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黃海青被流雲縣公安局送進新水市第二人民醫院以來,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一個星期。這一天流雲縣公安局接到來自新水市第二人民醫院的電話催他們向醫院住院部支付住院費用。公安局財務科於是就找王東詢問,問他對這位犯罪嫌疑人後麵的處置問題?財務科科長說,前期公安局已經給患者墊付了將近二萬塊的住院費用,當時轉賬備注欄目裏是刑偵大隊墊付款。因此,在前款沒有處理好之前,財務室將拒絕再為這名患者墊付任何醫療費用,並要求王東及時處理好前期為此付出的款項。


    這事令王東非常被動,移送新水市第二人民醫院的決定是王東他們提出來的,雖然領導也在意見書上簽字同意,但事情最終結果財務部還是要向王東他們大隊來追究。


    王東眼看財務口氣很硬,知道一時不好溝通。於是,王東決定去找黃海青家屬協商此事,看黃海娉能否拿出一部分錢款,先暫時應付一下住院費用?


    王東叫謝塗一起開車前往寶亭鎮雲杉村去找黃海聘。寶亭鎮距流雲縣城大約隻有十一二公裏的裏程,謝塗很快就開車來到了寶亭鎮,停車一打聽前往雲杉村所在地?有人就給他們指點了一條道路,說順著這條泥砂路再走三公裏,穿過一個大村莊,前麵山腳下那個村就是雲杉村。


    很快,王東兩人就到了雲杉村村口,由於王東他們開來的是一輛警車。因此,前來圍觀的村民將村口圍得水泄不通。


    王東下車問圍觀的群眾:“鄉親們好,請問你們一下,你們村是不是有個叫黃海聘的姑娘,她家住在哪?誰願意幫我們帶一下路行不行?”


    村民們七嘴八舌地問:“你們是哪裏來的公安局,是要來抓走她嗎?”


    王東搖著頭說:“她又沒有違法,我們抓她做什麽?我們今天隻是找她有事要商量,你們帶一下路好不好?”


    有的村民想給他們帶路,但有的人懷疑王東他們一定是來抓黃海聘的,於是早提前一步跑去黃海聘家裏通風報訊去了。


    王東他們在村民的帶路下來到了黃海聘的家。


    黃海聘家的門打開著,家裏沒有黃海聘,隻有躺在床上不斷在低聲哼哼唧唧的黃海聘媽媽。


    這時有人已經將公安局又來找黃海聘的事報告給了村長,於是,村長黃天勝正風風火火地往黃海聘家裏趕。


    黃天勝一看正站在黃海聘母親床前的王東他們,連忙走上前問他們是哪個單位,找黃海聘有什麽事?不待王東他們說話,黃天勝又急著說:“我其實早知道你們是縣公安局的,你們來抓她也不提前同我們鎮上派出所和我們村裏聯係?這是不對的,黃海聘家不能再出事了,好端端的一個家,現在死的死,瘋的瘋,病的病,足夠可憐的了。同誌,我求你們在抓走黃海聘之前最好先去聽聽我們老百姓的呼聲,應當視一個家庭的實際情況來決定?否則,村民都會覺得這很不公平?”


    王東一副嚴肅的表情問黃天勝:“你是他什麽人,為何隨便亂說話呢?沒錯,我們是縣公安局的民警,但是我們並沒有說是來抓捕黃海聘的?我們隻是找她來商量有關她哥哥住院的事情,你不能在事情沒有弄清楚的前提下來隨便發表你意見的?”


    黃天勝聽了,於是轉變了態度對王東說:“對不起,警察同誌,剛才是我急了點,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黃天勝,是雲杉村的村長,有什麽問題可否先到我們村辦公室來商量解決,好不好?”


    王東說:“黃村長,你這個建議我們當然同意,你最好派人去將黃海聘本人找過來,因為,問題如何解決還是需要當事人黃海聘的點頭認可,沒有她本人的參與,這個處理意見是無法落實下去。”


    黃天勝不無擔憂的說:“你們能否說話算數,肯定不抓黃海聘,隻有這樣我才能派人去找她?”


    王東他們哭笑不得,心想這樣的人不知是怎麽當上村長的,就這點水平和魄力?王東說:“我剛才已經說過了,這黃海聘她沒有違法,我抓她幹嘛?去吧,趕緊把她找回來。”


    黃海聘很快在一個婦女的陪同下來到了村辦公室。王東問陪同黃海聘的人:“你是她什麽人?”


    那婦女笑著說:“不好意思,我是這村的婦女主任,剛才是我把人給找來的。”


    王東說:“那我可要好好感謝主任了,好吧,你們村還有多少幹部沒有過來,麻煩再去叫他們一下,就說,有關黃海聘哥哥的事,現在公安局有人過來協商此事,村幹部盡量都過來參加這次討論會,最好是討論出一個結果出來,免得我們下次奔波?”


    村幹部在家的都被邀請到了,王東這才開始對黃海青的事進行協商。王東說:“黃海青目前人在一個星期前已送往新水市第二人民醫院就診,但你們也知道,這黃海青本人沒有醫保,而醫院並非是慈善機構,住院治療自然不會免費的,前期我們公安局已經墊付了二萬塊錢用以給黃海青的醫療費用。但目前黃海青的病情還沒好,他需要繼續治療,而醫院又在天天催促我們去繳費你們知道,我們公安局也都是吃財政飯的國家機構,並沒有額外的資金項目用以支付患者黃海青的醫療費用,上次的那兩萬塊錢還是我們刑偵大隊出麵擔保才向單位財務借來的,並且這筆錢也是需要歸還回去的。目前我已了解黃海青家庭的實際困難,但事情又不能拖著不去解決?因此,現在,我們公安局的也想聽聽你們村的意見,此事給如何來解決方能妥當一點?”


    會場裏開始一陣互相交頭接耳,還是黃天勝先開口說話了:“剛才縣局的領導同誌已經說話了,黃家的事我們村幹部基本都是了解的。但現在最大的困難是,黃海青的家庭根本拿不出一分錢來用以維持黃海青的住院費用,假如我們雲杉村有集體資金,那麽通過村困難救濟戶的政策也可以幫助他解決一部分的醫療費用,這也是好的一個方麵?但問題是,我們雲杉村是目前寶亭鎮最窮的一個自然村,不但沒有一分錢的集體收入來源,而且我們村的幹部為村裏幹實事都是憑著滿腔熱情在幹義務活,村幹部自己也是囊中羞澀,根本拿不出這筆錢來支助這個可憐的家庭。”其他幹部等黃天勝把話一說完,都齊聲附和說:“是呀,我們自己個個日子都過得緊巴巴的,我們對於黃海青家庭的遭遇都深表同情。因此,實際真的是幫不上什麽忙?”


    王東問他們:“你們誰是這裏的書記,請他也發表一下個人的意見,然後再安排黃海聘來表態?”


    黃天勝尷尬地說:“我們村書記兩耳不聞窗外事,早隨他有出息的兒子進城享清福去了,因此,村中大小事情,他都沒有參與過。”


    王東生氣地說:“既然你們村的書記都放棄了自己的職責擔當?隻是個掛羊頭賣狗肉的家夥,為何大家還要推選他做村書記呢?再說,剛才黃村長也說了,書記到城裏去享清福去了,想必他家經濟條件是不錯的,你們可以向他提點建議,讓他出麵資助一下?我覺得這也是村書記功德無量的一件大好事,你們認為呢?”


    黃天勝說:“這當然是一個好主意,但就怕人家不樂意出麵帶這個頭,之前有村民入城去向他借過錢,好像是被他一口回絕的。”


    王東說:“這隻是我的一個建議,當然是不允許搞硬攤派的,人家不願意,那也不算是違法的。但我還是希望黃村長事後辛苦跑一趟縣城,努力爭取一下,或許看在你的佛麵上能夠解決一點困難。當然,主要的決定還是在於當事人這裏。”


    黃天勝問黃海聘:“海聘,大家對你家的遭遇深表同情,但你也知道,不是大家不肯幫忙,而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這件事,現在縣局的領導如此重視,你也要自己去想想辦法,接下去該怎麽辦?你現在可以把實際的困難說出來,我作為雲杉的村長也在此給你表個態,這次會議開後,我本人願意拿出五百元來資助你家。”


    黃海聘聲音哽咽著說:“各位領導,我黃海聘家早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你們也看到我母親每天需要打針吃藥。但是,這藥由於沒有錢買,早就被停了,我也不知道今後我哥哥給怎麽辦?我連我自己母親都伺候不過來,你讓我可怎麽辦呀?嗚···嗚···”黃海聘抽泣了起來。


    王東說:“對於今天的會議,我覺得沒必要再繼續開下去了,剛才黃村長的話使我很感動。這樣吧,現在咱們就臨時決定來個現場捐助會,看大家能不能自願獻出一份愛心,使黃家得到一些溫暖,我也不能落後掉隊,我王東在此也表個態,願向黃家捐助一千元。”


    謝塗等王東說完,也站出來說:“我家的經濟條件相對好一點,我願意為黃家捐出我一個月的工資。”


    王東鼓掌說:“看看我們的同事這覺悟,值得表揚,大家積極都來獻上一份愛心吧?黃村長,捐助的款項會在三天後送達到你們村委會來,今天回去,我們還會發動更多的同事獻愛心活動,目前究竟能捐助出多少錢還很難說。”


    村幹部大都象征性地捐獻了自己的一份愛心,有捐出一百的,二百的,也有五十,三十的,最小的也捐出了十元錢。王東讓黃天勝來統計出來,至於這些錢如何派用,王東建議三七開,留三成給黃海聘母親生活費藥費,七成交到新水市第二人民醫院去。


    三天時間很快就過去了,這天王東依然讓謝塗一起開車來到雲杉村,將同事捐獻出來的一萬三千六百五十三塊錢提交到村長黃天勝的手裏,黃天勝緊緊握住王東的手說:“你們真是黃家的救命恩人啊,過幾天,我帶領村幹部前往薪水去看望一下黃海青。”


    新水市第二人民醫院是薪水市區域內唯一的一家精神病院醫院,該醫院坐落在青山綠水環繞的榮陽山的山腳下。醫院總占地麵積約二十公頃,醫院病區分成四個不同的等級區域。醫院外圍高牆林立,圍牆高約五米,最高處為七米,圍牆上麵還安裝著鐵絲網。


    在精神病病區第三區,黃海青靜靜地坐在一張一米多寬鐵床上麵,這裏有著嚴格的管理製度,圍牆內與外牆內是兩個不同的世界。在這黃色的高牆外,人身都是自由自在的,隻要不違法犯罪,任何人的行動都是不受時間和空間的約束的。可是,僅僅隻有一牆之隔的高牆內,就連隻鳥兒飛進來後也很難自由自在地飛走。


    黃海青坐了不到十分鍾就從床上下到地麵,他們的病區屬於重病區,管理可要比外麵的一病區和二病區更加嚴厲許多。為了安全起見,不是放風的時候,每一個病人都是獨立的一個房間空間。隻有在放風的時候,才會將這些病人一個一個從各自的房間裏釋放出來帶到大院內活動二十分鍾。


    黃海青病區的放風時間到了,一個目光鋒犀利的男護士打開了他病房的房門,站在門口向黃海青喊話:“黃海青,放風時間到了,背誦紀律?”


    黃海青立即一個立正,大聲說:“放風到,不吵鬧,不說話,不奔跑,不罵人,不打人,不騙人,不唱歌,不跳舞,不便溺,不搶食,十不牢牢記,回房有獎勵!”


    “好,很好,記住剛才的話,走吧!”男護士手裏拿著一個電警棍拍打著自己的手掌大聲說。


    黃海青收回驚恐的眼神,很快從男護士的身邊溜了出去。


    操場上放風的病人陸續多了起來,因為隻有二十分鍾的自由活動時間,這些早已被馴化歸順服貼的‘羔羊’早已都失去了往日的光澤,現在他們變得特別聽話又特別膽小怕事,尤其是看見他們身邊出現這些穿白大褂男護士身影的時候,個個都嚇得渾身發抖。


    不知何故,突然從高牆外的大樹上跌落下一隻大肥貓,而這隻大肥貓正好跌落在這些放風者的腳下,有病人見狀於是就大聲呼喊起來:“這是什麽?”


    有人連忙接腔說:“是一隻豬。”另一個說:“不對,明明是隻貓,大花貓,我家的。”又一人哭喊道:“不是貓,明明是個孩子,這個是我家的孩子,孩子啊!”


    黃海青一聽說有人哭叫“孩子”?立即警覺起來:“孩子,我家的孩子,你們有沒有看見我家的孩子?”一個病人傻笑著指著地上的死貓說:“在哪!”


    黃海青不顧一切地急衝過去,正好有個病人已經從地上撿起了這隻死貓子哭笑,黃海青一個箭步就衝到那人的身邊,一把將死貓奪了過來,大聲說:“孩子,這是我的孩子,你醒醒,你醒醒!”


    那個病人又過來搶奪死貓,大聲哭喊起來:“這是我的孩子,不是你家的孩子,你快把它還給我。”


    兩人爭搶死貓開始打架,有人坐下來拍手:“好玩,好玩,打起來好玩,有人笑,有人哭,有人拍手,有人跺足。”


    那些威嚴無比的男護士衝了過來,電警棍打開了電源開關直往黃海青和另外那個病人身上一頓亂戳,嚇得黃海青亂蹦亂跳著繞著操場飛快地奔跑起來,懷裏還死死地抱著死貓。


    在新水市鬧市街的一座大樓頂層一個玻璃陽光房內,一個精瘦的老頭正在享受早春的日光浴,有人送來一盤水果,精瘦老頭用刀叉叉起一塊新疆哈密瓜塞進嘴裏,正在問身邊的一個服務生:“這個農村臭小子自從進了高牆內管控起來後,他的表現怎麽樣?”


    服務生畢恭畢敬地向他回答:“請主人放心,這臭小子現在已經完全喪失了記憶,他這一生恐怕隻有在這高牆內度過了。”


    “不,不,恰恰相反,這臭小子或許還有一些記憶功能被喚醒?這種藥物損傷並不是永久性的,剛才我拿望遠鏡觀察院內的動靜,他尤其對這隻死貓子感興趣,你去打聽一下,這次爭貓事件是因何而起的,如果有必要,咱們須另外對他進行處理,一定要做到萬無一失。”


    服務生向老頭子深鞠一躬,很快就退了下去。


    這時又一個年輕女人出現在老頭子麵前,老頭子慢悠悠地品嚐著水果並不理會她。


    待老頭子吃得差不多了,這女子才給他遞上一塊潔白的手巾。老頭子先揩了揩嘴唇,又擦了擦手才開了口:“你哪邊情況怎麽樣?”


    年輕女子恭恭敬敬地回答說:“主人,這個女人很好利用,隻要給她一點蠅頭小利,她就會乖乖就範。”


    “老頭子咳嗽兩聲說:“不可大意,智者千慮,尚有閃失!”


    那女子聽了,低聲說:“是。”


    小老頭說:“等對麵情況探明後,你去執行第二套方案,記住,此事隻有一次機會,隻許成功,不許閃失,內部紀律,你都是知道的?”


    那年輕女子又低聲說聲:“是。”然後就退了出來。


    又過去五天時間傍晚,王隊長突然接到雲杉村村長黃天勝的電話。黃天勝向王東報告說,今天他們村組織村幹部去新水市第二人民醫院去探望黃海青,不料醫院卻說,這個病人剛剛被他的家屬接走,醫藥費也一次性已經全部結清了。當時大家都覺得很奇怪,但其他人都說,接走就接走吧,這也是一件好事。黃天勝墾求醫生查閱一下辦理出院手續的人是誰?住院部說是一個叫黃海青的女人,還留下鎮、村兩級出具的證明材料。可問題是黃天勝並沒有開具過這樣的證明給黃海聘,也許是黃海聘在外麵辦理了假證證明?但問題是,這黃海聘一下子她哪來的錢?她平時的表現可沒有這樣積極過呀?


    王東感到事情嚴重,立即查了二院的問詢電話,將電話拔打過去,回複說住院部的工作人員現在已經下班,但病人家屬如果是正常辦理了出院手續,醫院是沒有任何理由不讓病人出院走的。


    王東又電話問詢了黃天勝,這黃海聘回到了家裏沒有?村長說:“天都全黑下來了,黃海聘還沒有到家,也不知道人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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