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宛諭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臉色陰沉得可怕。


    “二皇子妃,我等告辭。”石晉行了一個禮,轉頭便離去。


    等禁衛軍離開以後,謝宛諭氣得砸了桌上的茶杯,轉頭見有太監湊上來說話,她深吸一口氣,“殿下今日去哪兒了?”


    “回皇妃,二殿下今日在宮裏。”


    謝宛諭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今日竟沒有想著法出宮,也是難得。”


    小太監不敢說話,行了一個禮,退到了一邊。


    想到蔣洛,謝宛諭心裏更氣,蔣洛也是扶不起的阿鬥,爛泥上不了牆。都已經開始監國,竟還有精力去沉迷美色,什麽香的臭的都要去沾一沾,嚐一嚐。他若是真的登基為帝,這後宮不知有多少女人要被他糟蹋。


    想到班嫿給她氣受,自己嫁的男人也不是好東西,謝宛諭恨不得拿起一根棍子揍蔣洛一頓,然而她也隻是想一想,因為她是二皇子妃,與蔣洛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他榮耀她便跟著享受榮華富貴,他若是落敗,她也要跟著過苦日子。


    班嫿直接到了皇後宮外,皇後的精氣神看起來不太好,所以班嫿與她說了一會兒話以後,就起身告辭去見陛下。皇後也沒有挽留她,隻是在她起身後,欲言又止。


    “娘娘?”班嫿不解地看著皇後。


    “容君珀的事情,你且放寬心,”皇後歎了一口氣,“陛下近來心情不太好,等他想通了,事情就好辦了。”


    班嫿聞言一笑:“娘娘,此事我並沒有放在心上。”


    “你這孩子……”皇後見班嫿笑得一臉燦爛,心裏微微鬆了一口氣。不管怎麽說,她不想跟這個孩子起什麽嫌隙,陛下最近做事確實越發荒唐,可是現在他連她的話也聽不進去了。


    “且去吧,”皇後搖頭,“陛下近來脾氣不好,你回話的時候多注意些。”


    “是。”班嫿行禮後退下。


    “娘娘,”皇後身邊的女官走到皇後身邊,小聲道,“下麵人傳來消息,二皇子妃方才在半路上把福樂郡主攔下了,兩人似乎鬧得有些不愉快。”


    二皇子妃還是太年輕,這宮裏根本就沒什麽秘密,她大搖大擺把人攔下來,就該想到消息會有傳到娘娘耳中的一天。


    “一個個都不省心,”皇後疲倦地閉上眼,“隨他們去吧,隻要不要鬧得太過,本宮也不想管了。”


    “娘娘,您近來太辛苦了,”女官上前輕輕捏著皇後的肩膀,“您還是好好休息幾日吧。”


    “如今這後宮裏烏煙瘴氣,流言不斷,本宮如何能夠安心休息,”皇後焦慮的單手托著下巴,“皇上前幾日才杖責了姚培吉與容瑕,今天又下旨意去訓斥了幾位尚書,這不是逼著朝臣離心嗎?”


    “娘娘您不要多想,這幾位大人都是忠心耿耿之輩,定不會因為陛下這些舉動而心生不滿的。”


    “就是因為這些大臣們都忠心,陛下才更不該這麽做。”皇後歎息,恍惚間又想到了陛下剛中風的那天夜晚,他迷迷糊糊間口喚老靜亭公與容瑕父親名諱時的驚恐。


    他們夫妻二人成親這麽多年,恐怕她也不夠完全的了解陛下。


    大月宮裏,雲慶帝正在暴怒之下打翻了藥碗,藥汁潑了宮女滿頭滿臉,她驚惶地跪在碎瓷片上請罪,麵上連一絲痛意都不敢顯露出來。


    “笨手笨腳的東西,滾出去!”王德輕輕踢了宮女一腳,宮女順勢在地上滾了一個圈,便匆匆退了下去。


    兩個太監上前輕手輕腳的收走碎瓷片,再有兩個太監匆匆用衣袖擦著地上的藥,很快苦澀的藥味充滿了整個大殿。


    “陛下,”王德恭恭敬敬地朝雲慶帝行了一個大禮,“福樂郡主來了。”


    雲慶帝愣了片刻,轉過頭道:“宣。”


    王德退了出去,走到殿門口對班嫿露出一個燦爛笑:“郡主,請。”


    “有勞公公。”


    “郡主折煞奴婢了。”王德親手幫班嫿掀起了最外一層厚厚地紗帳。走進殿內,難聞的藥味竄進班嫿的鼻子,她目光落到仰坐在床上的雲慶帝身上。


    短短大半月沒見,雲慶帝仿佛老了很多,麵色蠟黃,眼窩深陷,麵相也不似往日溫和威儀,反而顯得刻薄與瘋狂。班嫿眨了眨眼,眼底仍舊是一片孺慕之意,她快步走到龍床邊,蹲跪下來,“陛下,您可終於想起見我了。”


    見到班嫿明顯的親近之意,雲慶帝麵色溫和了些許:“是你不想見朕,怎麽還怪朕見你?”


    “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是在孝期,若是直接近來見您,別人會說我不懂規矩。”班嫿雙眼一亮,“若是您召見我,那我就能光明正大進宮了。”


    “這個時候你就可以不守禮了?”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班嫿狡黠一笑,“反正隻要有您在,看誰敢說我。”


    “我看你這是強詞奪理。”雲慶帝笑了笑,“朕以往就不該慣著你。”


    “陛下,臣女這不是強詞奪理,而是狐假虎威,”班嫿得意洋洋,“臣女這個成語用得不錯吧?”


    見班嫿這般得意的模樣,雲慶帝想起好幾年前,那時候嫿嫿不愛讀書,經常用錯成語典故,惹得他忍俊不禁。後來,她每用對一個典故,他就會誇一誇她,以至於後來每次她在他麵前用成語時,都會得意地往他這邊瞧,就等著他來誇她。


    當年可愛得像個白團子的小丫頭眨眼間便長大了,而他也老了。


    雲慶帝臉上出現了幾絲溫和的笑:“算是不錯,有所進步。”


    班嫿臉上的笑意更加得意。


    自從進屋以後,班嫿從沒有提雲慶帝身體的事情,雲慶帝仿佛也忘記了自己身上的不適,與班嫿在一起聊天,讓他有種年輕了好幾歲之感。


    不知不覺半個時辰過去,守在外殿的宮人聽到內殿時不時傳出陛下的笑聲,都鬆了一大口氣。同時對福樂郡主也心生敬仰,連幾位皇子公主都沒辦到的時候,福樂郡主卻做到了,難怪這般受陛下寵愛。若他們身邊有這麽一個能讓自己開心的人,他們也會忍不住對她好一點,再好一點的。


    “嫿嫿啊,”雲慶帝忽然道,“朕讓人打了容君珀的板子,你會不會怨朕?”


    “我怨您幹嘛?”班嫿一頭霧水地看著雲慶帝,愣了片刻後仿佛才反應過來,於是擺了擺手道,“您放心吧,這些日子我常去成安伯府上探望,容伯爺的傷不算太嚴重。”


    “朕擔心的不是他傷勢如何,而是擔心你因為此事心情不好。”雲慶帝看著班嫿,不想錯過她臉上任何表情。


    “我……還好吧?”班嫿想了,“他不到吏部做事,就有更多時間陪我。反正他爵位還在,又不缺吃喝,這不是挺好嗎?”


    雲慶帝聞言失笑,他倒是忘了,這丫頭從小就泡在蜜罐子長大,就算家中無人在朝中有實權,也從未受過什麽委屈。她哪裏知道,對於兒郎來說,權勢地位有多重要,她能看到的就是自己眼前一方天地。


    所有她說的這些還真是老實話。


    “若是他連爵位都沒了呢?”


    “陛下,您不會這麽幹吧?”班嫿睜大眼,“那我嫁過去以後吃什麽,總不能每天回娘家蹭吃蹭喝,那多不好意思?”


    雲慶帝見她五官都擠在一塊兒的模樣,忍不住大聲笑了出來,直到他見班嫿表情越來越惱怒以後,才道:“放心吧,真不會奪去他的爵位。待他傷好了,就讓他回朝上給朕辦事。”


    “沒好沒好,”班嫿連連搖頭,“你讓人把他打得血肉模糊,定要養上幾個月才能好的。”


    “你啊。”雲慶帝搖頭,幸而這話沒讓容瑕聽見,不然小兩口還沒成親,就要先起矛盾了,“方才不是還說他沒什麽問題,怎麽這會兒又嚴重起來了?”


    “唔……”班嫿扭頭,“反正就要慢慢養著。”


    雲慶帝無奈一笑,對班嫿這話不置可否。


    “陛下,”班嫿忽然垮下肩膀,“您一定要早點好起來。”


    雲慶帝看著少女水潤的雙眼,這雙眼裏滿是擔憂與期盼,他愣了片刻:“朕很快就能好起來了。”


    “那就好!”班嫿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這下臣女就放心了。”


    雲慶帝心想,這丫頭被養成這般單純的性子,日後可怎麽辦呢?到底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雲慶帝心裏一軟,“嗯。”


    雖是單純直爽,但是這份心意,確實難能可貴。


    成安伯府,容瑕用過藥以後,便趴在床頭上看書,隻是半個時辰過去,他手上的書也沒有翻幾頁,倒是往門外張望的次數有些多。


    “伯爺,”杜九見伯爺這樣,實在有些忍不住,便直接道,“福樂郡主今日被陛下召進宮了。”


    容瑕翻了一頁書,淡淡道:“我知道了。”


    杜九出門辦了一件事,兩刻鍾後回來,發現伯爺手裏的書似乎還是那一頁。


    “伯爺?”


    “怎麽了?”容瑕把書放下,轉頭看杜九。


    “您是不是有什麽心事?”杜九仔細想著近幾日的事情,好像沒什麽不對的地方,伯爺怎麽如此心神不寧。


    “沒事,”容瑕閉上眼,漫不經心道,“下次班家人進宮的時候,記得告訴我一聲。”


    “是。”杜九應了下來,“不過陛下與皇後十分寵愛郡主,應該不會有什麽事的。”


    容瑕睜開眼看他:“我知道不會有什麽事,隻是多問一句而已。”


    杜九:哦……


    “伯爺,”管家走了進來,“靜亭公府的下人來說,福樂郡主今日有事,約莫下午才有時間過來探望您。”


    “既然郡主有事,又怎麽能勞煩她來回奔跑,讓郡主回家後,便好好休息去。”


    “可是靜亭公的下人已經走了,”管家想了想,“要不屬下再派人去靜亭公府說一聲。”


    屋內詭異地沉默了片刻。


    “不用了。”容瑕聲音平靜又淡定,“何必再去叨擾。”


    管家與杜九互相對望一眼,莫名有了一種神奇地默契。


    午時剛到,下人來報,福樂郡主到了。


    杜九看到,他們家伯爺把手裏的書捏得起了褶皺,偏偏語氣還一如既往的平靜。


    “有請。”


    嘖。


    第94章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班嫿發現自己走進容家大門以後,管家對自己笑容比往日更加燦爛。


    “郡主,請。”


    “有勞。”過了遊廊,班嫿看到一個穿著水青色長袍的中年男人站在角落裏,她挑了挑眉,沒有多問。不過管家卻注意到了她的神情,便小聲答道:“那是伯爺養的清客。”


    班嫿了然地點頭,文人們都愛養一些清客在家,討論詩詞歌賦,繪畫書法,身份越高的人,越是會養一些門客清客,不像他們班家,養的盡是戲子、雜耍班子、歌姬舞姬還有說書先生,與容家比起來,他們班家實在太俗了,簡直俗不可耐。


    “原來如此,”班嫿點了點頭,轉頭見那個清客似乎在打量她,她略微皺眉,“貴府的清客都是這般無禮?”


    管家扭頭看去,注意到清客的視線竟然還落在班嫿身上,當下便沉了臉色,正當他準備發作的時候,這個清客後退一步,朝班嫿行了一個大禮退了出去。


    班嫿被這個清客的態度弄得莫名其妙,但是想著對方不過是個沒有功名的清客,於是也沒把人放在心上,轉頭往住院的方向走。


    成安伯府上的下人不算太多,不過小廝丫鬟都極其守規矩,看到她進來,紛紛避讓行禮,連半點冒犯都不敢有。


    進了內院,班嫿剛好與從裏麵走出來的杜九迎麵對上,她停下了腳步。


    杜九快走兩步,在班嫿麵前行禮。自從上次靜亭公差點遇刺事件以後,杜九就莫名對班嫿恭敬了許多,“見過郡主。”


    “你們家伯爺今天換藥了嗎?”班嫿見房間門開著,“這都午時了。”


    “回郡主的話,藥已經換過了。”杜九垂首回答。


    “那他用過午飯了沒有?”


    “伯爺還不曾用飯。”


    “我明白了。”班嫿點了點頭,抬起裙角走進屋內,跟在她身後的兩個穿騎裝婢女站在了門外,並沒有跟著一起進去。


    雖然容瑕與雲慶帝都在用藥,可是容瑕的房間裏藥味很淡,而且不會讓人反胃,這與又悶又難聞的大月宮不同。班嫿進門後,見容瑕還趴在床上看書,上前抽走他的書,“趴在床上看什麽書,不要眼睛了?”


    “你不在,我趴在床上也無聊,不看書打發時間,還能做什麽呢?”容瑕睜大眼睛看著班嫿,眼瞳裏水水潤潤的,班嫿多看了幾眼後,忍不住心軟了下來。


    “你們這些文人,就愛養什麽清客,你現在受了傷,他們能陪你作詩還是陪你作畫?”班嫿在床邊坐下,“我家養了些雜耍藝人,明日我讓他們來你府裏待機日,你若是閑得沒事,就招他們來逗逗趣。”


    “我怎麽能奪你之好。”


    “沒事,他們那些雜耍手段我都看過了,在你這裏待幾天,我還能省一筆夥食費。”


    容瑕笑出聲:“堂堂國公府還能缺銀子花?”


    “誰會嫌錢多?”班嫿笑眯眯道,“所以你盡管收下吧,我們家別的人不多,養來逗趣的人不少。”


    “好。”容瑕眼角眉梢都是暖暖地笑意,甜膩得就像是糖人,多嚐幾口都有可能齁住。


    “你別動,我瞧瞧你後背上的傷怎麽樣了。”班嫿走上前,在容瑕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上前掀起光滑透氣的緞背,露出了容瑕光溜溜地上半身。


    容瑕皮膚很白,後背上的傷口已經還是結痂,黑黝黝皺巴巴長在背上,看起來扭曲可怖,毫無美感。他擔心班嫿看到這種傷口,會對他產生不好的映像,想要去拉被子,被班嫿按住了手。


    “別動,”班嫿彎腰湊近了看傷口,“傷口恢複得不錯,這幾天後背是不是發癢?”


    容瑕點了點頭,意識到班嫿可能看不見,又嗯了一聲。


    “那你記得千萬別去撓,留下疤痕是小,引起流血化膿才是大問題。”班嫿視線微微往下,瞅了一言容瑕白嫩緊致又性感的腰,拽了拽被子,蓋住了他大半身體,“用過飯了嗎?”


    “還沒有。”容瑕不喜歡趴在床上用東西,所以盡管起床的時候可能會有些疼,他還是會艱難的從床上爬起來。


    “身體遭了這麽大的罪,還不好好用飯,”班嫿歎口氣,轉身走到門口,朝守在門口的容家下人招了招手,“去把午膳端到屋裏來。”


    “是。”下人行禮退下,完全不質疑班嫿的命令,甚至已經不用再去看真正主人的臉色。這幾日以來,他們看著郡主數落伯爺,而伯爺隻能乖乖聽話,就連府裏那些管事,也通通聽從郡主的命令,他們這些下人哪還敢得罪郡主。


    反正早晚都會是他們伯爺府的女主人,他們接受得很平靜。


    看到班嫿為了自己忙碌,容瑕眼底溫暖一片。


    沒過一會兒,飯菜上桌,全是清淡的東西,杜九與一位小廝把容瑕從床上扶了起來,然後把一件寬鬆的軟綢袍披在他的身上,扶著他到飯桌邊坐下。


    寬鬆的軟綢袍雖然不會磨到皮膚,不過因為太過寬大,難免會露出脖子以下的地方,比如鎖骨,比如胸口。有人說過,若隱若現,半脫未脫之時,才是最迷人的時刻。


    班嫿發覺自己眼睛有些不聽話,偷偷往容瑕脖子以下的地方瞥了好幾次。


    然而容瑕偏偏還不注意,那筷子的時候,筷子一頭不小心扯到了衣襟,胸口處露得更加明顯了。


    白嫩光潔的皮膚,勻稱的胸肌,就像是充滿了神秘吸引感,讓班嫿還沒吃飯,便已經覺得心頭滿意了一半。她抹了一把臉頰,很好,沒有臉紅。


    先人早就說過,美色惑人,看來這話極有道理的。


    “嫿嫿,你吃不慣這些飯菜嗎?”容瑕笑盈盈的看她,嘴角上揚,美得讓她的心都酥了。


    “挺好的。”班嫿把一塊青筍放進嘴裏,根本沒吃出什麽味道,便吞了下去。


    容瑕笑得半眯了眼,他記得嫿嫿似乎並不太愛吃青筍?


    “嘶。”他伸出筷子要去夾不遠處的一道菜,可是手剛伸出去,就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別動,”班嫿忙把菜挪到他麵前,“想吃什麽告訴我,別扯到了傷口。”


    “嗯。”容瑕點頭,開始小弧度的夾菜。


    班嫿滿意地點頭,聽話的男人最可愛。


    一頓飯吃了將近半個時辰,待容瑕躺回床上以後,班嫿對他道:“你好好休息,我要回去了。”


    容瑕;“好。”隻是眼底滿滿的不舍。


    “對了,”班嫿掏出兩隻小藥瓶放到桌上,“這是我從陛下那裏拿來的好東西,有止癢醫治傷口的奇效,陛下那裏總共也沒幾瓶,我給你討了兩瓶來。”


    “陛下待你很好。”容瑕看著那兩個還沒有嬰兒拳頭大的藥瓶,自然知道裏麵裝著什麽。


    “是啊,”班嫿笑著點頭,“那我走啦,等下記得讓人把這個藥給你抹上。”


    榮校笑著應下,等班嫿離開以後,杜九走了進來。他看到這兩瓶藥,麵上露出幾分詫異之色,“伯爺,這不是宮中秘藥嗎,福樂郡主帶來的?”方才就隻有福樂郡主在,所以這兩瓶藥隻會是郡主帶來的。


    “嗯,”容瑕拿過一個藥瓶,揭開瓶蓋就能聞到淡淡的藥香。蓋上瓶蓋,他把玩著這隻小小的藥瓶,忽然道,“杜九,你說待事成以後,福樂郡主會不會怨恨我?”


    杜九愣住,他沉默片刻:“伯爺,屬下不知。”


    容瑕把藥瓶放在鼻尖輕嗅:“是啊,你也是不知道的。”就連他,也不敢肯定他與嫿嫿日後會不會因為蔣家人起矛盾。


    “伯爺,您為何不把老靜亭公發生過什麽告訴福樂郡主呢?還有刺殺靜亭公真正幕後主使是謝家人,隻是陛下幫謝家打了掩護,”這是杜九最不理解的地方,“若是福樂郡主知道這些,她定會理解你的。”


    容瑕沉默地搖了搖頭。


    他就喜歡看著嫿嫿無憂無慮的過日子,穿著最華美的裙子,吃著最講究的食物,肆無忌憚地炫耀著她擁有的一些,這一切太過美好,他舍不得去破壞。


    她過了自己幼時幻想過,但是卻不能過得日子,隻要看著她好,他就仿佛覺得自己幼時的幻想得到了滿足。


    “這事不要再提,”容瑕把藥瓶緊緊地握在掌心,“我心裏有數。”


    “可是當今陛下對福樂郡主那麽好,她怎麽眼睜睜看著……”


    “可是很快這個天下,就不是當今陛下的了,”容瑕把藥瓶放在枕邊,淡淡道,“他的不孝兒子,正盼著他百年去世。護衛們雖然盡力護著他,但難免有個失手,也是有可能的。”


    杜九張開嘴,半晌後道:“屬下明白了。”


    班嫿一回到家,家人就圍了上來,確定她沒有受什麽委屈以後,班家人神情才輕鬆下來。


    “嫿嫿,你去宮裏,陛下說了什麽?”陰氏拉著班嫿坐下,細細詢問著班嫿進宮後的經過。


    班嫿把進宮後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陛下瞧著確實不太好,容貌都扭曲變形了。大月宮的宮人們各個神情緊張,唯恐陛下發怒責罰他們。”這一次去大月宮,讓她覺得壓抑又沉悶,與以前輕鬆的氣氛完全不同。


    陰氏在心裏冷笑,人做了太多虧心事,總會有報應的。她拍了拍班嫿的手,“既然陛下現在情緒如此不穩定,你以後還是少進宮吧。太子與二皇子的事情我們家也不參與,二皇子妃這算盤打得太響,恨不得全天下的好處都被她占盡。這樣的人太過短視,不必與她走得太近。”


    “我本來與她關係就不好,哪能走得近,”班嫿笑了,“您且放心吧。”


    “有你們這兩個不省心的小東西在,我哪個時候能放心?”陰氏道,“罷了,你向來有午睡習慣,回你自己的小院子吧。”


    班嫿起身準備告辭。


    “等一下,”陰氏叫住她,“容伯爺的傷勢怎麽樣了?”


    “好了很多,他受的是皮肉傷,養起來很快的。”班嫿隨意答道,“你不用擔心。”


    這個傻孩子,她哪是為容瑕擔心,而是在為她擔心。若是容瑕身體出了問題,她可不想讓女兒嫁給一個殘疾人。靠女兒博美名是別人家的事,她隻希望自家女兒不吃虧。


    “老爺,夫人,姚尚書家的姑娘求見。”


    “姚尚書?”陰氏疑惑的看班淮,他們家什麽時候與姚培吉一家有關係了?


    班淮搖頭,他跟畫癡姚培吉可沒打過什麽交道。


    “是姚三姑娘嗎?”班嫿看向管家問。


    “是的。”管家應了。


    “這位姚三姑娘與我有些交情,讓她進來。”說完這話,班嫿轉頭對陰氏道,“母親,這個姚三姑娘有些意思,先讓她進來問問她的用意再說。”


    陰氏點頭,沒有多說什麽。


    班恒懷疑地瞥了班嫿一眼:“姐,你又去外麵招惹小姑娘了?”他有理由相信,如果他姐是個男人,肯定會是京城有名的浪蕩花心公子。


    “胡說八道,是人家小姑娘自己有意與我結交,”班嫿瞪了班恒一眼,“你這孩子真不會說話。”


    班恒:……


    姚菱忐忑不安地坐在外間,手裏的帕子已經被她擰成了麻花。自從父親被陛下杖責,尚書位置又被人頂替以後,他們姚家在京城裏的地位就一落三丈。太醫常常要三催四請才肯來,外麵的那些大夫又不得用,父親身上的傷口已經有些地方化了膿。


    在父親失去利用價值以後,石家便不再理會他們姚家,其他人家也是敷衍了事,家裏想要請兩個有大本事的大夫,竟不知道該找誰。她也是碰巧聽聞班家養的大夫有些真本事,這些大夫的先輩都是跟著班家先祖上過戰場的,所以治療傷口方麵很厲害,就連成安伯的傷都靠班家大夫治療著。


    她早就想來求班家人,可又怕被拒絕或是連累他們,所以一直忍著。哪知道昨天晚上父親的傷口惡化了,今天一早便高熱不退,她實在沒有辦法,隻能厚著臉皮來求班家人。


    下人領著她進了正殿,見一家三口都在,她忙上前行了一個禮:“小女子見過國公爺,見過夫人,見過郡主與世子。冒昧來訪,請國公爺與夫人多多見諒。”


    “姚姑娘請坐,”陰氏溫和一笑,“姚姑娘忽然到訪,可是有什麽事?”她看到姚菱眼眶發紅,眼睫毛上還帶著淚痕,語氣便先軟了幾分。


    “夫人,小女子今日上門,是來求一件事的。”姚菱起身行了一個大禮,“家父傷重,求國公爺與夫人派貴府的大夫幫家父看一看傷。”


    陰氏見她行了這麽大一個禮,還以為是出了什麽大事,沒想到隻是為了兩個大夫而已。她愣了一下,“令尊的傷還沒有好麽?”


    姚菱搖了搖頭:“不僅沒有好,傷口已經化膿,現在他身體又開始發熱,小女子實在是不知道能去求誰了。”


    她以前住在薛州,還沒有直觀感受到權勢的好處。在京城待了僅僅半年,就明白了京城裏的人,為什麽想盡辦法往上爬。因為這裏是個現實的地方,有權有勢就會受到尊重,若是一朝失勢,這些人雖然不至於落井下石,但是少有人願意伸出援手。


    與京城相比,薛州就顯得淳樸很多,她忽然有些懷念在薛州的日子了。


    雖然那裏沒有京城繁華,吃的用的也比不上京城,但是那裏的人卻更加淳樸,也更加有人情味。


    到班家來,她也不過是病急亂投醫,抱著一絲微弱的希望,便是班家不願意,她也不會有怨恨之心。本來她父親就是惹得陛下不高興,旁人怕受連累,也是正常的。


    “行,我這就讓他們去給姚大人看一看。”


    姚菱睜大眼,這麽簡答就答應了?她還沒說要怎麽回報,還沒開始求他們呢。


    傳聞中飛揚跋扈的班家人……就是這樣?“夫、夫人?”姚菱怔怔地看著陰氏,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麽。


    班嫿見她這副呆呆的模樣,便問道:“還有什麽為難的地方嗎?”


    “不,沒有了,”姚菱愣愣地搖頭,忽然跪在了班家人麵子,結結實實給班家人磕了一個頭,“多謝,小女子日後定有重報。”求人的時候,她沒有下跪,因為那又強逼之嫌。現在,她卻跪得心甘情願。


    她求了好幾戶曾與姚家關係不錯的人家,結果這些人都含含糊糊,不願意真的幫忙。沒有想到,最後願意幫忙的,竟是與姚家沒有多少來往的班家。


    “不過是一件小事,姚妹妹你這是做什麽?”班嫿彎腰把姚菱從地上扶起來,掏出帕子擦了擦她眼角的淚水,“令尊的身體要緊,你快些帶著大夫回去吧。”


    “班姐姐。”姚菱抽了抽鼻子,感激地給班嫿行了一個福禮,才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匆匆離開了班家。


    姚培吉是姚家的頂梁柱,他若是倒下了,整個姚家就要一蹶不振。所以他現在高熱不退,所有姚家人的心都提了起來。姚夫人以及幾個兒女寸步不離守在床前,藥喂下去又被吐了出來,姚夫人急得不斷地抹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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