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於楊廣著急的神色,樂平公主看起來確實要平靜許多。樂平公主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陛下能接受元元會死事實麽?”


    楊廣搖了搖頭,道:“朕不能——無論是元元還是孩子,朕都沒有辦法接受!


    阿姊,朕曾親眼見過元元一心求死的模樣,那時朕心裏從未有過的心慌和害怕……”


    樂平公主點了點頭,道:“隻要她在洛陽城,就無法真正安下心來,今日的事還會再次發生。


    為了讓她安心,我準備帶她去江都安養。”


    楊廣遲疑著沒有應聲,樂平公主道:“陛下可有異議?”


    楊廣斂下眸色,回道:“朕想看著她,即便她不想見朕,起碼她沒有離朕太遠,朕也能安心些。”


    樂平公主蹙起眉來,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元元的身子,其他的事情可以以後再說。”


    楊廣抬眼看向樂平公主,道:“阿姊,要不——你帶著她回大興城吧!”


    “大興城?”樂平公主念了一句。


    “嗯——”楊廣懇切道:“今年年節,朕要在洛陽接見啟民可汗,展示大隋國威,年後朕會盡快安排禦駕回京,再與阿姊相會。”


    樂平公主歎了一口氣,道:“也罷,這也算是個折中的辦法。”


    二人商量好了日後的安排,楊廣又到寢室看了看肖元元,便告辭離去。


    送走楊廣,樂平公主回到寢室,坐在肖元元的身邊,默默地守著,等待著肖元元醒來。


    太醫開的藥有鎮定安神的效用,肖元元半昏半睡,直至深夜才悠悠轉醒。


    樂平公主因為太累,伏在肖元元手邊睡了過去,肖元元朝外打量了一下,歪頭看到睡在手邊的樂平公主,心中不知是憐是痛。


    肖元元用手反握住樂平公主,輕輕搖了搖,樂平公主覺察出動靜,很快便醒了過來:“元元——”


    兩人四目相對,樂平公主看到肖元元醒了,頓時鬆了一口氣,連忙坐起身來,伏身上前關切道:“現在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肖元元問道:“現在什麽時辰了?”


    樂平公主看了看外麵的天色,道:“我睡迷糊了,我也不知道。”


    肖元元又問道:“你怎麽不去睡覺?”


    樂平公主輕聲道:“你占著我的床呢!”


    肖元元不舒服地動了動脖子,樂平公主連忙問道:“你要起身麽?我扶你起來!”


    說著樂平公主上手摟起肖元元的上半身,又往肖元元身後墊了幾個軟枕,好讓肖元元躺得舒服些。


    一番動作下,外麵的婢子也聽到動靜,連忙進屋來查看,幫著樂平公主將肖元元安置好。


    樂平公主又安排人去端熱水為肖元元淨臉淨手,又交待傳藥傳膳,忙得不可開交。


    肖元元看著為自己忙碌的樂平公主,叫住樂平公主,道:“公主別忙了,我吃不下!”


    樂平公主回過身道:“你多久沒有用膳了?身子怎麽受得住?哪怕勉強也得吃一些。


    肖元元伸過手去,樂平公主上前接住肖元元的手,肖元元沒握樂平公主的手,反而去理了理樂平公主鬢間的散發。


    肖元元問道:“你的床這麽大,我占了也不耽誤你睡,你何苦睡到床沿上。”


    樂平公主回身答道:“我怕你看到我又生氣,還想把我趕出去!”


    肖元元沉著臉道:“這裏公主府,誰能趕你走。”


    樂平公主微微笑了笑,坐到肖元元身邊,說道:“此處雖大,可我住著不習慣,我還是喜歡清吉堂,大興城的公主府。”


    肖元元眸色黯了黯,問道:“你又要走了嗎——”


    樂平公主慢慢說道:“這裏到大興城千裏之遙,你如今的身子不宜奔波。等你養好些了,我還是帶你回大興城吧!


    大興城的公主府你能住得安心些!”


    肖元元愣了好一會兒,看了看了自己的肚子,又別過臉去。


    “怎麽了?”樂平公主不解地問。


    肖元元問道:“現在什麽時辰了?”


    樂平公主朝著一旁婢子看去,那婢子連忙道:“回娘子,眼下已過了子時了?”


    “子時?”肖元元頓了一下,“這麽晚了?”


    樂平公主笑了笑,道:“誰讓你自己身子支撐不住的?我告訴你,陛下已經來過了!”


    肖元元瞪了樂平公主一眼,道:“公主你知道什麽?亂說!”


    樂平公主道:“你讓蕭玨給陛下傳話,說你以後再不想見他。


    你料定陛下沉不住氣,定會到公主府來找你要說法,是不是!”


    肖元元神色有些尷尬,樂平公主拆穿道:“你想知道我與陛下之間到底達成了什麽交易。你想知我在這件事中到底站在誰的一邊。


    你把陛下叫過來,就是想讓我與陛下當麵對質,你好從中試探出我的真正心意,是不是?”


    肖元元沒有吭聲,算是默認了,樂平公主笑著點了點肖元元的鼻頭,嗔怪道:“你怎麽這麽多心眼兒,身子都這樣了,還這麽不老實。


    這些事情,你直接問我便好,何必費這麽大的勁,繞這麽多的彎兒?”


    肖元元嘟囔道:“我不相信你!你說什麽我都不相信你!”


    樂平公主將肖元元的手貼到了自己臉上,輕輕蹭了蹭,道:“不信就不信,沒事的,我不介意!”


    這時,傳膳的婢子端了膳食過來,在床前置了桌子,將膳食一一擺好。


    樂平公主一邊為肖元元夾著菜,一邊道:“你的病可嚇死我了,這兩日你就不要下床了,把身子養好。”


    肖元元心安理得地吃著樂平公主喂到嘴邊的菜,胃口不錯,吃得不少。


    肖元元喝完了一口湯,趁著空檔問道:“公主是不是想要我生下孩子?”


    樂平公主‘嗯’了一聲,又將一口湯遞到肖元元嘴邊,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為了你的身子著想!”


    肖元元低頭喝湯,又問道:“這是你與陛下達成的交易?”


    樂平公主說道:“算是吧!”


    肖元元眨了眨眼,將頭撇了撇,避開樂平公主喂來的菜。


    肖元元不解地問道:“什麽叫‘算是吧’,這事兒還能糊弄人?”


    樂平公主抬眼看了看肖元元,笑了一下,說道:“我可不像你,做起生意來一丁一卯,條理清晰,明明白白。


    反正就這麽一說,沒有給他保證絕對能辦到,凡事都有餘地。


    所以,我說要幫你落胎的事,也是真有這個打算的!”


    肖元元‘哼’了一聲,道:“公主要是做生意,肯定是奸商!”


    樂平公主見肖元元吃得不少了,看樣子也不想吃了,便將剩下的半碗湯喝了下去,喝完才開口道:“朝堂後宮,諸般事務,多得是交易和妥協,不比你做生意省心!”


    肖元元深以為然,道:“我算是看出來了,跟你們家人打交道,我就從來沒占過便宜,淨吃虧了!”


    樂平公主笑道:“你少得了便宜還賣乖,我可聽說你在洛陽城賺了不少。”


    肖元元回道:“我那點東西算什麽?你家一個不開心,就給我沒收了,這事兒你們家又不是沒幹過。”


    樂平公主臉色變了變,肖元元又解釋道:“我沒有怪你——”


    樂平公主放下碗,垂下頭道:“對不起元元——”


    肖元元一愣,趕緊找補道:“大業商行是朝廷的,我都交給蕭玨了,他如今在配合著朝廷行事,不會再有那樣的事發生了。


    我手裏的這點私產,朝廷根本看不上……我還得靠公主養我呢!


    公主,我不好養,你養不養?”


    樂平公主被逗得笑了一下,道:“好,我養——”


    樂平公主又看了看肖元元肚子,接著道:“你們兩個我都養!”


    肖元元拉過樂平公主的手,撫上自己的肚子,道:“我不想生孩子,生孩子好麻煩——


    養孩子也很麻煩,我從小就不喜歡小孩子!


    公主那麽喜歡李小孩兒,想必也會喜歡我這個!”


    樂平公主摸了摸肖元元的肚子,笑著嘲道:“哎呀,這孩子命苦啊,碰上你這個不靠譜的母親——”


    樂平公主命人撤了剩下的膳食,又安排人為自己梳洗了一番,寬了外衣,與肖元元同床而臥,兩人偎著說了半夜的閑話,直到天色將明,兩人才又睡了過去。


    翌日,楊廣接到公主府來傳來消息,說肖元元已經答應生下孩子,楊廣聽到這個消息,頓了半晌。這本是一個好消息,可是楊廣卻怎麽高興不起來。


    行至書案前,楊廣把目光掃向書架的一端,那裏放著一道封妃的詔書,楊廣看著那道詔書,遲遲轉不過眼去。


    直到有宮婢來報,啟民可汗所派的先遣使奉旨覲見,楊廣才回過神來,傳駕武成殿。


    與此同時,蕭皇後也收到了公主府傳給楊廣的消息,當即便命綠珠親自帶著兩車錦緞,和一車養生補品送到了公主府,說是為肖元元安胎之用。


    彼時楊暕也在坤德殿,看到蕭皇後對那個孩子如此重視,頓時心生不滿,不由得抱怨道:“知道的都道那肖娘子是父皇的情人,不知道還以為肖娘子兒臣的姐妹呢!


    小南陽生產時,也不見母後如此掛心,那蕭娘子雖借著咱們蕭家的名頭,但畢竟是個外人,母後何必如此討好她?”


    蕭皇後朝著四周看了一眼,對著殿中的婢子們道:“你們都出去吧!”


    一眾婢子聞聲,便都退了出去,等遣走了眾人,蕭皇後才教訓道:“你說話怎麽如此不謹慎,你這等心性,你父皇知道定會斥罵你!”


    楊暕不以為意道:“父皇斥罵我,兒臣倒是能理解,畢竟那蕭娘子正是父皇的心頭歡。


    可母後你斥罵兒臣做什麽,難道母親當真如此大度,不介意那蕭娘子搶走了父皇麽?”


    蕭皇後朝楊暕翻了一個白眼,道:“本宮倒希望元元去搶走你的父皇,你以為如今後宮空置,無妃無嬪無美人,由本宮一人獨大,是誰的作用?


    倒是你,眼界如此狹隘,元元隻不過是受了孕,你便擔心那未出世的孩子會奪了你的位子。


    孰不知她若沒有這一胎,日後別的世家貴女入宮,為你父皇生孩子。


    那些孩子可是有家世,有背景,有勢力,你又不得你父皇喜歡,到時候本宮看你怎麽辦!”


    楊暕沉默了一會兒,問道:“母後,太子兄已經走了小半年了,父皇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蕭皇後看了楊暕一眼,沒有應聲。


    楊暕接著道:“父皇把太子兄的一應部署都轉到了兒臣名下,還親自命牛弘為兒臣挑選三司人屬,可為何時到如今,不把太子之位給兒臣呢?


    不怪兒臣如此憂心那個沒出世的孩子,兒臣是真的害怕,萬一那蕭娘子生下一個皇子,兒臣可以確定,父皇是肯定會把太子之位給他的。


    到時候,哪兒還有兒臣的立足之地呀?”


    蕭皇後教訓道:“你父皇如今春秋正盛,你便開始惦記他身後事!


    這話如此傳出去,別說太子之位了,你這個齊王之位能不能保得住都不一定。”


    楊暕追問道:“所以呢?父皇他當真要把太子之位屬意他人了麽?”


    蕭皇後不悅得瞪了楊暕一眼,道:“太子之位何等重要,豈是以一已私心便能左右的?


    就算現在你父皇屬意元元的孩子當太子,可他尚未出世,世間最易變的是人心,等他長大日子還長著呢。


    更何況,憑你現在這個德行,你的齊王之位,還是你舅舅為你掙來的。


    倘若你一直這麽沒出息,就算沒有元元的孩子,你父皇也看不上你!”


    楊暕噎了一噎,蕭皇後又道:“早年間你兄長在世,凡事都由他來為你出頭,本宮便一直沒規教於你,才使得你如今不成體統,你父皇為你請的那些名師,你也跟著好好學一學。”


    楊暕沒有問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反而被蕭皇後斥罵了一頓,當下也隻應“是”。


    “對了——”蕭皇後回過神來,又拉囑咐道:“你若真不喜歡元元,你以後碰到她就躲著些。


    省得你管不住脾氣,得罪了她,本宮還為你收拾爛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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