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平公主與太子妃喝著消食的山楂清釀,不知何時——外麵下起了大雪,紛紛揚揚,漫天飛舞。


    樂平公主看著外麵的大雪,閑閑地說道:“去年一整個冬日都沒有下雪,都說今年會有天災降世,主國不祥。


    今日這雪下了,也不知外麵還會傳出什麽說法?”


    太子妃頓了頓,也沒有跟著樂平公主打啞謎,直接挑明了說道:“柳駙馬不甘心前太子被廢,還想妄圖以天象之說扭轉乾坤,實則黔驢技窮,已入窮途。”


    樂平公主笑了笑,道:“太子妃洞悉事理,如今更能指點朝堂,實在讓人刮目相看。”


    太子妃沉默著不說話,樂平公主等了一會兒,笑問道:“你今日即到我宮裏來,當是有話要說,怎麽現在反倒不開口了?”


    太子妃看著外麵漫天飛雪,無限惆悵道:“隻是有些感慨,妾好似許久都沒有與公主閑坐談心了。”


    樂平公主看了一眼太子妃,道:“太子新立,你府中事忙,是不是太累了?”


    太子妃眸色黯了黯,沉聲道:“公主心思剔透,慧眼獨具。”


    樂平公主想了想,問道:“你向來細致穩妥,迎來送往這些小事,當不會為難到你,你又何來這等感慨?


    除非……你與太子吵架了!”


    太子妃苦笑了一下,道:“妾與殿下在外一切如常,公主是怎麽看出來的?”


    樂平公主微微歎了一聲道:“你們在母親和陛下麵前,看上十分恩愛,可我在旁邊瞧著,你們二人私下的目光交匯少了許多。”


    “原來如此——”太子妃喟歎了一聲。


    樂平公主頓了頓,問道:“你們夫妻十餘年,向來琴瑟和鳴,如今阿摩成了太子,你也當了太子妃,怎麽反而吵架了呢?”


    太子妃避開樂平公主的目光,隻低低說了一句:“妾身慚愧。”


    這四個字沒頭沒尾,樂平公主卻聽懂了,看著太子妃問道:“是為了元元?”


    太子妃抬眼看了看樂平公主,輕輕‘嗯’了一聲,道:“不瞞公主,妾想迎元元入府,但殿下他不同意——”


    樂平公主皺了皺眉,太子妃又接著道:“公主恕罪,妾確實用心不良,元元她無論是才貌還是品性,都讓人愛不釋手。


    妾是真得喜歡她,想把她接到府裏來當姐妹……為我助力!”


    這些也都是實話,她的心思樂平公主早就摸摸得七七八八,可她既然明明白白的說了出來,比起藏著掖著,樂平公主心裏倒還舒服些。


    此時白鷺子給樂平公主換上了清茶,樂平公主輕輕品了一口,淡聲道:“如今你是太子妃,日後還會是皇後,一國之母,何須別人助力?


    再者說,莒國公府是你的娘家,等你登上了後位,從莒國公府尋幾個同族的妹妹,豈不比元元更親近些?”


    樂平公主並不是質問太子妃,而是平靜的給太子妃提出了建議。


    太子妃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道:“公主又不是不知道妾的出身——妾雖出身於前梁皇室,卻是旁支。


    妾幼時長在鄉下,日常所用與一般人家別無二致,穿得是粗布麻衣,吃得是野蔬淡飯,甚至,還要承受同族之人的欺淩,有時連飯也吃不飽。


    若是妾隻是個平頭百姓也就罷了,可妾明明知道自己出生大族,卻還要活在鄉下受人恥笑,就好像你明明知道自己是雲中雁,卻被人踩進了淤泥裏與泥鰍為伴,是何等屈辱不堪。”


    心比天高,命如草芥,雲泥之差,也無怪乎太子妃會如此癡迷於權位。


    太子妃看向樂平公主,認真地道:“公主,相比於妾那些同族的妹妹,元元比她們更讓我覺得親近些。”


    樂平公主沒有應聲,太子妃端起茶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接著道:“公主身為長姊,受母後疼愛,弟妹敬重,可能無法理解妾身的孤立無援。


    公主你可知道,公主是妾在這個世上第一個欽慕的人。”


    樂平公主驚訝地抬頭看向太子妃,太子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猶記得妾剛嫁大興城裏來,與母家分離,又不得族中庇護。


    當時婚後入宮向父皇母後問安,不懂這宮裏的規矩,心中害怕的很。


    是公主你拉著妾的手,笑語盈盈地跟妾說話,還在母後麵前處處為妾打著圓場,使我安穩渡過了最為慌張的時期……”


    太子妃低頭頓了一下,又道:“其實——在嫁之前,妾也聽過公主的傳聞,說你是前朝太後,性子暴烈,與陛下時常爭執不下,鬧得舉朝不安。


    妾也見過你對陛下橫眉冷對,出言相譏,可對妾的時候,卻是溫言軟語,好生安慰。


    後來,殿下他帶著妾身來這弘聖宮給阿姊請安,妾身本無長物,所帶來的實在簡薄的拿不出手。


    妾身當時慚愧極了,公主看到我帶來的禮,沒有半分鄙夷笑著收下,還勸說殿下好生待妾身,怕妾在晉王府不好馭人,還禮時又著重加了幾分。


    妾當時就想,世間怎會有公主這般好的人!”


    樂平公主笑了一下,道:“你是我的弟婦,又不是我的仇人,不過是行禮如儀,對你和善一些罷了!”


    “我後來自然是明白了!”太子妃回道:“不止是妾,公主對我們這些小輩,都是和顏悅色的。


    即便性子暴烈如秦王妃,甚至還有那囂張無禮的雲昭訓,公主最初也一樣對她們溫言相待,甚至疼惜有加。


    但是,妾身卻是不同,公主當時帶給妾身的溫暖,妾身能銘記一生。”


    樂平公主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所以呢?”


    太子妃微微歎了一聲,端起杯來將茶喝了幹淨,道:“公主是怨妾身搶走元元?”


    樂平公主問道:“你既然說與我有情,怎會對我行此負義之事?


    我與元元一路走來,你都看得明白,為何還想要把元元納入府中呢?”


    太子妃認真地道:“是,妾看得明白,你們兩心相悅,情投意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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