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趕緊吃了些東西,趁著天還沒亮,騎馬趕到了前寨。


    寨門口已經安排了不少槍手,大霧彌漫,三五米之外就看不清人臉了。


    戰四海告訴我們,半個時辰之前,對方就已經派人過來,確定太陽一出來,雙方立刻開始談判。


    三鏢過來又交代幾句,我們也不著急,就坐在寨門後又休息了片刻。


    等太陽升起來之後,我和錢麻子、李半拉子三人,騎上馬,慢慢出了寨門,走進霧氣之中。


    小溪離我們並不遠,而且戰四海在去的路上,隔幾米就插上了火把,我們隻要跟著火光走就行了。


    走了大約四五十米遠,我感覺下麵越來越泥濘。應該是前兩天下雨,溪水暴漲,我們快要到河邊了。


    這時,我聽到了嘩啦嘩啦的水聲,於是翻身下馬,招呼他們兩人跟在後麵,別走丟了。


    溪水越來越近,又往前走了幾步,我才看清,小溪上搭了一座簡易的木橋,上麵好像擺了一張桌子,旁邊站著三個人。


    還沒看清是什麽人,上麵就吆喝了:“小刀兄弟,來了啊!”


    我一聽,果然是渡邊的聲音,於是大聲回答:“王老板,你也挺早!”


    我們把馬拴在橋邊,走上前去一看,橋中間是一張長條桌,幾乎擋住了整個橋麵。渡邊正站在桌後,朝我招手。


    他的身後,站著兩個穿軍裝的日本兵,個子都和我差不多高。說實話,這樣個頭的日本兵,並不常見。


    這倆人板著臉,雙手背在後麵,腰間都掛著一把日本刀,氣勢洶洶。


    渡邊拍了拍身上,笑道:“沒帶槍,這兩個是我的保鏢,萬一有什麽虎豹豺狼,有把刀也能防身。”


    我抱拳拱手,忙說:“你連耗子和大蛇都不怕,虎豹豺狼算什麽。”


    “哈哈哈,這你還不知道嗎,我怕你啊!來來來,咱們就別客氣了,坐下談。”


    說罷,渡邊拉開長條凳,自己坐下了。


    我一看,也拉開長條凳,坐在了他對麵。


    渡邊的臉,還有些腫,應該是那晚和我搏鬥,受了傷。


    桌上擺了些吃的,還有一壇子酒,渡邊倒上酒,自己先喝了一碗,笑道:“不要客氣。”


    我擺了擺手:“王老板,我也不懂談判,你有啥話就說吧。”


    “好,小刀是爽快人,那我就直說了。這青龍山幾千口子人,不少都是老弱婦孺,我們真要打進去,最遭殃的就是他們了。”


    “你們這不是沒打進去呢!”


    “你看,都到門口了,一抬腿不就進去了。”


    我擺擺手:“你這一抬腿,步子邁得有點大,小心摔著。”


    渡邊點點頭,忽然把手伸進旁邊的食盒裏,我擔心他在裏麵藏了槍,忽然一拍桌子:“別亂動!”


    他身後的一個日本兵聽了,忽然上前一步,拔刀砍在了桌子上,對我怒目而視。


    李半拉子也上前一步,手起刀落,咣當一聲,把那把日本刀直接砍斷了。


    渡邊趕緊大聲說:“都別激動,不動槍,也別動刀!”


    我拍了拍李半拉子的胳膊,示意他後退一步。


    渡邊慢慢從食盒中拿出一個小炮彈,輕輕放在了桌子上。


    “小刀,我就是讓你看看,這個是從後山帶出來的毒氣彈。就這小小的一發炮彈,隻要在人群中爆炸,聞到毒氣的,不死也得殘疾。”


    我雖然心裏害怕,但還是假裝鎮定,把毒氣彈拿起來,在手裏掂了掂。


    “你這東西能打多遠?炸開之後,要是一陣風過來,往回吹怎麽辦?”


    渡邊愣了一下,把毒氣彈搶回去,又裝進了食盒:“好好嘮,別瞎扯。我的意思是,不想讓這個東西砸進你們的山寨,就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我笑了,扭頭問錢麻子:“老錢,咱們還欠了日本人的東西?我咋不記得了?”


    錢麻子上前一步,雙手撐在桌子上:“王老板,你這不是談生意,是威脅我們。要是這樣的話,那就真談不成了。”


    渡邊搓了搓下巴,點點頭:“那你說,該咋談?”


    錢麻子幹脆往我旁邊一坐,笑著說:“談生意,我有貨,你出價,價錢談妥,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我咋聽著有些別扭,那是我自己的東西,還要和你們討價還價?”


    “王老板,你忘了,這是東北,中國人的地盤。你是日本人,這裏能有啥是你的?”


    錢麻子這話一說,我心裏暗暗叫好,懟得漂亮,就是不能給他留麵子。


    渡邊的臉色變了,又喝了一碗酒,對我說:“小刀,那你說吧,怎麽才能把飯島放了?”


    “為了把飯島要回去,你願意付出多大的代價?”


    渡邊仰頭看天,歎了一口氣:“唉,你總得先報個價,我才能討價還價吧?”


    錢麻子用手輕輕拍了拍桌子:“這樣吧,首先,讓馬大鼻子撤兵,至少撤出青龍山三十裏遠,表示一下誠意。”


    渡邊看了看後麵的兩個日本兵,他們三人笑了笑。


    “然後,算一算你們傷了青龍山多少人。死了的,每人賠五千大洋安家費,傷了的,按照嚴重程度,每人賠一百到三千大洋不等。這個分得比較細,擦傷也是傷,斷胳膊斷腿兒也是傷,要按具體情況給錢。”


    我看了錢麻子一眼,他掰著手指頭算計著,一臉嚴肅,好像真是在談生意。


    李半拉子一聽,也坐在了我身邊,他們兩人把我擠在中間,又聊起了賠償青龍山彈藥損耗的問題。


    渡邊都愣住了,那眼神就像見鬼了一樣。


    “先等等,小刀,咱們在這正兒八經談判呢,沒時間瞎扯。”


    我笑了:“你看,剛才你讓我們開價的。”


    我們三人擠在長條凳上,盯著渡邊,等他說話。


    渡邊搖搖頭,低聲說了一句日本話。


    錢麻子一拍桌子:“有事兒說事兒,別罵人!你信不信我們仨能罵死你!”


    渡邊忙說:“小刀,咱們不鬥嘴了。實話實說,你們留著那個飯島,一點用都沒有,而且他還非常危險。把他交給我,我讓馬旅長退兵,咱們各走各的路。”


    “這個,我要回去跟三鏢商量一下。”


    “抓緊吧,明天這個時候,我還在這裏等著。飯島來,一切都好說,飯島不來,馬旅長就要攻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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