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傳令的婢子應了一聲,便退出去了。


    肖元元臉上閃過一抹無措,當下便想著起身去找樂平公主,可她剛動了一半,又被獨孤皇後拉著手扯了下去,道:“無妨的,你安心坐著就好!”


    肖元元沒有辦法,隻好又坐回到獨孤皇後腳邊,如坐針氈。


    不一會兒,太子楊廣便走入殿內,一眼便看到坐在獨孤皇後身邊低著頭的肖元元,不由得愣了一下,便瞬時間又恢複了正常,朝著獨孤皇後行了禮:“拜見母後——”


    “免禮——”獨孤皇後笑著應了一聲。


    太子聞言回道:“謝母後。”


    太子起身看了看一旁的樂平公主,問道:“阿姊也在?怎麽這麽早來了?”


    樂平公主抽了抽嘴角,沒好氣道:“同處一宮,我又能晚到哪裏去?”


    獨孤皇後看著太子問道:“你早間不是要處理京中傳來的政務麽?怎會突然到孤的長秋殿來了?”


    太子連忙呈上了一封書信和一個匣子,回道:“昨夜父皇十分記掛母後,說是半夜讓人從京中捎來了這封書信和這個匣子,兒臣收到之後,就趕忙給母後送過來了!”


    一旁青依上前接過,轉呈於獨孤皇後,獨孤皇後沒有接,隻是示意青依打開匣子,獨孤皇後伸頭一看,隻見匣子裏麵放著一隻陶笛。


    獨孤皇後伸手將陶笛拿了出來,笑著把弄兩下,一旁的太子妃笑著問道:“父皇怎麽會送母後一隻陶笛啊?”


    獨孤皇後頓了頓,似是回憶到美好的事情,笑著回道:“年輕的時候孤是喜歡陶笛的,你們父皇喜歡聽孤,就經常拉著孤給他吹陶笛。


    那時侯兩人兩馬,輕騎踏月,碧波荒原,笛聲悠遠,時至今日想起,都讓人感歎一句——年輕時真好啊!”


    太子妃奉承道:“父皇定是想起了與母後的兒時情誼,掛念起母後了!”


    獨孤皇後笑了笑,朝著青依吩咐道:“收起來吧。”


    青依應了一聲:“是。”便伸去接,不料獨孤皇後卻提前鬆了手,隻聽“啪——”的一聲,陶笛落地,摔得四零八落。


    眾人見狀先是一驚,青依趕忙跪下賠罪:“是奴婢沒有接住,皇後娘娘恕罪!”


    獨孤皇後看了看地上的陶笛碎片,輕輕‘呀——’了一聲,狀似惋惜道:“怎麽碎了?”


    眾人心裏一陣忐忑,肖元元更是站起身來,都看向獨孤皇後。


    獨孤皇後歎了一口氣,又看著青依道:“是孤沒有拿穩,不關你的事。”


    “皇後娘娘,奴婢——”青依有些羞愧地叫了一聲。


    獨孤皇後道:“孤年老氣弱,早就吹不得陶笛了,碎就碎了吧!


    這事兒誰都不許說出去,免得陛下再送一個過來,占孤的地方,礙孤的眼!”


    眾人都沒有說話,隻有肖元元應了半聲:“是……”剩下那半聲,因為察覺到沒人應和,又生生又卡了回去。


    獨孤皇後突然眼睛一亮,看著青依問道:“不是還有一封信麽?”


    青依早被嚇得說不出話了,聽到獨孤皇後有此一問,勉強開口道:“是——”


    獨孤皇後道:“快把孤那眼鏡拿過來,孤要好好看看這眼鏡好不好用!”


    密羅子聞言,趕忙去把剛剛收起來的眼鏡拿了出來,一旁的宮人連忙上前收拾了地上的陶笛碎片。


    樂平公主走上前去,把肖元元擠到了身後,守到獨孤皇後身邊。


    獨孤皇後徑自拆開了信,一手拿著眼鏡,朝著樂平公主道:“你看看,果然很清楚——以後孤就用不著讓青依來給孤讀信了,孤也能看得清了!”


    樂平公主笑了笑,應和道:“母親說得是。”


    太子頓了一會兒,看著獨孤皇後滿臉興致勃勃的模樣,於是開口問道:“母後可要回信給父皇,若是有回信,兒臣派人親手送到父皇手裏。”


    獨孤皇後想了想,看了看旁邊的密羅子,道:“好啊,密羅子,你幫孤寫一封信回過去!”


    密羅子猶豫了一下,回道:“奴婢豈能替皇後娘娘給陛下寫信,隻怕——”


    “無礙——”獨孤皇後打斷道:“這是孤的意思,誰能怪你?”


    太子趕忙道:“字跡不同,父皇若是看到了,怕是不妥!”


    獨孤皇後嗤笑道:“如今孤哪裏還寫得了字,一應的行文早就是密羅子代筆了。”


    太子一噎,獨孤皇後頓了頓,又接著道:“行了,你要是還沒忙完,就趕緊回去吧!等密羅子寫好就給你送過去!”


    太子頓了頓,隻好應道:“兒臣遵命。”


    獨孤皇後又看了看太子妃,道:“你一早便過來伺候孤漱洗,實在辛勞,跟太子一起回去吧,這裏還有麗華在呢!”


    太子妃看了看樂平公主,於是低頭應是,跟著太子一起退出了殿去。


    太子夫婦走後,獨孤皇後漸漸沒了興致,又命人把眼鏡收好,看著樂平公主眼中的擔憂,輕聲回道:“孤沒事!”


    樂平公主頓了頓,道:“父親所為確實令人寒心,女兒也沒有想到,帶著一個陳娘子,他竟又找了一個蔡娘子……”


    獨孤皇後勾起嘴角笑著搖了搖頭,安慰道:“孤年事已高,活到孤這個年歲能看開很多事情。


    婚初的盟約,年少的情愛,四十年的相持相伴,一朝雲散,散就散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情愛如飲水,隻解一時之渴,但人若想要活下來,隻飲水是不夠的——還需要吃飯,看戲,操持生計。


    時至今日,孤早就看得明白,守著一個男人的忠貞,不如守著自己的本心。


    比起計較你父親拈花惹草,孤更為關心你們幾個日後的前程。”


    樂平公主點了點頭,道:“讓母親憂心,是女兒的過失,可母親若因此而開解自身,也是幸事!”


    獨孤皇後頓了頓,又道:“自秦王(楊秀)走後,孤便覺得自己當真是老了。


    如今看到你們時,心裏總是不安,孤當下還活著,尚且能護住你們一二。可萬一……萬一孤去了,你們又該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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