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皇後半臥在榻上,看著殿中的布置,錦台繡架,高低錯落有致,寬窗窄棱,香煙嫋嫋,沁人心脾,珍玩玉器,高台綠植,相映成趣。


    獨孤皇後看著十分的滿意,對著樂平公主道:“聽說這裏的各項布置都是你安排的,這布置雅而有趣,真讓你費心了!”


    樂平公主輕輕笑道:“女兒沒費什麽心思,這都是元元和陳娘子安排的,她們二人為了讓母親住的舒心,日日在房中畫什麽房屋布置圖。


    一應的桌椅擺設,都是精心設計過的,這些瓷玉器具,也都是她們一個一個拿來試著擺,才擺成如今這個樣子。


    幸好母親喜歡,不然她們可就白忙一場了!”


    獨孤皇後笑著點了點頭,又頓了頓:“陳娘子?”


    樂平公主嗯了一聲,道:“就是那個宣華公主。”


    殿中眾人靜默了一瞬,獨孤皇後倏爾笑了,道:“想不到她竟還有這般本事,也是難得。”


    殿中氣氛頓時一鬆,一旁的太子開口道:“說到底還是阿姊用心。”


    獨孤皇後頓了頓,問道:“對了,那肖娘子呢,剛剛孤明明看到了她了,她怎麽站那麽遠?”


    樂平公主尷尬地笑了笑道:“她近來不想見人,今日也是應著母親到來,她才肯過來露臉的。”


    說到這裏,樂平公主對著一旁的白鷺子道:“去外麵把元元叫過來。”


    白鷺子應了一聲:“是。”剛想出去傳召,芸香已經靜靜走了進來,見此場景,連忙叫住白鷺子,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公主,婢子剛想稟報,肖娘子說……說……說她站得久了,有些疲累,見這裏沒她什麽事,她便先回去了!”


    樂平公主臉色一白,連忙轉頭向獨孤皇後賠罪道:“母親,元元被我慣壞了,您不要怪罪她。”


    獨孤皇後安撫地拍了拍樂平公主的手,道:“縱著她些也無妨,她隻是不懂這當中規矩,不知者不怪,算不得什麽惡事。”


    樂平公主垂頭應道:“多謝母親。”


    此時,有婢子上酸酪過來,分與眾人嚐了,獨孤皇後又逗了逗一旁的李小孩兒,倒是一派和樂融融的場景。


    樂平公主問道:“母親如今住到長樂宮來,女兒也能好好陪陪母親,不知母親這次離宮,準備住上多久?”


    獨孤皇後思忖了一下,道:“且先住著,再說以後吧。”


    樂平公主看了看太子和太子妃,又朝獨孤皇後道:“母親還派人收拾了一旁的永壽殿,可是為太子和太子妃準備的?”


    獨孤皇後點了點頭,道:“太子純孝,特來此處伴駕幾日。”


    樂平公主看著太子皺了皺眉,道:“太子才剛剛得到儲位,如今正是事務繁雜的時候,怎麽有空來陪母親郊外別住?”


    眾人相互看了一眼,太子苦笑了一下,道:“母後照顧兒臣麵子,沒有跟阿姊說實話——


    臣弟不是來此閑遊的,是借著盡孝的名頭來長樂宮避禍的。”


    樂平公主一驚,忙問道:“避禍,避什麽禍?”


    太子楊廣不解道:“阿姊竟然不知道?”


    樂平公主怔了一下,有些慚愧道:“我如今不在京中,對朝堂裏的事不甚關注……朝廷出什麽事了麽?”


    太子歎了一口氣,道:“阿姊就算不關注朝堂,總該知道月初所發生的日食吧!”


    “哦!”樂平公主回過神來,點了點頭,道:“我確有看到日食,難道是太史令那邊有了什麽說法?”


    無怪乎樂平公主有此一問,太常寺主管天象,而其中的太史令袁充與楊廣交好,去年楊勇被廢,楊廣繼位太子,這個袁充在其起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所以,盡管自古日食主不祥,有袁充在定會找到好的說法,幫助楊廣渡過此關。


    “倒不是太史令……”太子頓了頓,呼出一口氣來,接著道:“太史令也是以天象為準,天象如此,臣弟莫可奈何。”


    樂平公主頓了頓,道:“天象?那太史令是如何解釋的?”


    太子沒有應聲,太子妃倒是開了口道:“此天象雖然有異,但經太史令夜觀星象所見,眾星各歸其位,並無異動,是以無甚大礙!”


    樂平公主心下一沉,不由得勾了勾嘴角,大概明白了原因。如此偏袒楊廣的說出來,定會引起廢太子一黨的攻詰。


    於是樂平公主道:“這太史令的話怕是難服人心啊!”


    獨孤皇後掃了太子一眼,對著樂平公主道:“凡事過猶不及,太子是半分汙點也不想沾。


    可這日食之事天下皆知,太史令竟然說出這種話來,跟編瞎話有什麽區別?


    這不是明擺著告訴別人,他太史令妄顧天意,屍位素餐,阿諛奉迎麽?


    柳述等人當即便上書陛下,彈劾太史令與太子勾結成黨,圖謀篡位。


    又扯出當日改立太子,太史令矯傳天象,欺君枉上,誑騙世人。


    而當下這個太子也是非天授命,得位不正,理當廢黜!


    如今朝中對太子物議沸沸,陛下隻好先停了太子手頭上的政事,讓太子隨孤到長樂宮來暫避風頭。”


    “原來如此!”樂平公主感歎了一聲,不過樂平公主並不擔心,柳述如此咄咄逼人,並不得楊堅歡心,如此下去也幫不了廢太子什麽忙。


    太子呐呐道:“確是兒臣太過貪名,若天意當真警示兒臣得位不正,兒臣也可自請廢儲,換皇兄來做這個太子!”


    獨孤皇後皺了皺眉,道:“有些話不能在大興宮裏說,但在這裏孤也說得明白些。


    這日食之象乃日月合壁,以陰侵陽,雖主大凶,可這凶象卻未必在你。


    或可主突厥內亂,都藍可汗和達頭可汗合謀侵擾我朝,以及吐穀渾也牽涉其中。


    或可主陛下寵幸蔡氏,以下克上,而你不過是擋罪的盾牌罷了!”


    太子目色黯淡,看來是近日被彈劾的不輕,神色有些萎靡,回道:“多謝母後寬慰,兒臣一直以為,這天下社稷當以德才兼備之人主之,是以兒臣對聲名二字猶為看重。


    可如此滿朝臣工——到底還是覺得德才兼備比不過天意二字。”


    獨孤皇後歎了一口氣,又寬慰道:“你才剛當上太子,倘若就此廢掉,這朝令夕改也不好跟天下交待。


    你且安心在這長樂宮住上幾日,避其鋒芒,待這一陣子過去了,風波漸弱時你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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