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楊廣出了殿,屋內莫名其妙一陣安靜,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宇文娥英察覺氣氛不對,左看看右看看,隻見樂平公主和肖元元兩個人都冷著一張臉,連眼神都刻意回避著對方。


    宇文娥英不解地問道:“你們……又吵架了麽?”


    樂平公主深深吐出一口氣來,道:“娥英,你先出去。”


    宇文娥英搖頭道:“我不走,我要看著你們,免得你們一個個動不動要死要活,我還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樂平公主氣道:“小孩子少聽大人說話。”


    宇文娥英吃驚地回道:“母親莫不是忘了,您已經當了姥姥了?”


    見宇文娥英堅持要留下來,樂平公主幹脆也不避著她了,直接朝肖元元問道:“你不是回去了麽,還回來幹嘛?”


    肖元元盯著窗外,頭也不回,驢唇不對馬嘴地回了一句:“我不要住偏殿!”


    樂平公主也來了氣,道:“那你就回臨水園!”


    肖元元氣扭過頭來,道:“我又不會對你做什麽!”


    樂平公主臉色一青,道:“總之,我不與你睡在一處,你不住偏殿,就回臨水園去。”


    肖元元幹脆無賴道:“我就不回,我就要待在翠瀾苑,就不住偏殿!”


    宇文娥英訕訕道:“要不元元跟我住?”


    “關你什麽事?”樂平公主厲喝一聲。


    肖元元不滿道:“你吼郡主幹什麽?”


    樂平公主問道:“那你要住到娥英房裏麽?”


    肖元元搖頭道:“我不要,我就要住在公主殿裏,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大不了你睡床,我睡榻,我不打擾你休息就是了!”


    樂平公主不解道:“你為什麽非要與我睡在一處?”


    肖元元回道:“我們睡在一處不是很正常麽?公主非要把我分開,這才不正常吧!”


    怎麽說也說不通,樂平公主隻覺腦子嗡嗡作響,無力往榻桌上一靠,肖元元趕緊上前,扶住樂平公主,輕聲道:“我就是不明白,公主為什麽一定要推開我!”


    樂平公主有氣無力道:“我昨夜與你說的話,你是半點都沒放在心上是麽?”


    肖元元頓了頓,道:“我都想過了,可公主你說的那些問題,都不是問題啊!”


    樂平公主道:“你之所以覺得那些都不是問題,是因為你打定了主意,等我死了你也就不活了。”


    樂平公主頓了一會兒,接著道:“就像你能隨隨便便就把臨水園送給娥英這件事來說,你心裏對這世間已經沒有多大留戀了。


    元元,你還這麽年輕,我不能用情愛拖累著你,我希望你能找到除我之外的求生之路!”


    肖元元看著樂平公主華發早生,體弱難支,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想無時無刻地留在樂平公主身邊。


    但好像她的陪伴,使樂平公主心中愈發不安定。


    樂平公主說的對,她確實準備陪著樂平公主一直到最後,待樂平公主死後,她就脫離這個世界。


    可樂平公主卻不想她這麽做,樂平公主真的害怕她會死。


    肖元元眼中淚光閃了閃,衝著樂平公主點了點頭,道:“好——我回臨水園去!”


    ……


    江都宮的兩儀殿,是蕭皇後的住處,聞聽肖元元來訪,蕭皇後十分驚訝,趕忙讓人把肖元元帶了進來。


    肖元元進得門來,朝著蕭皇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拜見皇後娘娘。”


    蕭皇後端坐在主位之上,輕輕‘呀’了一聲,又微微向前傾身,關切道:“快快平身——”


    “謝皇後娘娘。”肖元元回道。


    蕭皇後看到肖元元,十分親切,沒有讓人賜座,徑直朝肖元元招手道:“元元,你坐本宮身邊來。”


    肖元元猶豫了一下,應了一聲:“是。”便朝蕭皇後走了過去。


    蕭皇後一把拉過肖元元,坐到了自己身側,雙手輕輕撫摸肖元元的小手,唏噓道:“兩年前那一別,本宮一直記掛著你手上的傷……讓本宮看看——”


    肖元元下意識地想把手往後拽,可還是被蕭皇後扯住了,肖元元道:“不好看,別嚇到皇後娘娘。”


    蕭皇後輕輕撫著那條疤,目光沉痛,怨怪道:“早知會留這麽醜的一條疤,你當初怎麽就下得了手?”


    肖元元默不作聲,蕭皇後歎了一口氣,對著綰清道:“把本宮準備那條護腕拿來。”


    綰清聽命,很快就取了一個匣子過來,打開一看,是一條錦絲絛子綴寶石編成的護腕。


    蕭皇後取出護腕,親手幫肖元元綁好,道:“你呀,以後可不許再做這些傻事了!”


    肖元元定定地看著手上護腕,精美華麗,隱於袖間,若隱若現,比之前楊廣送來的那副護腕要輕便許多。


    肖元元抬眼問道:“皇後娘娘,今日奴此來是有一事要問。”


    蕭皇後點了點頭,道:“你問吧!”


    肖元元問道:“公主她……她的身子到底怎麽樣了?為什麽她的頭發都白了?”


    蕭皇後不由得皺了皺眉,輕輕回道:“兩年前她送你出京,之後便大病一場,從那時起她的身子便一直不好。


    後來,先皇崩逝,樂平公主又親自送走了蘭陵公主,和漢王,公主更加心神俱喪。


    其實不止如此——就在我們到達洛陽之時,廣平長公主也離世了。


    這兩年以來,公主她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承受親人離世之苦,尤其是當她得知你自殺未遂之時……心痛如絞。


    但她不能死,她知道她若死了,你也就不活了。


    所以她這次撐著病體到了江都來見你……她的心思,你能明白麽?”


    肖元元頓覺得鼻子了一酸,心中分外心疼,忍著淚點了點頭,道:“我明白,多謝皇後娘娘。”


    蕭皇後心疼地幫肖元元拭了拭眼角的淚,慢慢說道:“如今隻有你好好的,才能讓公主心中安慰。


    元元,你讓公主安心些吧!”


    肖元元離開兩儀殿,回到了臨水園,想了整整兩日,又入了宮。


    這次入宮,肖元元沒有前往翠瀾苑,而是徑直去了找了楊廣,提了一個要求:“我要見蕭玨。”


    楊廣不解地問:“你見蕭玨做什麽?”


    肖元元輕描淡寫地回道:“見見老朋友!我聽說他不在大興城,又沒有跟到江都來,所以跟陛下打聽一下他的去處。”


    楊廣笑著解釋道:“這次他本想跟過來的,但想到你見他又會傷心一場,朕便讓他留在洛州開辦鹽廠了。


    既然你想見他,朕下旨召他過來即可。”


    “多謝陛下——”肖元元淡聲稱謝。


    楊廣頓了一下,回道:“你不必謝朕,朕知道你要找蕭玨做什麽?”


    肖元元笑了一下,道:“既如此,我也不必多費口舌了。”


    楊廣定定看著肖元元,問道:“元元,阿姊跟我說——你是為了我才來到這個世間的,你是為了幫我而來……你幫蕭玨,也是在幫我!”


    “不是!”肖元元斷然否認道:“我找蕭玨是為了我自己。”


    肖元元隻否認了後麵的那一句話,楊廣笑了笑,道:“也就是說,你承認你是為了我而來!”


    肖元元皺了皺眉,回道:“公主這麽說,是為了日後讓陛下對我多加看顧,陛下不必當真。”


    楊廣眯了眯眼,道:“就算如此,阿姊不會用假話來哄騙我。”


    肖元元回道:“公主當然說的是真話,但此事的決定權在我,而不在公主。


    就算上天派我過來幫陛下匡扶天下,若我不順從天意,對陛下而言,我一樣沒什麽用處。”


    楊廣回道:“可你之前幫了朕那麽多……”


    “那是交易!”肖元元打斷道。


    楊廣微微歎了一口氣,道:“交易?朕怎麽覺得都是天意呢?”


    肖元元起身朝著楊廣行了一禮,道:“奴家中還有事,告辭!”


    說罷,不等楊廣同意,轉身便走,楊廣在肖元元身後叫道:“阿姊為了你心下難安,你若真想讓阿姊放下心來……最好還是入宮為妃。”


    肖元元頓住了腳步,回頭看向楊廣,一臉好笑道:“陛下自己聽聽,你說得是人話麽?”


    楊廣回道:“阿姊早在兩年前就把你托付於我,時值今日,時機已到。”


    肖元元臉上浮出一絲怒色,問道:“什麽時機?趁火打劫的時機麽?”


    楊廣一噎,接著把自己的話說完:“你找蕭玨無非是想重操舊業,朕相信你若出手,必定會大有作為,甚至再起一個商行也是有可能的。


    你想借著做生意的名頭告訴阿姊,你有事可做,讓她不必擔心你。


    可是在阿姊看來,隻要你喜歡她一天,就不能排除你日後殉情的可能。


    除非,你愛上了別人……朕是最好的人選。”


    肖元元嘲弄地笑了一聲,道:“陛下真是大度,我這種心中還戀慕著旁人的人,陛下竟能忍得下?”


    楊廣眸中難得閃過一絲落寞,回道:“不過是個名頭,但也是為了阿姊。


    朕雖戀慕你,卻也不會強迫你,一切由你自主決定。”


    ……


    樂平公主自打到入了江都宮,便一直病著很少出門,白鷺子很是擔心,尤其是最近,樂平公主整日裏都沒什麽精神,比之前在長樂宮時的狀態還不如。


    午間,樂平公主又是一陣暈眩過後,臥在榻上小憩,再次睜開眼來,隻見肖元元正靠在旁邊,伏案假寐。


    “元元——”樂平公主無力地叫了一聲。


    肖元元聞聲驚醒,看到樂平公主醒了,當即便上前將樂平公主扶了起來:“公主醒了,可要用些湯水?”


    樂平公主怔怔地盯著肖元元,問道:“你許久都沒來找過我了!”


    肖元元頓了頓,道:“我前兩天身子也不大舒服,來人——”肖元元朝著殿外叫了一聲。


    屋外一個婢子聞聲,走了進來,朝著二人行了一禮,肖元元吩咐道:“去膳房把我帶來的花膠羹取過來。”


    那婢子應了一聲:“是。”便退了出去。


    接著又進來幾個婢子,端了清水上前來為樂平公主淨手洗臉,挽起發髻。


    一番收拾停當,那花膠羹也送了過來,肖元元親手接過,一勺一勺喂向樂平公主。


    她喂一口,樂平公主便吃一口,二人沒有說話,不一會兒便把那碗花膠羹吃了幹淨。


    樂平公主的目光盯著肖元元左手的護腕,看著肖元元把空碗遞給身後的婢子,才把眼睛挪開,問道:“你身子好些了麽?”


    肖元元‘嗯’了一聲,道:“沒什麽事,就是夜間總睡不好……”


    樂平公主頓覺鼻尖一酸,她知道肖元元有心病,常年難以入眠,早年間在公主府時,她尚能陪在身邊安慰一二。這兩年未見,不知她的睡疾發展到何種地步了。


    樂平公主生生忍下了淚意,拉著肖元元的手,道:“那你在我這裏睡一會兒,補補眠吧!”


    肖元元頓了一下,問道:“我能靠著你睡麽?不然我還是睡不著!”


    樂平公主點了點頭,道:“好——”


    肖元元湊近上前,如以往那般,半個身子倚在樂平公主懷裏,頭靠在樂平公的肩頭,滿足的閉上了眼。


    樂平公主揉捏著肖元元的手,眼下沒有半分困意,聽著肖元元淺淺的呼吸聲,也不知道肖元元睡著了沒有!


    不知過了多久,就當樂平公主以為肖元元已經睡著了的時候,肖元元突然開口了:“這不是我想要的。”


    樂平公主怔了一下,問道:“你說什麽?”


    肖元元向微微睜開雙眼,輕聲道:“公主,你還沒看過我那千鯉池,沒看過我為你準備的繡百物,那三間琉璃房,其實都是為你準備的!”


    樂平公主輕輕‘嗯’了一聲。


    肖元元接著道:“再過一個月,就要過年了,我這些天在臨水園掛滿了琉璃燈……過了年就是上元節,陛下準備遊龍舟,賞花船——


    我那臨水園能一覽江麵所有的燈光,公主能陪我一起在自照閣上賞花船麽?”


    樂平公主猶豫著沒有應聲,肖元元等了一會兒,接著道:“過兩天蕭玨就來了,過了年我有很多事情要去忙,怕是沒那麽多時間陪著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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