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一片的礦井深處,怎麽還會有別人?


    要是一年前,遇到這樣的情況,我肯定嚇得不敢動了。


    但現在,經曆了這麽多,我幾乎立刻就做出決定,低聲對秋貴說:“快爬上去,告訴他們滅燈,別說話。”


    秋貴二話不說,轉身就朝著上方去了。


    我記得旁邊有兩塊大石頭,於是拉起連水月,上前兩步,躲在了後麵。


    雖然不知道前麵是什麽人,但能聽到響聲,看到手電筒光,說明他們離得並不遠。


    我們兩人探出頭,仔細盯著大約二三十米遠的地方,那裏好像也有個洞,還有人從裏麵鑽出來。


    剛才的悶響,也許是炸開洞口的聲音,前麵那群人,也在探索這個金礦。


    我能想到的,隻有郭團長。


    可能他在攻打礦井口的同時,派人在附近搜索,尋找別的入口。他們找到了耗子洞,一點點挖過來,正好遇到了我們。


    這可怎麽辦,我們還沒逃出虎口,這又遇到了狼窩。


    連水月趴在我耳邊說:“別急,咱們在暗處,看看情況再說。”


    我數了數,遠處約摸有十幾束手電筒的光亮,他們在原地停留了一陣子,就開始朝我們這邊來了。


    手電筒光四處亂照,還有說話的聲音,離得遠,暫時聽不清。


    我們耐心等待,看著燈光在岩壁上舞動,等待他們過來。


    這群人的速度很慢,看來也很小心,一袋煙工夫才靠近我們。


    我聽到一個聲音說:“班長,走這麽遠了,咱們該回去了吧?”


    “廢什麽話!這是多好的機會,要是能找到路,出去就是升官發財!”


    “萬一咱們還沒找到,上麵都打完了呢?”


    “你小子能不能別說喪氣話?富貴險中求,現在你叫我劉班長,出去你就叫我劉連長了!哎,那個啥翻譯來著?問問這兩個日本人,能看出前麵是啥情況不?”


    我一聽,這肯定是郭團長的隊伍,沒想到還有日本人,還配了翻譯。


    他們停在不遠處,緊接著就是嘰裏咕嚕一陣子日本話。


    最後,一個聲音說:“劉班長,這兩個日本工兵說了,這裏原來是地下河道,注意看兩邊的岩壁,說不定有路走。”


    這個聲音,是錢麻子!


    我趕緊往旁邊挪挪,摸了摸胸口,讓自己冷靜下來。


    連水月發現我不對勁,湊過來盯著我的臉,非常疑惑。


    我趴在她耳邊,低聲說:“剛才那個說話的翻譯,你沒聽出來嗎?是錢麻子。”


    連水月瞬間瞪大了眼睛,她終於想起來了。


    此時,不遠處的錢麻子又說話了:“劉班長,日本兵要撒個尿,再休息一會兒。”


    “不是剛尿過?懶驢上磨屎尿多,抓緊時間,撒尿可以,不能休息。”


    錢麻子和日本人交流幾句,又說:“日本人非要休息,說累了。”


    就聽到啪啪兩聲響,這個劉班長可能扇了錢麻子兩巴掌,罵道:“你聽不懂我說的話啊?不能歇,告訴日本人,不能歇著。”


    “那是日本人不想走了,你打我幹啥?”


    嘩啦一聲響,劉班長氣急敗壞:“信不信我現在就斃了你?我們可不光你一個會日本話的,打死了,上去再找一個下來。”


    “好好好,劉班長我錯了,我好好跟日本人說說。”


    錢麻子肯定是受了委屈,又嘰裏呱啦和日本兵說起來。很明顯,兩個日本兵也不高興,對著錢麻子又是扇巴掌,又是拳打腳踢。


    這時,又響起了劉班長的聲音:“算了算了,歇著就歇著,這日本兔崽子也是懶,怪不得都滾回家了。”


    我抬頭看了看,他們在河道對麵的一塊大石頭旁坐下了。


    很快,他們點起了煤油爐,開始煮東西吃。


    我們中間隻隔了一條河道,他們圍坐在一起,開始說說笑笑。


    連水月趴在我耳邊說:“小刀,要不要救錢麻子?”


    我點點頭,當然要救,錢麻子和夏老栓、葉子在一起的,他怎麽自己下來了?我們分開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必須問清楚才行。


    但是,對麵有十多個人,還真不好動手。


    此時,我忽然想到,去年和錢麻子在一起的時候,他學過他們的綹子的聯絡暗號,鷂子叫。


    在這地下礦井當中,肯定不可能有鷂子,但他們正在大聲閑聊,隻要我聲音小一點,也許能引起錢麻子的注意。


    於是,我用手捂著嘴,趁著對麵哈哈大笑的時候,輕輕學了一聲鷂子叫。


    對麵沒有反應,他們可能都沒聽到。


    我正想再學一聲,忽然聽到錢麻子的聲音:“我撒個尿,給我留一口酒啊!”


    遠處傳來腳步聲,我和連水月趕緊繞到大石頭的另一麵。


    錢麻子走過來之後,咳嗽了一聲。


    我撿起一個石子,扔到他腳下,錢麻子輕輕後退一步,低聲問:“裏碼人?”


    我把手掌伸出去,比了個“五”。


    錢麻子鬆了一口氣,低聲說:“小刀,救我。”


    連水月探出頭,看了看對麵的那堆人,低聲說:“他們人太多。”


    “連姑娘也來了?你還欠我一千個大洋呢。”


    “都啥時候了,你還記得這事兒?”


    “好,先不提這事兒。你們倆仔細瞅瞅,日本兵身邊擺著幾個鐵罐子,就打那個,相信我。”


    我歪著頭一看,兩個日本人的身後,都放著三個鐵罐子,兩大一小,好像是綁在一起的,還有一根長管子伸出來。


    “這是啥玩意兒?”


    此時,遠處有人喊:“那個翻譯,尿完了沒?你屬驢的啊,還沒完沒了了。”


    錢麻子趕緊答應:“好好,馬上過去。”


    說著,他不斷朝我們擠眼睛。


    我和連水月對視一眼,同時端起槍瞄準了錢麻子的身後,就相信他一次,打那個鐵罐子試試。


    砰砰砰砰,我們連打幾槍,槍響的瞬間,錢麻子飛身一撲,跳到了我們身後。


    遠處發出鐺鐺兩聲響,忽然轟的一聲,一個巨大的火團騰空而起,劇烈燃燒的火團灑滿了半個河道。


    那些人大多數當場死亡,還有幾個被炸到了一邊,哭嚎著不斷翻滾,但身上的火根本撲不滅,很快也被燒死了。


    錢麻子也被眼前的場景嚇住了,低聲說:“我滴娘嘞,這東西老帶勁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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