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縣公安局相關領導對鍾世海多次被人襲擊感到非常憤怒,出於對犯罪分子囂張氣焰的嚴厲打擊,局裏決定抽調公安各個部門的精幹骨幹人員加入到王東這個專案組進行偵破活動。


    這是嚴冬臘月的第三天,王東像往常那樣早早來到了單位。門衛給他送來一封掛號信,王東立即拆開來看。


    這是一封來自縣人民醫院的舉報信,舉報內容有些多,王東覺得這封信對他手頭上的案子幫助不大,初步瀏覽過後就隨手將這封信擺在自己的辦公室的桌子上麵,就去忙其他的事情來了。


    這時,謝塗靜悄悄地走了進來給他送過來一份資料,看見王東桌子上的掛號信,就不經意地問他:“王隊,這麽早就收到了掛號信,是不是你的初戀又舊情複發啦?是給你寄情書來的吧?”


    王東沒時間與謝塗開無聊玩笑,就嚴肅地說:“謝塗,現在是上班時間,那有跟你開玩笑的功夫,你來了正好,這是來自人民醫院醫生的一封舉報信,主要是舉報醫院裏的幾個醫生貪汙受賄拿醫藥代表吃回扣的瑣碎事,我們哪有閑工夫來處理這些事情,這個醫生也正是的,查處貪汙受賄案件不將舉報信寄給縣紀委部門去,寄到我這裏來幹嘛呀,以為我們刑偵部門沒有事情做閑得慌了是不是?”


    謝塗笑著說:“王隊,你是怎麽啦?舉報信難道非要寄到紀委去不可的嗎?那老百姓還能相信誰?我先拿過去仔細看看,有追查價值咱們轉給紀委去也行啊!”


    王東說:“那你有空時就去仔細研究去吧,不過現在不行啊,時間這麽緊,咱們隊在領導麵前是立下了‘軍令狀’的,耽誤了時間,你處分不到,我可是要倒大黴的啊。”


    謝塗調皮地說:“這就是你們當官的活該,現在知道了壓力,像我現在無官一身輕該多好啊。”


    王東笑著說:“你別光腳板的就不怕穿鞋的,你想得很美,要處分誰也逃脫不了的。”


    謝塗拿著舉報信走了,王東這才安下心來仔細研究起這疊資料來。


    沒過去多久,謝塗又走進了王東的辦公室,舉著手得意地揚了揚信紙對王東說:“王隊,這信裏大有乾坤在,看來王隊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王東聽到了,就笑著說:“哦,那你不妨說說看,信裏還有什麽內容是對咱們有利用價值的?”


    謝塗將信紙攤在王東麵前說:“還是你自己來尋找吧,我說了也許沒用。”


    王東於是拿起信紙從頭至尾又仔細看了一遍,抬起頭說:“這也沒什麽有利用價值的東西呀?”


    謝塗不滿地說:“你還是走馬觀花,這裏的價值可大了去了,你看這句話:感染科主任姚蓉不但涉嫌拿醫藥代表的回扣問題,同時還極力打壓科室其他同事,反對課室裏不同的意見,搞一言堂,自私獨斷,損公肥私到處撈好處。”


    王東認真聽了,才說:“就這段話,也沒什麽深意,你怎麽就說大有乾坤了呢?去,去,去,這段話我早已在腦子裏過濾過了,這個對我們沒有什麽利用價值。”


    謝塗不服說:“這封舉報信應該是姚蓉她們科室的某醫生寫的,隻要咱們找到寫這封信的當事人,我相信可挖的情報會非常豐富的。既然領導不認可我的意見,那麽,就請領導批準我利用休息時間去調查這件事好不好?”


    王東苦笑道:“你以前也好像不是那麽一根筋,怎麽現在越來越不願意變通起來的了?休息日本來就是你自己自由支配的時間,除非有臨時緊急的任務,這個你完全可以自己做主,不用通過我的審批呀。”


    “那我就當領導已經同意我私下去調查這件事情的了?”謝塗狡猾地陰笑了起來。


    王東不接他的話,一副不置可否的態度。謝塗拿起信紙歡天喜地地走了。


    這事過去大約三四天,已是周末時間,王東需要處理一些自己私人的事情,於是也沒去單位加班。


    傍晚時分,王東的手機響起來,王東本不想接聽,一看是謝塗的就隻好接了過來,沒好氣朝他埋怨道:“你小子不省心呀,周末也來騷擾領導,說吧什麽事?沒意義的話我可就掛了。”


    謝塗連忙說:“別,別掛呀,頭兒,我這裏有些明目了。今天晚上,他已經答應我與咱們碰麵。時間:19時20分,地點:勞保路73號,海藍藍咖啡館。”


    王東不耐煩地說:“你小子處對象談戀愛關我什麽事呀?讓我做家長見麵還早了點,當電燈泡又不夠錚亮,不去的,你就算跪求我也不去。”


    謝塗急了:“這,那跟哪呀,頭兒,你要搞清楚,我這是替你勞思分憂,你可不能不領情冷了別人的心,就是那個寫信的醫生呀?”


    “哪個醫生?”王東問。


    “唉!頭兒你是發燒了還是真糊塗?當然是寫舉報揭發信的那個醫生呀,你真不想與他見上一麵?”


    “見,不管有無價值,見一麵還是應該的。”王東說。


    “好,頭兒,我先過去安排一下,你盡量提前一點趕過去。”謝塗掛了電話。


    王東看了下手表,離碰麵時間還有四十八分鍾,時間來得及。於是,他在家裏換了一身衣服,盡量穿得大方隨意一點。


    華燈初上,勞保路是流雲縣城的一條主幹道。馬路有些寬,中間增添了一條綠化帶。為了方便馬路兩旁的店鋪能夠有個良好的經營環境,縣裏有關部門已對這裏進行過大刀闊斧的改造整頓工作,另外將過去參差不齊的行道樹砍伐了去,栽培上了整齊劃一的香桂樹,增設了三米寬的花木苗圃,使過去髒、亂、差的環境一下子變成鳥語花香的宜人的花圃,整條街一下從醜小鴨變成了美麗的小公主。


    王東出門叫了一輛出租車直奔海藍藍咖啡館。


    海藍藍咖啡館地理位置十分優越,咖啡館檔次亦非常高、大、上,是流雲縣一些年輕小情侶們比較理想的幽會好去處。


    走進咖啡館大門的時候,就有迎賓小姐笑盈盈上前引路,王東報了包廂號,很快就找到了包廂。


    包廂裏隻有謝塗一個人在,王東推門進去,謝塗就熱情地遞給他一個精致的咖啡杯,倒出熱騰騰的咖啡,飄逸著誘人的芳香。


    王東接過咖啡,用小勺輕輕攪拌著咖啡,朝杯裏吹了一口氣說:“你小子挺能啊,效率這麽高,不一天就找到了他,而且還竟能說服他前來見麵?快說,你用的是什麽‘誘餌’,才使其‘咬鉤’的?”


    謝塗謙虛地說:“頭兒,你別取笑我好不好?這次我也沒有用什麽計謀,隻是運氣好一點罷了,亂打亂撞就碰上了。”


    王東話語一轉說:“這咖啡不錯,原汁原味,憶苦思甜,芳香濃鬱,想必等會也能一帆風順的吧?”


    謝塗略帶半玩笑半認真的說:“頭兒也開始迷信起這一套來了?這令人有些吃驚呀!”


    王東停止了攪拌,用小勺輕輕敲了敲杯沿說:“你可別取笑我,我的第一靈感是往往都是非常準確的,不信,馬上就可以印證一下這一切了。”


    謝塗點點頭說:“這個我倒有同感,今夜這氛圍還真不錯。”


    王東於是繼續問道:“這地方是你小子選的嗎?”


    謝塗搖頭說:“是他選的,可見他也是喜歡喝咖啡的人。”


    “冷天熱咖啡······!”王東話音剛落,門移動了一下,一個頭戴寬邊帽脖子上掛著一條淺灰色圍巾的高個子男子走了進來。


    男子約莫四十多歲,濃眉方臉,牙齒整潔,兩個門牙很寬,幾乎占據了整個上唇的口腔位置。他表情呆板,鏡片後麵是一雙憂鬱的眼睛,進來時臉上沒有掛著一絲的笑容。“這或許是做醫生的緣故吧?”王東這樣想。


    一陣寒暄過後,三人於是坐下來一邊喝著熱咖啡,一邊就此聊開去。


    三人都非常爽快地做了一下自我介紹。


    王東於是就知道了來者是縣人民醫院感染科的科室副主任醫生龔欽龔醫生,醫院專家欄目牆上掛有他的相片,研究生學曆,在醫院工作已經快十五個年頭了。


    互相認識過後,謝塗首先向龔醫生致歉說:“不好意思啊,龔醫生,您的信是寫給我們王隊的,本來我是無權翻閱您的信函的。不過,您或許不知道,在我們這裏,有時候像您這樣的信函是可以互相傳閱並進行信息分享的,這個請您原諒。”


    龔欽揮揮手笑道:“小謝,這個你就不必向我致歉了,你能理解我在信上的意思,我就很開心,也算是遇到知己了,看來你們對我這封信還是比較重視的。不管我這封信對你們今後破案有沒有起到幫助,但至少我是希望能夠給你們公安機關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有效信息,這種幫助也是我應該做的事情。”


    王東接著說:“其實,我們今夜與龔醫生會麵,是有一些問題需要龔醫生給我們提供詳情,幫助我們公安機關盡早破案,今夜所涉及的內容都會替龔醫生保密的,這一點還請龔醫生放心。”


    龔欽點頭淺淺一笑道:“這個龔某也懂得,你們今晚盡管向龔某提出問題來,需要龔某提供什麽內容的東西,隻要龔某知道的都會毫不保留告訴兩位領導的。”


    “好,今夜我們隻想向龔醫生了解你們科室的姚主任,你也在信裏說到了她本人的一些問題。不過信裏畢竟說得比較籠統,因此,今晚上希望龔醫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我也想盡快將自己的所見所聞都告訴你們,這樣我才能心安理得,自己也會好受一點。”龔醫生痛痛快快地說。


    王東問龔欽:“你說姚蓉獨斷專橫,在科室裏搞一言堂,這些事情不會帶著自己的一些情緒吧?”


    龔醫生聽了,生氣地說:“王隊長,龔欽的話句句屬實,絕沒有帶一絲一毫的情緒宣泄在其中,龔某對自己的言行是絕對負責任的。”


    王東點點頭笑道:“這個王某也相信你不會說謊的。另外,我希望龔醫生能夠將姚醫生的平時行為都詳細給說一遍,尤其是有關她的專橫的問題你要重點說明一下。”


    “我已經忍受她多年了,這一次,患者鍾世海的事情更加令人憤憤不平?”龔醫生情緒開始激動起來。


    王東連忙打斷龔欽的思維說:“龔醫生,咱們不激動,你慢慢說,盡量說得客觀具詳細一點。”


    “對不起,剛才確實有些激動了。”龔欽繼續說:“好的,我會盡量做到心平氣和地對待這個問題展開來說。姚蓉最大的問題並非隻是貪汙受賄那麽簡單,而是她的背後有著某種巨大的陰謀也說不定。”


    龔欽的話令王東和謝塗心裏振奮起來。王東連忙問:“龔醫生,你懷疑姚醫生可否有事實依據,你應該知道,像我們公安部門辦案主要是要以證據為準則,沒有確鑿的證據,你說得最多最狠,我們也都是無法采信的呀。”


    “我說話當然是有根有據的,我絕對不冤枉任何一個人。”龔欽大聲說。


    謝塗用手勢示意龔欽把聲音放低一點:“龔醫生,你輕點聲,當心隔牆有耳。”


    龔醫生這才意識到這裏是公共場所,雖然三人是在包廂裏麵,但保不準這包廂隔音效果不好,將他的話傳遞出去,那可就不太好了。


    王東已經和鍾世海見過二次麵了,對於鍾世海遭到多次暗殺百思不得其解。想起第一次鍾世海遇刺,姚蓉以防輻射為由斷然拒絕王東與鍾世海見麵的事,心裏確實疑竇重重,但姚蓉是權威專家,她的話就是真理,誰也無權超越這種權威來達到自己的目的,更何況自己是一個執法者和維護法律尊嚴者。


    按理,鍾世海僅僅隻是個普通的民警,應該不會有死對頭,更沒有血海深仇的敵人,可為何鍾世海會招致這個殺手三番五次對其下手?


    王東將這些疑問向鍾世海當麵提出來過。鍾世海也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已遠遠超過了對自己生命的威脅的程度。但鍾世海本人也是一頭霧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得罪了社會上的人或者某個集體。抓捕犯罪分子是他的職業和工作,這個毋庸置疑。自己也毫不示弱,隻要有犯罪分子敢危害社會安定,自己就責無旁貸,挺身而出,哪怕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的。


    王東相信鍾世海沒有隱瞞什麽事實的東西,他與他相處這麽多年,兩人早已沒有了秘密。因此,鍾世海的每一句話王東都記住了,他也仔細對鍾世海的話進行認真分析研究,覺得還是沒有一點問題。


    鍾世海提到刺殺他的人是個身材魁梧,力沉膽大,下手狠毒。以自己的分析得出結論:這應該是一個職業殺手。不過連續兩次刺殺鍾世海沒有成功後,仿佛一夜之間,這個殺手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王東他們盡管費盡心血,也沒有找到他的蹤跡。


    在小組分析會上,大家提出了有兩種可能:第一,是後台老板驚怒後下手殺了他;第二種可能是,殺手自己遠避他鄉,等風聲過後再出山,現在隻不過蟄伏下來,以待有利時機時再出手。


    第一種分析對咱們暫時還算有利,因為這個殺手已經永遠消失了,鍾世海的生命安全才會得到保障。但目前鍾世海身體偏弱,已失去了自我保護的能力,因此,大家還是千萬不可掉以輕身;第二種情況相對要嚴重得多,殺手的背後仿佛有股強大的力量正在推動整個事件向前發展,這是一起有組織有預謀的犯罪行為,但目前為止,這個組織的組成成分還不太了解,他們背後的真正目的是什麽大家並不清楚。這些人或許認定鍾世海是他們事業發展道路上的嚴重障礙,非除之而後快。


    這個殺手雖然已經作案多起,卻因為殺手作案時幹淨利落,對公安偵查的步驟又非常了解,反偵察能力超強,因此,兩次作案,在現場留下的物證並不多,除了鍾世海所說的,殺手的那句話:“你去死吧。”除了這四個觸目驚心的字外,現場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的物理痕跡,這給偵破此案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王東總想在這一團亂麻當中梳理出一個頭緒出來,結果卻因為無法找到案件的突破口而隻能任時間一分一秒地流失過去。


    龔欽這人其實還是比較健談的,他的知識麵也是比較廣泛的,思維敏捷。王東意想不到龔欽這人不但對自己的醫學知識麵知之甚廣,而且相對於其他的文化知識也都很有自己的獨特見解。


    謝塗開始與龔欽見麵時自以為做醫生的人都是讀理科的料,他自己也是理科生,因此,對於理科生的認知是比較狹隘的。現在經過了短時間的心靈碰撞後,對龔欽的態度已明顯起了一些變化。


    龔欽談到了姚蓉的一些問題,當龔欽說到姚欽將鍾世海的病情故意片麵誇大,有意製止王東他們在案發後第一時間接觸鍾世海時,王東這才開始重視起龔欽的話。


    龔欽憤憤不平地說,姚蓉雖然是感染科的主任,但對她的一些做法非常不滿。比如,在鍾世海的第一次入院時,姚蓉不知道從哪裏獲得信息,並對病人進行全方位防護保護,而這種防護到底沒有必要還是未知數。龔欽為此曾經提出過自己的意見建議,姚蓉則一概給予否決。


    王東沉思在當時的境況之中,剛才龔欽的話令他重新對姚蓉開始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是啊!按照他王東的認識,鍾世海的身體即使含有放射性物質成分,但也不至於有如此嚴重的傳播源,不應該將所有的事情都與之隔絕開來。假如,當初姚蓉能夠允許自己與鍾世海進行接觸,王東他們拿到第一手資料,那麽,鍾世海的第二次刺殺就有可能及時得到製止,那個殺手就有可能落入警方給他設置下的陷阱當中,有可能在警方的設伏下束手就擒,這樣,殺手後麵的那雙黑手就有可能暴露無遺。


    再一個問題是,姚蓉為什麽要幫助這些人呢?是被人脅迫不得不這樣去做?還是姚蓉她本人就是這雙幕後的黑手?從目前警方對姚蓉的調查了解來看,還沒有找到任何的一點破綻。是這位老太婆隱藏太深?還是咱們對她太粗心大意不夠重視呢?這個問題回去得好好捋一捋了。


    王東思考起問題來猶如大堤決口一樣沒完沒了。他心裏興奮起來,目前這個案子雖然還沒揭開它的‘冰山一角’,但他腦海裏的思路已經漸漸清晰起來了,找到了案件的關鍵一點,就會迎來勝利的曙光,而這束曙光,王東仿佛已經看見了。


    謝塗同樣興奮激動著,表麵上兩個人平平淡淡看不出半點喜悅,但兩人的內心正在激情澎湃,翻江倒海著呢。


    龔欽走了,謝塗也很快買了單,這一夜,外麵天氣很冷,兩人出來時,不知外麵何時飄起了雪花,氣溫非常低,街上的出租車已經看不到了。


    “走,今夜咱們不回家去了,直接打車去單位,把資料整理出來。”王東拉起謝塗說。


    “還有思路。”謝塗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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