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嘖,別以為是點王送進來的就覺得比她們高貴幾分,若是惹得王妃不高興,有她的好日子過。


    杜筱禾看著柳如絲等人的背影,嘴角的笑意不變,眼底卻是滿滿的寒意。


    在點州的時候,她既然能讓那些男人爭搶著為她一擲千金,那麽在這個廣平王府中,自然也能讓那個沒用的廣平王為她神魂顛倒!


    正院中,姬昭正在批複冬季渡寒備用物資統計款,聽到下人來報說元文淮收了一個杜姨娘,不甚在意的擺了擺手,讓人退了下去。


    管他杜姨娘還是張姨娘,隻要元文淮別來插手她定好的計劃,他就算收十個姨娘進王府也不關她的事。


    不就是個男人?如果不老實,以後找機會把他弄死就行了。


    ☆、膽大包天


    雖然已近年關,但是廣平州的冬天並不像京城那樣又冷又幹,所以老百姓的日子還算好過。


    姬昭攏了攏身上的紅色披風,指著不遠處房門緊閉的土牆茅草屋,對身後的張順忠道:“你去叩門。”


    她前段時間特意從庫房裏調度出了一筆物資到各縣,讓各知縣發給特別貧困的居民渡冬。但是人性的劣根性往往抵製不住貪婪,她就要看看廣平州管轄的縣城中,有哪些人中飽私囊,棄百姓生死於不顧。


    此次出行,是她突然決定,除了身邊的親信,誰也不知道她離開了海城。讓她欣慰的是,舟縣與盂縣的狀況還不錯,雖然很多地方做得還不太圓滿,但是當地的官員大多還是真心在為百姓做事的。


    至於這個常梁縣,她剛剛到此處地界,還不好妄下評語。


    張順忠聽到王妃的命令,下馬就準備上前叩門,結果剛走出兩步遠,就見屋後走出幾個穿著厚實衣物的年輕人,他們手裏拿著弓箭還有獵物,像是剛剛狩獵回來,臉上還掛著玩樂後的笑意。


    見到他們,幾個青年也是愣住,雖然張順忠一行人穿著私服,但是他們見為首的女子容貌出眾,又是被十餘個男男女女護衛著,便料到這些人身份不簡單,為首的青年把手中的獵物遞給身後的同伴,視線在姬昭與張順忠身上掃了一遍,最終朝張順忠行了一個平輩禮:“在下乃是金山書院的學生陸明秋,不知諸位貴客從何處來?”


    張順忠雙手抱拳回禮道:“在下一介莽夫,這位才子不必如此客氣。今次在下護送我們家夫人常梁縣探遠親,隻是好幾年不曾來過,有些路已經不太熟悉了。”他看了眼外麵發生這麽大動靜都沒人出來的茅草屋,料想屋中可能已經沒人了。


    陸明秋小心的看了眼那位夫人,見她不過是二八到二九的年齡,身著狐毛騎裝,身上的紅色披風繡工十分講究,便道:“不知夫人的親戚是哪家人士,若是夫人不介意的話,學生與幾位同窗願意為諸位帶路。


    姬昭見這幾個學生穿著錦袍,看起來不像是寒門學子,但是行事說話十分有度,微微頷首道:“那便有勞諸位了。”


    陸明秋的幾位同窗連說不敢,陸明秋有眼力,他們也不是傻子,哪裏會看不出姬昭一行人身份不簡單。


    “喲,我就說你們幾個怎麽急著走,原來在這裏會美人。”正在這當頭,一個幹瘦的青年邁著八字步從後麵走了出來,他的身後跟著幾個身高體壯的年輕人。


    張順忠眼神微冷,搭在刀把上的手緊了緊,不過站在原地沒有出聲。


    “趙兄請慎言,這位尊貴的夫人隻是帶著家眷路過巧遇我們,問了幾句路而已,”陸明秋忙打斷幹瘦青年的話,“你我都是讀書之人,怎可說出這等汙穢的話。”


    姬昭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著這個叫陸明秋的年輕書生,此人看似在勸誡幹瘦青年不要胡亂說話,但實際上卻隱隱有種坑對方的感覺。


    這是看出她身份不凡,想借她勢收拾對方?


    果然,在陸明秋開口後,幹瘦青年的臉色更加難看,語氣有些輕挑的看向姬昭:“哪家的小娘子迷路了,要不要哥哥給你帶路啊?”


    姬昭不怒反笑道:“隻怕我叫你一聲哥哥,你也不敢應。身為學子,言語失當,實在是有辱斯文。金山書院乃是廣平州第一大書院,怎麽教出你這樣的學子?”


    “什麽第一大書院,不過是矮子裏拔高子而已,有本事的誰還留在這裏念書,”幹瘦青年抬了抬下巴,“在常梁縣沒有我趙長生去不了的地方,我看你們一行人身佩利刃,形跡可疑,隻怕探親是假,別有用心才是真。”


    他眼珠一轉,頓時厲聲道:“我看你們肯定是海賊的餘孽,想來查探地形的!”


    姬昭覺得,這個趙長生的歪點子不少,就是沒用對地方,該聰明的時候犯傻,該犯傻的時候,偏偏又太過聰明。


    “你是什麽身份,憑什麽整個常梁縣沒有你不能去的地方,”姬昭故意擺出高傲的模樣激怒對方,“你可知道我是誰?”


    “我管你是誰,在這常梁縣誰不知道我趙三少,”趙長生擺了擺手,“要知道就連秦縣令在我麵前,也要讓我三分。


    姬昭仔細打量著此人,見他眉宇間似乎與趙世誠有幾分相似,突然想起前些日子汀王把趙世誠風光大葬,還在趙家過繼了一個孩子做趙世誠的兒子,並且把這個孩子接到了聽王府,由汀王妃親自撫養。


    “知道我的叔父是誰嗎,是汀王殿下的親信趙世誠,我弟弟可是過繼給了叔父做兒子,現在養在汀王妃那裏,你們如果識趣的話,就跟小爺我道聲歉,小爺就當今日沒見過你們。”趙長生語帶自豪道,“別說小爺沒提醒過你們,汀王殿下可不是你們能得罪起的大人物。”


    張順忠用看死人的眼神瞥了趙長生一眼,能讓王妃道歉的人物,都去地下見老祖宗了,這位是急著去見他的叔父


    恰好此時外出查探的衛兵回來了,他雙手呈上一疊資料,姬昭接過看了幾眼後,就沉下了臉,這個常梁縣的知縣秦頁竟然與汀王十分交好,甚至在公開場合多次誇讚汀王,並且私下裏泄露了不少廣平州的內部資料給汀王。如果隻是這樣倒也算了,人往高處走乃是常情,但是這人故意扣下物資,不分給老百姓,還惡意抹黑廣平王府的整體形象,就太坑了。


    越往後看,姬昭的臉色越難看,元文淮這幾年待在廣平州究竟幹了什麽,自己管轄下的官員身在曹營心在漢都不知道!


    這個常梁縣的知縣簡直就是吃奶罵娘還給別人做兒子,偏偏元文淮這個西家老板還一點都不管事。


    有元文淮這樣的封地之主,廣平州的百姓近幾年還能過得如此順心,簡直就是老天爺賞飯吃。


    也難怪秦頁要對這個趙三少客氣,原來他是汀王的腦殘粉。


    抬頭見那個趙三少還在誇誇其談,姬昭有些厭煩道:“閉嘴。”


    趙長生見對方竟然如此不給自己臉麵,正想發怒,結果還沒反應過來,他的幾個跟班已經被姬昭的護衛打趴在地上,就連他的自己脖子上,也架上了一把明晃晃的大刀。


    “你們想幹什麽,我……”


    “脖子上的東西還想要的話,就給我閉嘴,”姬昭麵無表情道,“身為學子,不安心讀書,竟隻想著仗勢欺人,實在可恨。”她看也不看趙三少,對陸明秋道,“有勞這位公子帶路,今日我不想探親了,想去縣衙看看。”


    陸明秋等人早知道這行人身份不凡,但是見他們就趙長生把汀王殿下搬出來也不懼,就隱隱察覺到此事不太對勁,但是由於對方的身份,所以姬昭一開口,他們忙應了下來。


    這位夫人帶的這些護衛如此殺氣騰騰,別說讓他們帶路去縣衙,讓他們去斷頭台,他們也不敢拒絕啊。


    常梁縣是廣平州離汀州最近的縣,也是去汀州的必經之路,受汀州的文學氣氛熏陶,所以整體文學氣息比廣平州其他地方要濃烈一些。


    姬昭一行人進城後,百姓見平日囂張至極的趙長生竟然被人捆了起來,都在暗地裏高興。喜歡瞧熱鬧的人幹脆一路跟到了衙門口,當他們發現為首的女子在衙門前,竟然騎在馬背上不下馬,頓時更加好奇起來。


    一路行來,陸明秋見為首的女人容貌美麗,又氣勢不凡,心底隱隱猜到了一種可能,但是轉念想到現在已經臨近年關,天氣十分寒冷,世家貴族女子都躲在溫暖的屋子裏不願出門,又覺得自己有些異想天開。


    秦頁聽到衙役來報,說是趙家三公子被人綁著扔在了縣衙門口,當下便換上官袍趕向前衙。他老遠就看到縣衙門口圍了一大堆的人,還有人騎在馬背上沒有下來,一副盛氣淩人的模樣。


    他擠開人群,高聲道:“不知哪位貴人遠道而來,下官有失遠迎,還請恕罪。隻是不知趙長生犯了何等大錯,竟要勞煩諸位親自把人綁了送來?”


    “你便是常梁的縣令秦頁?”一個容貌清麗的女子走到他麵前,音量大得足以讓周圍看熱鬧的百姓挺清楚,“聽說前些日子王府撥了渡冬物資下來,你為何沒有分發給百姓,而是私自藏了起來?”


    “渡冬物資?”


    “這事我好像聽說過,我們隔壁村屬於平縣管轄,裏麵有個斷了腿的老爺子,又沒有兒女,前些日子就有人給他發了棉衣棉褲,還有一些米麵,這事我還以為隻是謠言,沒有想到竟然是真的。”


    “別的縣都有,為什麽就我們這邊沒有?”


    “對啊,為什麽我們沒有?”


    秦頁聽著周圍的交談聲,心頭有些慌亂,語氣不自覺也淩厲起來:“你是何人,竟管起府衙的事情來?”


    碧遊見這個秦頁如此,當下便笑道:“秦知縣好大的官威,你身為常梁的父母官,私藏王府撥下的物資,我們這些知情者,連問都不能問上一句麽?”


    秦頁沒有想到自己隻是準備延遲半月再發物資的事情被別人當著眾多百姓的麵捅了出來,麵對百姓們或憤怒或懷疑的視線,他臉上有些掛不住:“還請這位姑娘不要含血噴人,秦某為當地百姓矜矜業業,此心無愧天地。”


    以往廣平王不是不愛管事嗎?別說延遲分發物資,按照往年的情形,就算他不發也不會有人發現,不然他哪敢這麽做?


    “無愧天地?”白色駿馬背上身著紅色披風的美貌女子突然轉頭看向他,隨即輕笑出聲,“依我看,秦大人不是無愧天地,而是膽大包天。”


    秦頁驀地抬頭看向說話的女子,麵色先是有些疑惑,隨即大變。


    ☆、一箭三雕


    秦頁怎麽也沒想到,被廣平州百姓交口稱讚的姬王妃會出現在這裏。廣平王壽辰那日,他雖然坐得遠,但是也看清了姬王妃的容貌。現在對方突然出現在這裏,他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王妃……”想到姬昭所來的用意,秦頁的心頭一涼,頹然的跪在姬昭馬前,事已至此,隻求這位十分受百姓推崇的姬王妃能給他留幾分顏麵。


    “王妃?”


    “難道這位貴人是姬王妃?”


    周圍看熱鬧的群眾見縣令老老實實的跪下,都驚疑的看著馬背上的姬昭,越看越覺得這個女子貴氣逼人,氣勢非凡,頓時都在心中認定了之前的猜測,這就是姬王妃,絕對沒錯。


    瞧這通身的氣度,瞧這出眾的容貌,還有那天籟般的嗓音,隻有姬王妃才能有如此的出眾。


    經過這幾個月廣平州文人士子們對姬昭的推崇,她的形象在普通老百姓心中,大概與女神也差不了多少,所以盡管很多人根本沒有見過姬昭究竟是什麽樣子,但是這完全不影響他們由於從眾心理的原因,對姬昭擁有無限的好感。


    接二連三有人跪下,很快姬昭麵前就跪倒了一大片,她跳下馬背,親手扶起一位兩鬢斑白的老婦人,然後道:“各位鄉親無需多禮,今日途徑常梁,原隻是想看看常梁的風土人情,不曾想會偶遇這位趙三少仗勢欺人,又得知當地縣令竟敢私自扣押我讓戶官分發下來的渡冬物資,所以才特來縣衙一趟。”說到這,姬昭深深歎息一聲,“是我等無能,竟被下麵的人欺瞞如此之久,讓諸位鄉親受苦了。”


    說完後退一步,朝著眾人深深一揖。


    “王妃,您為咱們老百姓做得已經夠多,請您不要如此,”被姬昭扶起來的老婦人見狀,聲音因為情緒過於激動還帶著顫音,“有您這樣的好王妃,我們這些老百姓心裏就踏實了。”


    其他百姓也跟著點頭,對著姬昭又是作揖又是拱手,因為怕她把這些壞事都往自己身上攬,所以紛紛表示,王妃您很好,都是下麵的官員不好,這個秦頁良心大大的壞了,不是您的錯。


    “雖然諸位老鄉寬宏大量不與我計較,但是此事我還是要給大家一個交待,”姬昭看向秦頁,痛心疾首道,“秦頁,當年王爺因為信任你,任命你為常梁縣令,這些年以來,你一直在王爺麵前表功,說當地百姓安居樂業,路不拾遺,夜不閉戶。而王爺因為十分信任你,一直以來對你的話深信不疑。可是沒有想到你竟然背著王爺做出這種魚肉鄉裏的事情,實在是太讓我失望了!”


    秦頁瞪大著眼看向姬昭,他什麽時候對廣平王說過他們常梁縣安居樂業,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了?


    這是汙蔑,天大的汙蔑!


    “秦大人竟然欺上瞞下,實在是太可恨了!”


    “難怪王妃會親自來查看我們常梁縣,一定是秦大人撒謊太多,被王妃發現了。”


    “嗨,我還聽說秦大人整日把汀王爺掛在嘴上,沒準他就是汀王派到我們廣平州的探子,故意抹黑廣平王抬高汀王呢。”


    人民的智慧是無窮的,很快秦頁就由一個文采斐然的好縣令變成了滿嘴謊言,表裏不一的斯文敗類。


    秦頁覺得自己就算滿身是嘴都說不清了,有些事他的確是做過,但根本不是百姓心中所想的那個意思,可是當下他怎麽讓他們相信自己沒有那麽多險惡用心?


    “秦大人,你可知錯?”姬昭把手背在身後,“隻要你願意給在場的父老鄉親一個交代,我可以對你從輕發落。”


    從輕發落?


    辯白無能的秦頁在心裏冷笑,姬昭說這麽多,不就是為了在百姓心中抹黑他麽?


    所謂的渡冬物資不過是個發作的借口,實際上她真正在意的隻有他與汀王來往過密的事。這些世家貴族出生的人,有幾個真正把百姓生死放在心裏,不過是做戲給別人看罷了。


    “既然王妃已經認定下官有罪,下官無話可說。”秦頁想起風度翩翩,威儀不凡的汀王,心頭十分遺憾,隻可惜他此生不能得遇明主,竟栽倒在此婦人之手。


    圍觀眾人見秦頁做了這種魚肉百姓的事不僅不認賬,還在王妃麵前擺譜,心裏都有些鄙夷,沒見過犯了錯還這麽理直氣壯的人,真不要臉!


    姬昭看了眼努力維持著“文人傲骨”的秦頁,對身後的護衛道:“來人,秦頁為官不仁,趙長生仗勢欺人,把兩人押入王府大牢擇日再審。”


    進了王府的大牢,她總有手段讓這兩個人把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


    身為廣平州的縣令,秦頁敢如此堂而皇之的與汀王表示親近,也不知私下裏還有多少官員是元修能的人,或者是元修能的崇拜者。


    她寧可缺人手,也不想這些別有用心的人留在她眼皮子底下。這些人既然選了一條與她相悖的路,那麽也不要怪她對他們太過無情。


    姬昭從常梁縣回到王府後不久,發生在常梁縣的事情就傳遍了整個廣平州,就連其他州縣也傳開了。有人誇她心係百姓,有人誇她聰慧機敏,每當說書先生講到姬王妃向百姓行禮致歉以及關押秦頁與趙長生的情節時,就能引得滿堂喝彩,賞錢無數。


    甚至還有書生畫師為當初發生的事情經過作詩作畫,導致整個廣平州各階層對姬昭除了稱讚仍舊是稱讚。廣平州裏很多女人更是以姬昭為傲,每每提及姬昭,都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王妃,勢頭發展到這個地步已經非常好,但若是再有人繼續吹捧下去,屬下以為會過猶不及,”馮觀亭一身藍衫,頭戴綸巾,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瞧著就像是個風光霽月的翩翩佳公子,但是他說出來的話卻足以讓旁人震驚,“而且屬下覺得秦頁此人不能留,若是他出獄後胡言亂語,對我們廣平王府沒有好處。”


    “那麽你覺得哪種意外比較適合他?”姬昭反問道,“自殺還是病亡呢?”


    “屬下私以為劫獄最適合,”馮觀亭臉上的笑意越加溫和,“比如說有不知名的刺客潛入王府大牢,想救走犯官秦頁,幸而王府侍衛及時發現,劫獄者全部被當場擊殺,其中一個刺客被殺前讓秦頁身受重傷,導致秦頁一日後傷重而亡。”


    “知我者,從淵也。”姬昭笑著撫掌道,“此舉一箭三雕,既能讓百姓對秦頁所犯的罪深信不疑,又能讓別人知道有人在算計我們廣平王府,最後還能讓世人以及皇上知道我們廣平王府受的委屈,簡直不能太妙。”


    不心虛為什麽要逃獄,如果秦頁背後沒有其他勢力,那麽誰會花這麽多的力氣來劫獄?至於秦頁為什麽會重傷不治,一定是劫獄的人見無法把秦頁救出來,害怕他說出不該說的話,所以幹脆殺人滅口,一勞永逸。


    至於背後主使是誰,他們怎麽知道,他們廣平王府也是個可憐的受害者啊。


    她果然沒有看錯,馮觀亭當真是個人才。此人不僅有才,而且還不自大,每次提出意見時,常用“以為”“覺得”開頭,而不是“認為”,以小窺大,足可見此人行事十分小心但又不懼開口。


    這樣的人才能讓她用得放心,用得順手。


    “王妃深謀遠慮,屬下說的這些,不過是在王妃您麵前班門弄斧而已。”若說馮觀亭之前選擇跟隨姬昭是無奈之舉,那麽現在他對姬昭這個主公已經是死心塌地了。


    姬昭雖為女人,但是她的魄力與心胸卻是他見過的第一人,他甚至暗自慶幸能早早的跟隨在姬昭麾下,若等日後姬昭羽翼全豐之時他才投靠,隻怕早就沒有他的立足之地。


    就像他現在的提議,王妃雖然在詢問他的意見,但是她自己的心裏有一定的打算,而自己提出的方法隻是恰恰與王妃想法一致而已。


    “從淵無需這般謙虛,有你為我謀劃,我才能放心去做別的事情,”姬昭笑了笑,“那麽之後的事情就麻煩從淵費心了。”


    “屬下領命。”馮觀亭領命退下,走出書房的時候見楊仲朝這邊走來,他快步上前作揖道,“子庸兄。”


    “從淵兄,”楊仲看了眼大開的書房門,麵色溫和道,“小弟還有要事向王妃稟報,先走一步。”


    “子庸兄請。”馮觀亭朝旁邊退了一步,楊仲亦往旁邊讓了一步才朝書房的方向走去。兩人極有默契的避讓,倒是做足了謙讓之禮。


    在馮觀亭進府後,很多人都以為楊仲的地位要受影響,哪知王妃雖然重用馮觀亭,但是對楊仲的重視也絲毫不減。


    短短半月間,兩人竟隱隱有了王妃左膀右臂之勢,除了張順忠以外,幾乎無人能超越他們二人在王妃麵前的地位。


    馮觀亭心裏很清楚,王妃心裏肯定不願意看到他進府後把精力用在與其他人爭鬥上,他越是與楊仲協力合作,就越能得到王妃的信任與好感。


    他寒窗苦讀二十餘載,所求的就是得遇明主,而他能遇到一個敢用他的主公,並能得到對方賞識,便是最大的幸運。


    所謂士為知己者死,他馮觀亭雖是俗人,但也會有自己的堅持與理想。姬王妃在別人眼裏,或許不是什麽好的選擇,但對他來說,她就是最適合他的主公。


    王府的書房與王府的前院相連,馮觀亭走出書房要出王府大門,就要從前院經過,所以當他在前院遇到幾乎從不在書房出現的廣平王時,也不覺得驚訝,隻是規規矩矩的朝對方行了一個禮。


    “本王認得你,”元文淮看到馮觀亭,就想起了當初在街頭時姬昭看自己的那個眼神,語氣頓時有些不太好,“你是新進府的門人馮觀亭?”


    馮觀亭察覺到廣平王似乎不太待見自己,語氣越發的恭敬:“回王爺,屬下正是前些日子蒙恩進府的門人馮從淵。”


    “嗯,”元文淮幹巴巴的應了一聲,想刁難對方幾句,可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既然是王妃讓你進府的,你就好好的做事,別給王妃丟臉。”


    “是。”馮觀亭有些意外,原本以為廣平王再怎麽也要給他些難堪,他甚至特意抬出了王妃給他取的字,以示自己對王府的忠心,哪知道王爺竟然就這麽輕描淡寫的放過他了?


    也許……真的是自己心思太重,想太多冤枉王爺了?


    ☆、女人的手段


    “王妃,杜姨娘的身份已經查清楚了,她自小被青樓的老鴇買下做清倌教養,琴棋書畫十分精通,引得無數才子瘋狂,”楊仲眉頭微皺,“不過聽說這家青樓與點王有些關係,但這個消息並不確切。”


    姬昭單手托腮,沉吟道:“若這杜姨娘真的是點王派來的探子,那點王的手段也太簡單了些。”明晃晃的送個女人過來,隻要有腦子的人都會有幾分防備之意。


    元文淮那是膽小懦弱,不是腦容量小,她不相信他對杜姨娘沒有沒有半點戒備之心。


    “也許點王此舉是故意的,”聰明的人往往想得特別多,楊仲也不例外,“他故意讓我們以為他就是用這種粗暴手段的人,實際上深藏不漏,蓄勢待發?”


    姬昭聞言沉思片刻,她歪了歪頭:“可是,他如果真這麽有野心,花這麽多精力在我們廣平王府有什麽用?”


    京城裏有正統的儲君元辰佑,汀州有個受皇帝與太後看重的元修能,義和洲還有個不顯山露水的元之渙,除開那兩個還未成年的小皇子,這三人誰不比元文淮強?元朝德是有多想不開,才把精力花在元文淮這裏?


    她的話太過直接,直接得讓楊仲有些不好接話,難道他真敢承認王爺在這幾個皇子中是最沒威脅的?


    “也許他是擔心王爺與汀王殿下走得太近,成為汀王殿下的幫手?”楊仲覺得自己總算為王爺找到一點自尊了。


    似笑非笑的看了楊仲一眼,姬昭也沒拆穿這句話有多少真實性,從桌案上拿出一封信:“這封信你派人送到京城的姬府,不要讓王府其他人知道。”


    楊仲接過信藏進懷裏,然後道:“王妃,杜姨娘那裏需要安排人監視她麽?”


    “不用,”姬昭搖了搖頭,“我還盼著她能給點王傳遞一些消息,若是監視的人被她察覺出來,會得不償失。”她見楊仲神情間還有些擔憂,於是多解釋了幾句,“能把那麽多男人玩弄於股掌之間,並且還遊刃有餘的女人,最擅長的便是察言觀色與隱忍,你能保證派去監視她的人比她更擅長觀察?”因為自己是女人,她才更清楚女人的手段與能力,更不敢小瞧任何一個女人。


    楊仲訝然,他沒有想到王妃竟然對一個青樓出身的女人有這麽高的評價,愣了半晌道:“是屬下想得太過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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