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你確實做得不太妥當。”容瑕皺了皺眉,“太過衝動了。”


    “哦。”班嫿覺得自己的表情肯定有些冷漠。


    “下次要去找誰的麻煩,提前告訴我一聲,好歹讓我心裏有數,若是遇到不好解決的事情,我還能幫你一起處理,”容瑕眉梢微皺,“你性子直,我怕你遇到魯莽之輩會吃虧。”


    班嫿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容瑕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嫌棄我腦子不夠用,會吃虧?”班嫿癟嘴,“我武藝還是不錯的。”


    容瑕啞然失笑,這怎麽成了嫌棄她了?


    “有句俗語說得好,叫男女搭配幹活不累,文武並重,能打退熊。”容瑕忍著笑意道,“你會武,我會文,雙管齊下,遇上我們對方豈不是更吃虧?”


    班嫿恍然大悟:“你這話說得也很有道理,那我下次叫上你一起?”


    “嗯,好啊。”容瑕笑著應下。


    跟在容瑕身後的杜九維持著一張麻木臉,裝作自己什麽也沒聽見的樣子。


    比如他沒有聽見伯爺要跟著郡主一起去使壞,比如他沒有聽見伯爺幫著郡主出壞主意。


    班家人……實在太可怕了,他們身上有種能把人帶歪的神奇力量。


    班嫿與容瑕跟在大理寺的人後麵,一路直接到了大理寺,班嫿親眼看到石飛仙被關進一個幹淨的牢房裏以後,臉上終於露出了一個微笑。


    大理寺卿早就接到了陛下的旨意,說是成安伯要來協助查案,所以他樂得當甩手掌櫃,一切都交由劉半山來操心,不過在看到自己的屬下把石家小姐都關進大牢裏以後,他還是嚇得腿軟了一下。


    這事怎麽還牽扯上石相家的千金了?


    “青峰啊,”大理寺卿把劉半山偷偷帶到角落裏,小聲問道,“這是怎麽回事,你們怎麽把石家小姐關進去了?”


    “大人,這事屬下也是無奈,”劉半山把事情經過跟大理寺卿說了一遍,“屬下也沒有想到,石小姐竟然如此大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殺人滅口?”大理寺卿咂舌,這石家小姐看起來嬌滴滴的模樣,竟然敢做出買凶殺人,殺人滅口的事情?


    “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誤會?”他仍舊不放心,“要不再查一查?”


    “查自然要查的,”劉半山歎口氣,滿臉無奈,“若是往日,這件事本不會牽扯到石小姐本人。但是今日有福樂郡主在場,成安伯又協理此案,下官帶走石小姐,也是無奈之舉。”


    “你也不容易,我明白,”大理寺卿拍了拍劉半山的肩,苦著臉道,“這幾日你再辛苦一下,成安伯與福樂郡主那裏……”


    “請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好好辦理,”劉半山看了眼四周,小聲道,“大人請放心,此事既然成安伯插手了進來,日後出了事,自然由成安伯負責,與我們大理寺就算有關係,但是幹係也不會太大,大人放心便是。”


    大理寺卿聞言便笑了,對劉半山的識趣很滿意,“你去告訴容大人,就說我病了,這件案子就由成安伯全權負責,他需要什麽,你們盡量配合就是。”


    說完,再次拍了拍劉半山的肩,笑眯眯地走開。


    “大人慢走。”劉半山對著他的背影,恭敬地行了一個禮。等大理寺卿走遠以後,他轉身往大牢方向走去。


    走進大牢,他看到容瑕與班嫿竟然坐在一邊喝茶,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容大人,不知您問出什麽了嗎?”


    容瑕放下茶杯,“劉大人還未來,我又豈能擅專?”


    “容大人客氣了,”劉半山笑道,“下官的上峰身體不適,需要在家休養幾日,這件案子恐怕要由大人全權負責了。”


    “這不太妥當,”容瑕搖頭道,“我與靜亭公府有婚約,恐怕不適合獨理此案,不如請來刑部的李侍郎,我們三人共同協商此案?”


    刑部右侍郎李成開,性格平庸,生來是個怕事的人,算是石黨中的邊緣人物,尤其是近來被平調到刑部以後,就更加不受石崇海重視了。


    容瑕讓石黨的人參與這件案子,也算是堵住了悠悠眾口。


    “容大人說得是,下官這就派人去請李侍郎。”


    李成開正在家中教兒子念書,最近也不知怎麽的,他這個寶貝兒子變得不愛四處亂惹事了,喜得他讓人連放了三串炮仗。


    他在刑部雖然是個侍郎,但是一直不太得重用,所以也就樂得清閑。


    聽到大理寺的人請他,他心裏雖然疑惑,但是卻不敢拒絕,隻能換好官服準備走一趟。


    “父親,”李小如從外麵回來,見李成開穿著官服,準備出門的模樣,便道,“您要出去?”


    “是啊,為父要去大理寺走一趟,”李成開笑嗬嗬道,“你弟弟正在院子裏念書,你看著一些。”


    “大理寺?”李小如想起近來鬧得沸沸揚揚的案子,轉頭見院門外大理寺的人還等著,便小聲道,“你過去的時候小心一些,我聽說剛才大理寺的人闖進石相爺家,把石小姐帶走了。”


    “不能吧,”李成開臉色頓變,“大理寺的人膽子有這麽大?”


    大理寺卿他接觸過,是個膽子很小的人,他敢帶下屬去石相爺家搶人,而且帶的還是石家小姐?


    這不像是他會做的事兒。


    “帶人的不是他,是大理寺少卿,”外麵的消息早就傳得沸沸揚揚,李小如也是因為聽了這些才匆匆趕回了家,“據說是福樂郡主帶著護衛闖進了石家大門,後來成安伯又趕了過去,才把人帶走的。”


    “福樂郡主?”李成開嘖嘖道,“這位郡主的脾性可真是烈,你日後若是遇到她,可記得遠著些,不然吃虧的可是你。”


    李小如沒好意思跟父親說,她早已經在這位郡主手上吃了幾次虧,以至於她現在看到福樂郡主就犯怵。


    “不過成安伯為什麽去?”李成開不解地看著女兒,“難道他是幫著未婚妻撐腰?”


    李小如聞言忍不住笑了:“哪有這麽簡單,石相跟成安伯可不太對付。而且聽說成安伯奉旨協理此案,他上門要人,也可以理解。”


    “李大人,”大理寺的官員站在門外,對李成開拱手道,“請問您還未準備好嗎?”


    “好了,好了,”李成開忙笑道,“這就來。”


    李小如看著父親離去的背影,低低歎息一聲,隻盼這次的事情早日了結,不要牽扯到父親身上。她雖不懂政事,但是直覺告訴她,這件事會非常麻煩。


    大理寺的大牢裏關押的都是重大案件的疑犯,一般罪犯就算想要關進大理寺的監牢,都還沒有這個資格。班嫿也是第一次來大理寺的監牢,所以她特意看了眼牢房裏是什麽樣。


    牆上沒有隨處可見的血跡,也沒有掛滿牆的刑具,就是屋子裏暗了點,窗戶有些小,圍欄也是鐵製品,看上去有些冷冰冰的,不過若是發生火災,這屋子肯定燒不起來。


    她坐在外麵喝茶,石飛仙關在裏麵發呆。班嫿以為石飛仙會大吵大鬧,或是對她高聲怒罵,結果進了這裏以後,石飛仙反而安靜下來了,隻是臉色有些蒼白,神情看起來也有些驚惶。


    就在她準備移開視線的時候,石飛仙忽然抬頭看向了她,眼裏滿是濃濃地恨意,仿佛她今天所遭受的一切,都是班嫿造成的。


    班嫿愣了一下,隨即對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


    石飛仙抓破了身下坐著的草垛。


    “容大人,劉大人,”李成開走進大牢,笑嗬嗬的與容瑕、劉半山行禮,他看了眼牢中的石飛仙,麵上露出幾分震驚之色:“這不是石姑娘,這是怎麽回事?”


    劉半山在心中暗罵這是一隻老狐狸,他就不信李成開來之前不知道他們把石家小姐帶進了大理寺大牢。


    “這件案子實在太過棘手,所以下官與容大人才想請李大人一起來查明此案,”劉半山笑道,“陛下曾下過旨,要刑部協查此案,所以最近一段時間,恐怕要麻煩李大人了。”


    李成開擺手道:“下官才疏學淺,隻怕是幫不上兩位大人的忙,不如……”


    “李大人,”容瑕扭頭看著李成開,“您身為刑部侍郎又怎麽會才疏學淺,這個玩笑可不太好笑。”


    李成開渾身一僵,他怎麽忘了容瑕是吏部尚書?


    他今天若是不答應下來,那麽刑部侍郎這個位置恐怕就要保不住了。


    想到這,李成開隻能苦笑道:“下官雖然才能有限,但容大人若有需要的地方,下官一定鼎力相助。”


    強權之前,他又能如何?


    劉半山見狀笑了笑:“既然人都已經在場,那我們就可以問了。”


    話音一落,他轉身走到牢門前,對石飛仙拱手道:“石姑娘,請問你昨日下午,為何要去那座人跡罕至的破廟?”


    石飛仙看了他一眼不說話。


    劉半山見她不理會自己,也不動怒,而是再次問道:“下官覺得很奇怪,你乃相府千金,本該是一腳出八腳邁的貴人,為何要單獨進破廟中,廟中有什麽你想見的人?”


    “是啊,我確實有想見之人,”石飛仙忽然扭頭看向容瑕,“因為有人送了我一封信,與我約好了在那裏等他。”


    “約你的人是誰?”劉半山追問。


    石飛仙再度沉默。


    “石小姐,既然你說自己是冤枉的,可你如果不說出實情,我們又怎麽能證明你的清白?”


    “約我的人,沒有說明他是誰。”


    “石小姐,一個不知身份的人約你,你為何要赴約?”


    “因為這個人的字我認識,”石飛仙雙目灼灼望向容瑕,“他的字我看了很多遍,所以隻需要看一眼,我就知道那個字是他寫的。”


    “是誰?”劉半山回頭看了眼容瑕,仍舊追問。


    “成安伯,容君珀。”


    第86章


    滿室皆靜,有人在看容瑕,也有人在看班嫿。


    班嫿隻是看了容瑕一眼,便低下頭繼續喝茶。


    容瑕眉頭微微一挑,“我?”


    石飛仙淒厲笑道:“若不是你,我又何必去那人跡罕至的破廟?”


    “可是石小姐,我從未給你寫過任何字條,也不可能給你寫字條,”容瑕坦然地看向石飛仙,“不知你能否把字條給在下一觀?”


    石飛仙冷笑:“如今出了這種事,你自然不會再承認寫過字條給我。”她雖本性有些虛榮,但是這世間能讓她自願做出這種行為的人,也隻有容瑕一人而已。


    現在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而且還有屬於石黨的李成開在場,石飛仙也不擔心容瑕會毀滅證據,於是沒有多猶豫,便把那張藏在懷中的字條拿了出來。


    容瑕沒有伸手去接,劉半山看向李成開,李成開猶豫了一下,伸手接過了這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字條。他也曾看過容瑕的字畫,所以打開字條一眼看過去,便覺得這字確實像是容瑕所寫。


    但李成開不敢直說,他隻是把字條舉到劉半山麵前:“劉大人,您看這……”


    劉半山隻看了一眼,便笑著搖頭道:“這字非容大人所寫。”


    “什麽?”石飛仙猛地抬頭看向劉半山,“不可能!”


    她不可能不認識容瑕的字跡,這明明就是容瑕的字。


    “石姑娘,下官亦十分喜歡容大人的字跡,所以這些年來收藏了幾幅容大人的墨寶,但是……”劉半山轉頭看容瑕,“事實上容大人的墨寶少有傳出,外麵很多所謂容大人的真跡都是別人臨摹的。”


    “這幅字雖然很像容大人所寫,但是隻要請鑒定字跡的老先生來看上一眼,就能證明這並不是同一個人的字體,”劉半山對石飛仙道,“石姑娘,大理寺有鑒定字跡的官員,他的眼力連陛下都曾稱讚過,下官這就把人叫來鑒定一番。”


    見劉半山態度如此肯定,石飛仙內心已經信了一半。她神情恍惚地看著容瑕,腦子裏漸漸清醒起來。容瑕平日裏對她態度那般冷淡,又怎麽會寫字條約她見麵?


    她身體晃了晃,無力地坐在了冰涼的地上。


    很快能鑒定字跡的老者來了,他手裏還拿著容瑕寫過的字,隻看了幾眼後便肯定地搖頭:“這是兩個人寫的字,容伯爺的字蒼勁有力,而且寫到最後的時候,有微微帶鉤的習慣,給人遊龍舞鳳般的驚豔感。而這張紙條上的字,隻是形似而不是神似,而且此人下筆的時候可能是因為腕力不足,落筆間稍顯虛浮。”


    “寫這種字的人,若不是較為文弱的書生,便是一名女子,”老者放下字條,對三位大人拱手道,“這是老身的一家之言,不過為了案情更為明朗,還請諸位大人多請幾位先生再辨別一番。”


    “有勞先生,”劉半山對老者行了一個禮,轉身對石飛仙道,“石姑娘……”


    “不用了,”石飛仙麵無表情地抬頭,“我相信你的話。”


    劉半山笑道:“既然如此,請問石姑娘能否證明你隻是恰好與人約在了破廟中見麵?”


    李成開見石飛仙啞口無言的模樣,在心中暗暗搖頭,石家姑娘這事隻怕是說不清楚了。整個京城誰不知道石家二姑娘寫得一手好字,或許這張紙條是她故意臨摹出來當做借口也未可知。


    而且不少人都知道她對容大人有幾分情誼,她完全可以拿這個借口來掩飾她殺人滅口的真相,真真假假誰又能說清楚?


    “石小姐,在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隻能暫時委屈你在此處住上幾日了。”劉半山轉頭看了眼容瑕與班嫿,“不過請你放心,我們不會放走一個壞人,也不會冤枉好人。”


    石飛仙沒有說話。怪隻怪她看到別人送來的字條,便以為是容瑕所寫,連仔細辨認字體都不曾做到。


    她知道自己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等待父兄來救她,可是想到她被人帶走時,父親背過身的模沉默姿態,她又為自己這種想法感到可笑。石家的姑娘,生來就是為家族犧牲的。


    她唯一有過的奢望,也不過是想嫁給心儀的男人,然而這個奢望也破滅了,因為這個男人並不喜歡她。


    “我知道了,你們走吧。”石飛仙唇角勾出一個嘲諷的笑意,“不需要對我擺出這副偽善的麵孔。”


    坐在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班嫿突然站起身,對容瑕道:“我該回去了。”


    “等等,”容瑕跟著站起身來,“我送你回去。”


    “容君珀,”石飛仙叫住容瑕,神情嚴肅地看著他,“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你寧可與班嫿這種女人成婚,也不願意多看我一眼?”


    班嫿聞言停下腳步,回頭看向石飛仙,臉上的表情不太好看。


    世上總有一些人自認深情,即便別人不喜歡他,也要堅持為自己的感情索要一個答案,若是對方不回答,便是冷漠無情。哪怕這個人已經有戀人,或是有娘子,這些人也不會覺得自己的問題會有多難回答,而且對方也要必須回答才算禮貌。


    他們全然沒有想過,不計場合的提問,本就是不禮貌,不管出於什麽目的。


    而世人也總是被一些莫名的付出與深沉感動,比如說現在,班嫿就看到在場有些人已經開始動容了。


    是啊,一個漂亮的弱女子傾心於一個男人,這是何等美妙的事情,甚至值得人著書立傳,並且來感慨一番她的愛情。若是男人不感慨一番,哪還算得什麽風流才子?


    “石姑娘,”容瑕停下腳步,“你在容某眼中,與京城其他姑娘一樣,而福樂郡主卻不一樣。”


    “望你日後不要再問在下這種問題,更不要當著在下未婚妻的麵問這種問題,這種話問出口隻會讓人感到為難,更會讓在下的未婚妻不高興。”容瑕微抬下巴,“告辭。”


    直到容瑕與班嫿離開,眾人才漸漸回神。


    對啊,這位石姑娘明知道容大人與福樂郡主已經定親,還當著人的麵問這種問題,是不是有些不妥當?福樂郡主與容大人感情本不錯,但被她這麽一問,沒問題都鬧出問題了。


    李成開在心中暗暗叫苦,這都是什麽事,他現在是左右為難,進退維穀。


    他在石崇海那裏一直不受重用,心裏對石家多多少少有些意見,現在對石家的事情,也很難盡心盡力。


    走出大理寺,班嫿抬頭看天,見天色仍舊有些陰沉,於是對容瑕道:“你現在回府嗎?”


    “我先送你回去,”容瑕爬山馬背,“正好我有些事想要跟你說。”


    “石二姑娘的事?”班嫿挑眉,“不用了,我相信你跟她沒什麽。”


    容瑕詫異地看著她。


    班嫿見他這副吃驚的模樣,忍不住笑道:“男人看女人的眼神,跟女人看女人的目光不一樣。在我看來,你看石二姑娘的眼神,與看李侍郎的眼神一樣。”


    容瑕愣住,半晌後失笑道:“嫿嫿竟如此相信我?”


    班嫿認真地點頭。


    容瑕看著她黑白分明的雙眼,忍不住低低地笑了幾聲。


    相爺的女兒被帶進大理寺大牢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京城,甚至連一些百姓都開始繪聲繪色的描述整個案情。什麽石小姐因為嫉妒福樂郡主的美貌,請殺手來刺殺福樂郡主,事情敗露以後,成安伯衝冠一怒為紅顏,把石二姑娘告到了禦前,寧可得罪權傾朝野的石相爺,也要把石二姑娘押進大牢。


    最後的結論是,石二小姐真是太壞了,成安伯對福樂郡主癡心一片。還有那可憐的福樂郡主,一定是因為長得太好看才被人嫉妒。


    這個故事裏麵,已經沒班淮這個當事人什麽事了。


    也有人說,石小姐才是大業第一美人,怎麽可能嫉妒福樂郡主?隻是這種說法很快被人打臉。理由就是,艾頗國王子聽說石小姐是第一美人,便想要求娶其為王妃,哪知道在宴席上他竟對著福樂郡主叫石小姐。


    這說明什麽?


    說明在艾頗國王子眼裏,真正的第一美人是福樂郡主,而不是石小姐。


    又有人問,那為什麽之前大家都默認石小姐才是天下第一美人?


    有機智的百姓表示,肯定是因為石小姐會吸引男人,據說連福樂郡主第二任未婚夫,也是被石小姐勾引走的。


    於是這個故事版本裏,也就沒青樓姑娘芸娘什麽事了。


    種種愛恨情仇、狗血恩怨,在京城百姓的嘴巴裏,足以編成長達百萬字的話本,情節都還不帶重複的。據說一些茶樓裏,已經有說書人根據這件事進行改編,靠著這些故事,賺了不少的打賞錢。


    石崇海被外麵這些流言氣得忍無可忍,於是跑到雲慶帝麵前喊冤告禦狀,然而不是每個人都能像班嫿那樣,隻要向皇帝告狀就能拿到好處。


    皇上這一次沒有看在太子的麵子上,為他們石家保住聲譽,而是當著群臣的麵斥責了他。


    說他教子不嚴,態度懶散鬆懈等等,雖然沒有直接定他的罪,但是他的臉麵卻丟了個精光。


    石崇海已經很久沒有丟這麽大的顏麵,下朝的時候,雙腿都在發抖,靠著兩位同僚扶著才坐進轎子裏。


    謝宛諭聽宮人說著石家人的狼狽模樣,笑著坐在銅鏡前輕輕描著自己上揚的眉毛:“有什麽好高興的,左右陛下也更喜歡太子,就算一時間讓石家難堪,也不會動他們的根本,我們最多也就看看熱鬧罷了。”


    宮人見她言語雖然冷淡,但是臉上卻猶帶笑意,頓時那裏便明白過來,繼續道:“王妃您有所不知,外麵說石二姑娘那些話,傳得可難聽了,若是奴婢被人這麽編排,早就羞憤而死了。”


    “哦?”謝宛諭放下眉黛,轉頭看向宮人,“外麵的人都在說什麽?”


    宮人挑揀了一些適合在宮裏講的流言,講完見謝宛諭心情似乎極好,又補充了一句:“聽說她還當著成安伯的麵問,為什麽寧可娶福樂郡主那樣的女人,卻不願意多看她幾眼呢。”


    謝宛諭似笑非笑:“成安伯怎麽回答的?”


    “成安伯說,石小姐在他眼裏,與京城其他女子一樣,”宮人皺了皺眉,“這話大概是說石小姐沒什麽特別的意思?”


    “不,”謝宛諭輕笑出聲,“這話是在說,他眼裏從頭到尾就沒有她。”


    成安伯此人對女子十分疏離,從未見他與哪個女子特別親近過,她唯獨見到的一次,就是陛下萬壽禮的雪地裏,他與班嫿並肩前行,兩人間的氣氛,讓她有種若是出去破壞他們,就是犯了天大錯處的感覺。


    她從未像今日這般慶幸,那天她選擇了沉默,而不是把事情告訴石飛仙。


    石飛仙不是自認魅力非常,天下男人都會為她折腰嗎?她就要看看,到了這個地步,究竟有多少男人真正願意為她折腰。她從細瓷瓶中取出一支嬌豔欲滴的花朵,伸手掐去花冠上的花瓣,咯咯笑出聲來。


    “你在笑什麽?”蔣洛走進屋子,見謝宛諭坐在梳妝台前,便懶洋洋地往椅子上一靠,“再過幾日是成國公的壽誕,你記得準備好壽禮。”


    謝宛諭鬆開手,仍由花瓣落了一地,然後用手帕擦著掌心的花汁,垂下眼瞼道,“殿下,既然是您外公的壽誕,你要親自前去才有誠意。”


    “這個我知道,不用你來教,”蔣洛有些不太耐煩,“你隻管準備好壽禮,到時候跟我一塊出門就行。”


    他喜好美色,娶了謝宛諭以後,總覺得她容顏不夠美,所以兩人同房的次數並不多。這會現在見到謝宛諭長發披肩的模樣,他突然又有了幾分興致,於是走到她身邊道:“宛諭今日甚美。”


    “是嗎?”謝宛諭抬頭看蔣洛,笑著道,“可能是我心情好的緣故。”


    “那你平日可要多笑一笑。”蔣洛走上前,輕輕抓住了她的手。


    伺候的宮人們見狀,低頭沉默地退了出去。


    三日後,刺殺靜亭公的四個刺客判了斬首之刑,而石飛仙仍舊被關在大理寺的監牢中。


    太子妃在太子麵前哭求了幾日,連眼睛都哭腫了。她一再強調此事定不是自家妹妹所為,石家對陛下忠心耿耿,不可能與惠王舊部有牽扯,更不可能安排這種小混混去刺殺靜亭公,這一定是別人陷害的。


    太子被她哭得心軟,於是去大月宮到雲慶帝麵前給石家求情。


    “太子,”雲慶帝看著太子,語氣中帶著失望,“你是我們大業的太子,未來的皇帝,不是石家的女婿。”


    太子即便是性格有些溫吞,也知道雲慶帝這話不太好,連忙請罪道:“父皇,兒臣並無他意,隻是覺得此案疑點重重,應該慎重審查,請父皇三思。”


    “你又怎麽確定,這種疏漏不是石家有意為之?”雲慶帝麵無表情道,“他們故意請混混動手,若是事情敗露,也能讓人以為這是有心人陷害石家。因為相府怎麽可能連殺手都請不起,要找幾個小混混動手?”


    “但是你不要忘了,就算這隻是幾個上不得台麵的混混,若不是靜亭公恰巧回頭,那麽現在他們就已經得手了,”雲慶帝把手裏的朱筆一扔,怒罵道,“大長公主為了救朕,連性命都沒了,如今這些人還想把姑母唯一的兒子給暗算了,何曾把把朕放眼裏過?!”


    見雲慶帝如此動怒,太子一撩衣袍跪了下去:“請父皇息怒,兒臣並無此意。”


    “息怒?”雲慶帝看著太子的頭頂,隻覺得怒火更重,“你讓朕怎麽息怒?那是你姑祖母唯一的兒子,你放著他們不去關心,反而去替石家人求情,你說這話的時候,對不對得起你姑祖母?”


    “父皇,”太子以頭扣地,惶恐道,“兒臣對靜亭公並沒有半分不滿,在兒臣眼中,靜亭公就是兒臣的半個親人,又豈會如此無情,請父皇明察。”


    “你身為儲君,竟聽信後宅女人的話,你讓朕怎麽放心把江山交給你?”雲慶帝頹然地擺了擺手,“你且退下好好想想,今天究竟應不應該來為石家求情。”


    太子告罪後惶然而退,再不敢提石家一個字。


    見太子如此便退縮了,雲慶帝心裏更加失望。若是太子為石家據理力爭,他反而會高看太子幾眼。可是太子僅僅被他訓斥幾句後,就打了退堂鼓,這般沒有魄力,又怎麽能成為一國帝王?


    可是想到魯莽的二兒子,雲慶帝更加心煩,太子最多也就優柔寡斷,老二就純粹是沒腦子,這個江山若是交到老二手裏,遲早會天下大亂。


    早年因為父皇偏寵庶子吃了不少苦,所以他登基以後,就絕了庶子們的念想,誰知道這兩個嫡子竟如此不爭氣。


    雲慶帝晃了晃身體,眼前有些發黑,勉強扶住禦案,才沒讓人看出異樣來。


    近來他時不時出現暈眩的症狀,即便讓太醫來把脈,太醫也說不出什麽來,隻說他是耗費心力過度,需要靜養。


    靜養?


    身為帝王,又怎麽做到靜養?


    想到早年那些事,又想到為自己而死的姑母,雲慶帝歎了口氣,難不成這是老天給他的報應?


    太子受了皇帝訓斥的消息雖然沒有傳開,但是東宮的氣氛卻不太好。太子妃心情不佳,太子又整日待在書房,不去太子妃房裏,也不去妾室房裏,這讓他們做下人的心裏如何能安?


    太子妃沒有想到她隻是讓太子幫著求情,太子去了大月宮以後,就不愛理會她了。冷淡的丈夫,陷入麻煩中的娘家,兩方的苦惱讓她心中十分煎熬,幾乎每夜都枕著眼淚睡去。


    若此事隻是單純的爭風吃醋便罷了,可偏偏還牽扯到惠王舊部。宮外的人不知道,她心裏卻很清楚,刺死大長公主的刺客是誰派來的。他們家若是洗不清罪名,在陛下眼裏,就等於與惠王勾結。


    他們家與一個想要造反卻不成功的王爺牽扯在一起,能有什麽好處?


    “太子昨夜還是宿在書房嗎?”太子妃看著鏡中的自己,小心地揉著眼角,覺得自己似乎憔悴不少。


    “回太子妃……太子昨夜並沒有去其他妾室處。”


    太子妃聞言苦笑,他若是去妾室那裏反而好了,偏偏卻睡在書房。他這是在怪她,還是在表明他對石家的態度?


    “安排人備下厚禮送到靜亭公府上。”太子妃站起身,看著窗外冒出一點點新芽的樹木,班家若是願意鬆口,石家尚有回轉的餘地。班家人行事張狂又魯莽,恐怕連惠王府試圖謀反一事都不知道,隻要班家人鬆了口,陛下就算有所不滿,也不會明著為難石家。


    這樣石家至少能得到片刻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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