,官員縮著脖子感慨,靜亭公府的護衛真不愧是武將後代,抓歹人的手段就是跟人不一樣,知道的是在抓刺客,不知道的還以為有人在樓裏殺豬。


    杜九跑進木樓以後,看到一樓櫃台後麵倒著兩個男人,瞧著像是掌櫃與堂倌,他彎腰摸了摸兩人的脈搏,心裏鬆了一口氣,人還活著。


    這棟木樓應該有些年頭了,踩在腳下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杜九剛走到拐角處,就見樓上一個人像壇子般滾了下來,他往旁邊一避,這人撞在拐角處的牆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腿抖了兩下後便再沒動靜了。


    他蹲下身看了看這個人的掌心,虎口有老繭,胳膊結實有力,應該是常下苦力或是用武器的人,不過身上的衣服髒汙破舊,不像是專業的刺客。這人滿臉血汙,臉腫得不能看,也不知道原本長什麽模樣,見人還沒死,衙門的人也來了,杜九便沒有再管他。


    樓上還有動靜傳來,可見刺客應該不是一個人,他走上樓便見離樓梯口不遠處躺著一個男人,樣子看起來比躺在樓梯拐角處的那個也好不到哪裏去,衣服也破破爛爛,還有被鞭子抽過的痕跡。


    想到鞭子,他就倒吸一口冷氣。


    舉目四忘,他就看到班嫿狠狠一鞭子抽在了一名灰衣男人的下身,這個男人的慘叫聲還沒結束,就被班嫿狠狠地踩在地上,用腳使勁碾著男人們不可言說的部位。


    這個男人不知是因為太疼還是已經暈過去了,一張臉青白交加,連聲音沒有吭。


    似還是不解氣,班嫿又踢了地上這個男人一腳,轉頭看向現場唯一一個還能說話的刺客,鞭子一甩,這條鞭子竟像靈蛇一般,纏住了刺客的脖子。


    “說,誰派你來的?!”班嫿雙目赤紅的盯著這個護衛,臉上再無往日笑眯眯地模樣。


    杜九忍不住停下腳步,心裏隱隱有些不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福樂郡主現在的樣子有些不太對勁。


    刺客抓住自己的脖子,臉漲得通紅,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不說是吧。”班嫿把鞭子一甩,鞭子鬆開了刺客的脖子,刺客轉身就想要跑,但是被班嫿的一個護衛踹了回去。


    班嫿把人從地上拎了起來,厲聲道:“誰讓你動我的家人?!你不說可以,我會讓你後悔這輩子今天做的事情。”


    “我、我說!”這個刺客看起來並不像是死士,看到其他三個同伴淒慘的模樣,他早就害怕了,現在隻求能死個痛快,“我們隻是街頭混混,近來京城戒煙,我們日子不太好過,就接了些活兒。我隻是拿錢辦事,與人消災,其他的跟我們無關啊!半個時辰前有人告訴我們,讓我們在這裏等一個穿淺色衣袍,騎黑馬,又帶著不少護衛出門的富貴老爺,隻要事成就給我們一百金。”


    “富貴老爺?”班嫿冷笑,“堂堂國公爺的命就值一百金?少用這種借口來框我!”


    自從做了那些奇怪的夢以後,不讓家人出事就是班嫿的底線,隻要家人平平安安,就算是被抄了家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至少家人們都還好好活著。可是現在竟然有人想要刺殺她的家人,她腦子裏的理智頓時全部消失。


    想到父親方才有可能就在自己眼前喪命,班嫿就恨不得把這些人一寸寸碾碎,讓他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誰管貴族女人必須要什麽樣,誰管別人怎麽看她?


    天下萬人的嘴,都不如她的家人重要。


    都去他爺爺的!


    “國、國公爺?!”刺客一臉絕望,他們刺殺的竟然國公爺?不是說,隻是一個富商嗎?那個雇主還說了,隻要他們刺殺成功,就派人送他們去南邊,讓他們躲開官府的追查。


    他們被騙了?


    刺客全身一癱,半晌後瘋狂大吼道:“我願意說,我願意把一切都說出來,求貴人饒命。”


    “你說。”班嫿把他扔到地上,看著自己手上沾滿血汙的鞭子,把鞭子扔到桌上。她的護衛彎腰撿起鞭子,無聲退到了一邊。


    刺客把事情經過一五一十說了出來,大意就是前幾天有人找到他們,要他們刺殺一個人。到了今天,那個人來告訴他們,可以動手了,並且還給他們說明了刺殺對象的穿什麽衣服,身體特質是什麽。


    他們都是底層混混,也沒機會接觸什麽了不起的貴人,所以拿了定金後便躲在木樓上。計劃等刺殺對象經過時,就用花盆砸死他。


    這個方法笨是笨了一點,但是卻很有用。他們仔細算過,如果人被砸死,大家第一反應是圍著人看,然後再去樓裏找人。京城的人都愛看熱鬧,這個時候定會有很多人跑進樓裏,他們可以趁著這個時間找個地方躲起來,等進屋的人越來越多,他們就可以裝作看熱鬧的人擠出來,任誰也不能發現他們。


    但是他們千算萬算,沒有想到這個有錢老爺的運氣那麽好,都差一步的距離了,偏偏就突然調頭離開了。但花盆他們卻已經推出去,連反悔都來不及。而且這些護衛們的反應也快得不可思議,當場便拔刀把屋子圍了起來,看熱鬧的人連門邊都挨不上。


    早知道這不是普通的有錢老爺,而是堂堂國公爺,就是給他們一萬金,他也不敢接這種活兒啊。


    “郡主,”杜九擔心福樂郡主氣得太狠,把唯一能說話的也揍暈死過去,鼓足勇氣走了過去:“衙門的人已經到了,就在樓下。”


    “這件事衙門的人處理不了,直接上報大理寺,”班嫿用手帕擦幹淨手,聲音冷得駭人,“這件事一定查得清清楚楚,若是大理寺的人查不出來,我就去宮裏求皇上。”


    杜九正欲回答,樓梯口有腳步聲傳來。


    這個腳步聲杜九很熟悉,是伯爺的走路的聲音。


    他看著這滿地的狼藉,還有福樂郡主散亂的發髻,心裏的不安感更重。


    伯爺……看到這些時候,會怎麽去看待福樂郡主?


    世間潑辣的女子不少,但是這般狠厲的人,又有幾個?


    作者有話要說:被遺忘在角落的塗阿奇王子:我就一臉懵逼的吃瓜。


    第80章


    腳步聲越來越近,然後在樓梯口處停了下來。


    杜九回頭看去,伯爺就靜靜地站在那,臉上沒有反感,沒有厭惡,眼神複雜得讓杜九也看不清楚。他從小跟在伯爺身邊,第一次發現伯爺竟然有這種奇怪的表情。


    班嫿沒有注意到容瑕的到來,或者說她此刻注意力沒有在其他人的身上。她看著此刻痛哭流涕的刺客,聲如寒冰:“聯係你的人,身上有什麽特征?”


    刺客搖頭,“此人長相很普通,穿著也很常見,我、我實在說不清。”


    “說不清?”班嫿拔出護衛身上的佩刀,指著他的下半身,“你若是說不清,就送你去皇陵別宮做罪奴。”


    罪奴,不僅要在臉上刻字,還要被去勢做不成男人,刺客嚇得渾身顫抖,連連討饒,當刀尖劃破他的褲腿時,他忍不住慘叫起來。


    “害人性命時膽子這麽大,怎麽這會兒怕了?”班嫿冷笑,刀又近了幾寸,“你們連死都不怕,還怕掉幾兩肉?”


    杜九快要給班嫿跪了,這可真是位姑奶奶,拿男人的二兩肉來威脅人,都不見臉上有幾分羞澀的,他一個男人自己反而尷尬了。回頭見伯爺走了過來,他小聲道:“伯爺,郡主隻是氣急……”


    他雖覺得班嫿不是伯夫人最適合的人選,但是見她一個女人,為了護住家人拋卻一切,心裏還是敬畏的。


    或許沒有多少男人敢喜歡這樣彪悍的女人,但是他們從內心又敬佩這樣的人,這是人對真性情人的敬佩,與性別無關。


    容瑕沒有回答他的話,他大步走到班嫿身邊,握住了她拿刀的手腕:“嫿嫿,別急,放著我來。”


    班嫿回頭看他:“你怎麽來了?”


    “衙門的人在樓下發現了這棟樓的掌櫃與堂倌,人已經被送到醫館了。”容瑕拿過班嫿手裏的刀,遞給身邊的護衛,“替我準備紙筆來。”


    班家的護衛看了眼班嫿,低頭匆匆下樓,很快就拿了紙筆上來。


    容瑕把紙鋪在桌上,蘸了蘸磨得不太好的墨,轉頭對班嫿小聲道:“別為了這種人髒了眼睛。”


    班嫿抿著嘴沒有說話。


    容瑕笑了笑,整了整衣袍,仿佛他站的地方不是地上躺著刺客的屋子,而是墨香陣陣的書房。


    “找你的人高多少?”


    “梳的什麽發髻,用的什麽發釵?”


    “身上穿的什麽衣服,顏色如何,布料是什麽?”


    一個又一個問題問了下去,容瑕不斷地在紙上寫寫畫畫,班嫿坐在他身邊,看到一個中年男人出現在他麵前的紙上。


    “可是這個人?”容瑕放下筆,待墨幹了一些後,遞到了刺客麵前。


    刺客驚駭地睜大眼睛,怎麽會這麽像?


    這個男人見過幕後主使?


    見刺客露出這樣的表情,容瑕便得到了答案,他把畫紙遞給班嫿:“你對此人有印象嗎?”


    班嫿搖了搖頭:“不認識。”


    “不認識也沒關係,等下我把畫紙交給大理寺的人,讓他們的畫師臨摹幾份,不愁抓不住人。”


    班嫿沒有說話。


    容瑕伸手隔著布料握了握她的手腕,“你別擔心,有什麽事我們一起想辦法。”


    班嫿眼瞼微顫,她抬頭看著容瑕,半晌才咬著唇角道:“謝謝你。”


    她的樣子就像是被人搶走了所有糖果的小孩,又委屈又無助,仿佛在等待有人過來牽住她的手,然後對她說,不要害怕,我有很多糖果,吃再多都吃不完。


    伸手拽住容瑕的袖子,班嫿心情一點點平靜下來,她看了眼被她砸亂的屋子,對身後護衛道:“回去讓店主人核算一下損失的銀錢有多少,加倍賠給他們。”


    “是。”


    杜九看著躺在自家腳邊生死不知的刺客,小聲道:“郡主,伯爺,大理寺少卿劉青峰求見。”


    容瑕見班嫿臉上沒有排斥之色以後,才點頭:“讓他上來。”


    唰。


    班嫿抽出刀鞘裏的劍,對著還在求饒的刺客劃了下去。


    “嗷!”刺客抱著腿大聲哀嚎,在地上打起滾來,很快地上就染上了鮮紅的血跡。


    原來班嫿竟然挑斷了他一根腳筋。


    杜九眼睛亮了亮,福樂郡主這刀法看起來像是練過。


    “回去記得把地板的錢也算上,”班嫿把刀遞給護衛,“我們班家人,從不讓人無辜的人吃虧,但也從不會饒過任何一個與我們有怨的人。”


    “大人。”衙差看到樓梯拐角處躺著的男人,拔出身上的佩刀,對劉半山道,“請您小心。”


    “無礙,此人已經昏迷,讓人把他帶出去吧。”劉半山看了眼地上躺著的人,徑直往樓上走。就算聽到有人慘叫,也隻是頓了頓腳,臉上的表情卻是半分不變。


    跟著他的衙差心中敬佩,不愧是大理寺少卿,肯定見識過各種淒慘的罪犯,聽過各種哀嚎聲,這點動靜嚇不住他。


    一行人上了樓,見到在地上哀嚎打滾的男人,還有亂七八糟的屋子,都有些發懵,這都是靜亭公府護衛弄的?


    “下官見過福樂郡主,見過成安伯。”劉半山整了整衣袍,走到班嫿與容瑕麵前,向兩人行了禮。


    班嫿低頭看了眼他的腳下,他的腳踩到了血,但是他卻沒有挪動半步,臉上仍舊是恭恭敬敬的神色。她神情稍緩,“劉大人不必多禮。”


    班家的護衛把事情經過跟劉半山講了一遍。


    “這幾個刺客……”一直沒有變臉色的劉半山,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


    “我打的。”班嫿淡淡道,“這幾個刺客激烈反抗,試圖逃跑,我也隻能如此了。”


    劉半山用眼角餘光去看容瑕,見容瑕隻是安靜地坐在班嫿身邊,便躬身道:“多謝郡主幫我們抓住歹人,不然這個案子還不好查了。”


    “若是別的人,我免不了要多說幾句,但既然是劉大人,我廢話就不多說了,”班嫿把畫像遞到劉半山手裏,“我希望大理寺的人盡快幫我抓到此人。”


    劉半山看著手裏這張栩栩如生的人麵描像,猛地扭頭去看容瑕。


    容瑕抬頭,一雙桃花眼中帶著絲絲寒意:“劉大人還有什麽問題?這個人的口音是京城人士,肯定會有人認識他,劉大人當務之急就是先把此人抓住,你說呢?”


    “是!”劉半山對容瑕深深一揖,“下官這就讓人去辦。”


    本來這種案子應該交於衙門處理,但是靜亭公身份特別,又算得上是皇親國戚,案子自然就要移交到大理寺。


    他打了一個手勢,身後的衛兵就把地上躺著的這些刺客拖了出去,至於那個哀嚎不止的刺客,直接找來一塊布塞住嘴,就把人架著拖了出去。


    守在外麵看熱鬧的見刺客被帶了出來,而且每一個都形容狼狽,於是在腦海中描繪了一場官兵大戰刺客的好戲,並且互相交換起各自的看法起來。


    最後見到容瑕與班嫿出來,眾人齊齊驚豔了一場。


    當真是俊男美女,這兩人站在一起,其他人便全成了歪瓜裂棗。


    有人聽說這對男女是未婚夫妻,頓時鬆了一口氣,這才對麽,打眼看去這麽相配的人若是不能在一起,那可真是老天不開眼了。


    京城百姓們,想法就是這麽簡單直接。


    班嫿下來的時候,見弟弟正陪在父親身邊,應該是聽到消息趕過來的。


    “姐,”班恒見到她,走到她身邊道,“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麽事,你跟父親先回府,我還有事情要辦。”班嫿臉色仍舊不太好看,“加強府裏的守衛,在事情沒有查清以前,你跟父親都少出門。”


    “我……”


    “沒有別的選擇,要麽我打斷你的腿讓你躺在床上,要麽你乖乖待在家。”班嫿沉下臉的時候,讓班恒想到麵對母親時的敬畏感,一個不字到了嘴邊都不敢說出來。


    “那你現在要去哪兒?”班恒擔心班嫿去鬧衙門或者大理寺,到時候這事就熱鬧了。


    “我們受了委屈,自然是進宮找皇上了,”班嫿小聲道,“父親受到驚嚇,生病了。”


    班恒扭頭看著毫無受驚過度跡象的父親,點了點頭:“姐,你放心,我就這帶父親回去。”


    送走父親與弟弟,班嫿翻身上馬,正準備離開的時候,見容瑕還站在原地,便道:“你近來也小心些,我不知道這些人是針對我父親,還是針對我們整個班家。你跟我訂了親,我擔心你會受到連累。”


    “我不怕受連累,”容瑕走到她的馬前,“你進宮小心。”


    “嗯。”班嫿點了點頭,一拍馬兒,馬兒便飛馳出去。


    容瑕看著班嫿離去的背影,靜靜地站在原地沒有說話。


    “伯爺?”


    “去大理寺。”容瑕聲音有些冷,“這個案子,必須要查出來。”


    大理寺每天都很忙,但是今天格外的忙,查案人員在排查班家與其他家有無仇怨的時候,發現跟班家有過恩怨的人家實在不少。地位高的有二皇子,地位低的有調戲民女的街頭混混。


    這班家人沒事就愛招惹人玩吧,這常常一排名單下來,真覺得他們家這麽多年沒被人收拾,不知道是因為後台穩,還是運氣好。


    “劉大人,成安伯要見你。”


    “快請。”劉半山猜到容瑕到來的原因,他放下手裏的筆,停下臨摹了一半的畫。


    片刻後,麵色有些冷淡的容瑕進了他的屋子。


    作者有話要說:容容:技能已經滿點的繪畫終於派上用場了,滿足。


    從頭到尾都在吃瓜的塗阿奇王子:還有人記得我嗎?


    第81章


    “劉大人。”


    “成安伯,您請坐。”劉半山讓一個屬下出去泡茶,然後道,“不知道成安伯現在過來,所為何事?”


    “自然是為了靜亭公遇刺一事,”容瑕道,“不知道大人現在有何發現?”


    “花盆的來源我們已經弄清楚了,刺客們的嘴巴也不嚴,我們問什麽他們就答什麽,應該不是專業刺客,現在唯一棘手的問題就是怎麽抓住幕後主使。”


    劉半山沒有隱瞞案子經過,待下屬泡好茶以後,他對下屬道,“你們都下去吧,我跟成安伯單獨談一談。”


    整個大理寺沒人不知道靜亭公是成安伯未來嶽丈,不管他跟福樂郡主究竟有沒有真感情,這個時候成安伯都不能無動於衷,所以現在這會兒成安伯過來,他們都很理解。


    待其他人都退出去以後,劉半山道:“四個刺客,其中有一個尚在昏迷中,其他三個傷勢都很嚴重。伯爺,福樂郡主的……武藝不俗。”


    容瑕端起茶杯沾了沾唇角:“這樣我就不用擔心她日後吃虧,挺好。”


    劉半山到底沒有再多說什麽,他高聲道:“成安伯請放心,下官一定盡快查清此案。”


    “容大人,”大理寺卿走了進來,抬手對容瑕行了一個禮,容瑕起身對他回禮,他忙側身避過:“容大人,這件案子我們一定用心查,怎麽能勞煩你親自跑這一趟。”


    “剛好今天我休沐,就來叨擾叨擾大人,大人不會嫌在下煩吧。”


    “哈哈,”大理寺卿陪笑,“容大人言重了,你能過來,下官自然是歡迎之至。”身為大理寺卿,他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情,比如說陛下身邊有自己的密探,不過密探是哪些人,首領是誰,都是他們這些人沒法弄清楚的。


    大理寺卿懷疑過容瑕的可能,但是又覺得這樣的人應該不適合做密探這種事,所以隻是半信半疑,但這並不影響他對容瑕的敬畏。


    “大人辦事,我自然放心,”容瑕淡笑,“我也是不忍心未婚妻為這件事生氣動怒,整日惶恐不安,所以才來這裏打擾諸位,還請諸位多多見諒。”


    大理寺卿打哈哈幹笑,成安伯這是在向他們施壓啊。


    “不知靜亭公那邊……”


    “靜亭公受到驚嚇,已經回府休息了。至於福樂郡主……”容瑕端起茶杯,緩緩喝了一口,然後用杯蓋輕輕刮著杯沿,刮得大理寺卿的心裏七上八下,隻求容瑕能給他一個痛快。


    “郡主乃一介女流,見父親受此難,心裏難受萬分,現如今已經去宮裏求見陛下了。”容瑕歎口氣,“陛下待班家如何,大人心裏應該也明白,所以這個案子拖不得,越拖陛下心中的火氣就越大,到時候誰來幫大人擔這個辦事不力的罪名?”


    “多謝容大人提醒,下官一定嚴查此案。”大理寺卿心裏更愁,也不知道班家人哪來的本事,愣是能哄得陛下對他們格外看重,即便是在孝期裏,陛下也能隔三差五地賞賜東西給他們,就算大長公主有救駕的恩典,也不至於讓陛下如此掛念他們吧?


    “大人事忙,我就不打擾了,告辭。”


    “容大人慢走。”


    送走容瑕,大理寺卿才走到劉半山麵前,愁眉苦臉道:“這案子沒頭沒尾,讓我們怎麽查。”


    “大人,這是刺客供出的指使者畫像。”劉半山把畫像遞給大理寺卿,大理寺卿接過後看了一眼,頓時驚歎了一聲:“好厲害的畫工,青峰你的畫技又提升了。”


    “大人,此畫非我所作,”劉半山苦笑道,“此乃成安伯墨寶。”


    他一個大理寺官員,審案作畫的功底,竟是不及成安伯,真是讓人又愧又敬。


    “什麽?”大理寺卿驚訝地看著這幅畫,“容君珀不是從不畫人像麽?”


    “大概萬事總有例外吧,”劉半山想起了福樂郡主,搖頭笑道,“無論如何,幸而有這幅畫,能讓我們這次辦案輕鬆不少。”


    大理寺卿小心翼翼地把畫放到桌上,這可是容君珀第一幅人物畫像,他竟有幾分塞進懷裏的衝動。


    原本還有人說,容君珀不畫人像,是因為不擅長。可是一個憑借刺客的嘴巴,便模擬出犯人的模樣,這樣的人又怎麽可能不擅長畫人物?


    隻可惜畫上是一個貌不驚人的犯人,不然他怎麽也要厚著臉皮把這幅畫收起來。


    大月宮,一位歌姬正在給雲慶帝唱曲,眼見陛下對她有了幾分興趣,歌姬心頭暗喜。


    “陛下,福樂郡主求見。”


    還沉醉在歌姬曲子中的雲慶帝聞言坐直了身體,看向王德:“你說誰?”


    “回陛下,是福樂郡主。”


    “喲,這丫頭終於不給朕講規矩了,”好些日子沒見到這孩子,雲慶帝還有些想念,他笑著摸了摸下巴對王德道,“你這老貨還不把人給請進來。”


    “是。”王德退下,不過想到福樂郡主眼淚汪汪的模樣,隻怕陛下又要頭疼了。


    果不其然,雲慶帝見班嫿走進來的時候眼眶發紅,身上衣服皺皺巴巴,當下就以為她被人欺負了,頓時道:“嫿嫿,你這是怎麽了?”


    “陛下!”班嫿跪在雲慶帝麵前,癟了癟嘴,像是被欺負的小可憐終於找到了主心骨,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她不是雲慶帝的妃嬪,不用哭得克製優雅,此刻她是有多委屈便哭得多傷心。


    “這是怎麽了?”雲慶帝被這一場變故弄得傻了眼,哪還有心思去管什麽歌姬,忙讓女官扶著班嫿坐起身,整個大月宮的宮人忙得團團轉,就為了哄這個哭得不能自抑的姑奶奶。


    “嫿丫頭,咱不哭了,受了委屈,盡管跟表叔說,表叔幫你出氣。”這若是自己的妃嬪哭成這樣,雲慶帝早就甩袖子走了。可這是自己喜歡的後輩,雲慶帝心態又不相同,他心裏想的是究竟誰這麽不長眼,連他寵愛的後輩都敢不給臉麵。


    不給他寵臣的麵子,就是不給他臉麵,雲慶帝表示自己有點不高興。


    “陛下。”班嫿吸了吸鼻子,眼睛鼻子都紅通通的,雲慶帝突然想起了幼時養的一隻小白兔,後來那隻白兔怎麽了?


    似乎被那個受父皇喜愛的二弟要走了,沒過幾日那隻兔子便被二弟玩死了,二弟還把人把兔子剝了皮掛在了樹上,等他知道此事時,兔子早已經被晾成了骨架。


    記憶太過久遠,他已經記不太清楚了,但是那種被人欺壓的心情,卻一直沒有忘記。


    “不哭不哭,咱們不委屈啊,”雲慶帝親手端了一杯蜂蜜茶到班嫿麵前,“先喝點水。”


    班嫿接過杯子抽抽噎噎道:“謝謝陛下。”


    雲慶帝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總算是不哭了。


    “陛下,有人想要殺我們。”班嫿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雲慶帝,“我不想死。”


    “誰要殺你們?”雲慶帝驚訝地瞪大眼,腦子裏想的卻是,難道是因為有人見他對班家太好,便不滿了?簡直豈有此理,他身為帝王,想對誰好就對誰好,竟然還有人敢對此不滿?!


    班嫿不知道雲慶帝腦補了什麽,她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邊,不過她實在太傷心,太害怕,如果在講述的時候偶爾有個疏漏,那也算是正常。


    “臣女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人想要殺我們,難道是因為……”班嫿似乎想到了什麽,麵色變了變。


    雲慶帝知道她是藏不住話的性子,“有話直說無妨,在表叔麵前不用講究這些。”


    “是不是因為我們家做了什麽讓別人不滿的事情,所以有人來報複我們?”班嫿嘟囔道,“我們家最近一直在守孝,沒去得罪過誰啊。”


    雲慶帝聽到這話,心裏想得更遠。


    這些人不是對班家人不滿,恐怕是對他這個皇帝不滿。之前發生的刺殺事件,姑母因為就他喪了命,惠王府的舊部若是想要報複,自然會挑班家的人下手。


    因為姑母膝下,就隻有班家這幾個後輩了。


    身為帝王,最為忌諱的便是別人算計他的帝位。他是最大方的人,給予寵愛之人無上的尊崇。他也是最小氣的人,很多事他能記一輩子,甚至很多倒黴事,都能牽扯到討厭的人身上。


    若是惠王舊部還沒處理幹淨,那麽他這個皇帝,是不是仍舊有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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