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麵前的,是個坐在簡易木製輪椅上的女人。


    她挽著漂亮的發髻,看起來臉色蒼白,有些瘦弱。


    我還沒反應過來,連水月就上前說:“嫂子,我是水月,這是小刀和老羅。”


    錢麻子趕緊走到自己媳婦的身後,低聲說:“就是我昨天跟你說的,好朋友。”


    她趕緊笑著說:“快坐快坐,大正給客人倒水。”


    錢麻子的小舅子一聽,笑著進了裏麵的房間。


    她接著說:“我叫蔣如月,是老錢的媳婦,腿腳不方便,你們見諒!”


    羅老九趕緊擺擺手:“大妹子,都是自己人,不要這麽客氣。”


    蔣如月招呼我們坐下,大正拎著暖水壺過來,笑嗬嗬給我們倒了水。


    此時,錢麻子說:“這幾年,我四處跑掙錢,平時都是媳婦在家,挺辛苦的。”


    蔣如月輕輕拍了一下錢麻子:“別瞎說,不辛苦,你才辛苦呢。”


    我們又閑聊了幾句,連水月忽然掏出了那兩根“大黃魚”,塞到了蔣如月的懷裏。


    她打開手絹一看,趕緊擺手說:“水月,你這是幹什麽?”


    “這是老錢拿命拚來的,血汗錢,你可得好好收著。”


    蔣如月一聽,兩眼一紅,轉身朝著錢麻子砸了兩拳:“老錢,你不是倒騰山貨去了嗎?你到底倒騰的啥,還要用命去換,還能賺這麽多錢?”


    錢麻子趕緊抱了抱自己的媳婦,安慰說:“放心吧,就是辛苦活,不危險。”


    連水月也趕緊說:“別急別急,真不危險,就是要往深山老林裏跑,辛苦。”


    我和羅老九也明白了什麽意思,趕緊解釋,說我們進山倒騰虎皮、熊皮,賺得就是那麽多。


    好說歹說,蔣如月才算是勉強相信,囑咐我們賺了錢就別再幹這種危險活了,進城做個小買賣就行。


    我們正聊著,大正帶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進了門。


    小姑娘一見到錢麻子,立刻上前喊:“錢爹爹,我餓了。”


    蔣如月的臉色有了細微的變化,她笑著把小姑娘拉到懷裏說:“這是我們的閨女,剛才在隔壁六嫂家裏玩呢,快去洗手,等一會兒就吃飯。”


    小姑娘向我們打了招呼,蹦蹦跳跳去了後麵。


    這一頓飯,我們都心照不宣,沒有細說以前的事情,隻是開開心心閑嘮嗑。


    這時我才意識到,錢麻子也有苦衷。他沒有選擇和父母兄弟住在一起,偏偏來到這個地方租個破房子,肯定和家裏有些矛盾。


    現在媳婦腿腳不行,小舅子腦袋有問題,還有個這麽小的姑娘,一家人的生活重擔,都在他身上的了。


    不用連水月解釋,我已經能理解,錢麻子為什麽這麽“貪”了。


    吃了飯,錢麻子收拾桌子,洗刷碗筷,小舅子領著孩子上樓玩了。


    蔣如月拉著連水月的手,與我們說說笑笑,不斷感謝我們這些日子照顧錢麻子,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錢麻子收拾完,非要留我們住下,連水月和羅老九連忙拒絕,推說我們晚上還有事。


    眼看著天已經黑了,我們趕緊與錢麻子一家告別,找一輛馬車回去了。


    回到住處已經是半夜,我們都睡不著,隻能坐在一起聊天。


    連水月笑道:“現在知道,我為啥非要給錢麻子兩根大黃魚了吧。”


    “明白明白,也是可憐人,不容易。就是不知道,錢麻子這一家為什麽不回老家?他媳婦和小舅子到底是咋回事,弄成這樣?”


    “本來想跟你們說說的,但錢麻子囑咐我了,暫時不能說。以後有機會,他自己告訴你們吧。”


    羅老九點上了煙:“小刀,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年頭誰都不容易。”


    我心想,錢麻子這一次也拿回家不少錢,做個小生意綽綽有餘,以後就不帶著他冒險了吧。


    我們剛想再聊聊錢麻子,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老板,有人找。”


    我一聽,是下麵夥計的聲音,於是把門開了個縫,他點頭哈腰,指了指身後。


    一個身穿大衣,戴著黑色禮帽的高大男子,直接推門進來了。


    我趕緊關上門,回頭一看,他已經摘下了帽子,是三鏢。


    羅老九上去緊緊抱住他,嘴裏念叨著:“我這把老骨頭,差點兒以為見不著你了。”


    三鏢嘿嘿一笑,扶著羅老九坐下,走到窗邊看看外麵,拉上了窗簾。


    “老羅,你咋也跟著來了?”


    “咋地?這兩個小娃娃可憐我,帶我進城喝酒吃肉,又換了一身新衣裳,你摸摸,綢子的。”


    他倆也是好些日子沒見了,鬥鬥嘴,熱鬧熱鬧,很正常。


    閑扯一會兒,三鏢開始說正題了。


    “丁晴的事兒,水月都告訴你們了吧?怎麽說呢,現在的情況,有些複雜。”


    連水月忙問:“她現在在哪?”


    三鏢搖搖頭:“不知道。兩天前,我們的兩個偵察員,跟著她進了一家外國餐館,就跟丟了。當時我也在外麵,不知道她是怎麽跑掉的。”


    羅老九一聽,歎了口氣:“哎呀,那咱們是虧大了。”


    “北滿分局保衛部專門調了一個偵查小組,這些天我帶著他們,還在四處找,她跑不掉。不過,前些日子我們跟蹤她,已經有了很大的收獲。我今天來,就是要交給你們一個任務。”


    我們三人一聽,趕緊坐直了身子。


    “有一個人,丁晴見了他兩次,我們查了一下,他叫謝藍,是個舞廳經理。”


    連水月一聽,立刻掏出了那張照片,把膠卷的事情告訴了三鏢。


    三鏢點點頭,笑著說:“你們看,這不就對上了!你們的意思是,這個謝藍是活閻王手下的老七,常年在哈爾濱活動?”


    我指著照片上的謝藍:“這個人,我記得很清楚。隻不過,他到底在這裏幹什麽,恐怕隻有活閻王知道了。”


    “好,我找人查一查。”


    連水月問:“那我們目前該幹什麽?”


    “哈爾濱雖然解放了,但到處都是特務,還是很混亂。老薑過兩天可能也要過來,給咱們部署下一步的工作,但是現在啊,咱們也不能閑著。”


    我們三人都點了點頭。


    “因為擔心有特務潛伏,保衛部也在各部門秘密調查,所以咱們的行動也要秘密進行。丁晴和那個洋人餐館,我帶著偵查人員繼續追查。謝藍這條線,你們先跟蹤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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