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至極,”楊偉陰沉著臉,語言極為犀利,“我過去不敢嚴格執紀,飽受詬病,遭人恥笑。我自作自受,活該。但並不代表我今天也卑躬屈節,裝聾作啞。”


    “都說當官難、執法難,但為什麽大家都還往裏麵擠,想方設法混一官半職?執法部門從來都是熱門單位?我們真的比普通群眾生活艱難嗎?”


    “他們白天辛苦挑水提糞種蔬菜,半夜驚醒起來擺攤設點,賺點小錢養家糊口。”


    “牛仁匪性十足,看誰不順眼,不是掀攤子,就是扇耳光子。掰斷稱杆,踩爛財物,毫無憐憫之心,其行為與壞人何異?”


    “依我本意,不是處分他,而是要開除他!”


    劉善針鋒相對,毫不退讓:“收款不開票,設立小金庫,私分公款,等同貪汙。按照黨紀黨規,一萬元以上就可開除黨籍。根據法律,貪汙六萬元,可判一至三年有期徒刑。”


    “我們僅僅是開除黨籍並撤職,重了嗎?”劉善嘴角挑起,不屑一顧道,“我們以前處理違法違紀幹部,不是重拿輕放,簡直是包庇縱容。”


    “我們找違法違紀幹部談話,不是指出他違法違紀行為,對黨和國家的事業造成了多大的危害,而是避重就輕,好言安撫,說什麽單位是肯定你的成績,支持你的做法的,但是我們也有難處,領導有批示,輿論有壓力,單位也是愛莫能助,迫於無奈,給予你處理處分,請予以理解。”


    “更有甚者,說你是單位骨幹,中堅力量,你暫時委屈下,接受組織處分處理。待風頭過後,重新給你安排重要職務。”


    劉善沉臉冷笑:“受處理處分的幹部,不必打卡,不用上班,不幹工作,想去就去哪,工資、獎金、補貼一分不少。如此等等,我都羞於啟齒。”


    身著迷彩服、墩實威嚴的武裝部長江山直言不諱說:“我是軍人出身,不會說乖巧話,喜歡直來直去,痛痛快快。”


    “李主席你不用先把自己摘清,鄭主任也不要說的名正言順,章主席、樂主任、柴書記更不要義正詞嚴,冠冕堂皇,你們肚子裏那點小九九我都一清二楚。”


    “你們和牛仁的關係各異,有好有壞,有的甚至是關係惡劣。但為什麽異口同聲為牛仁辯護,反對依法依紀處理他呢?不外乎兔死狐悲,擔心自己關心照顧的人今後犯事時也會被同樣嚴肅處理,賣李鎮長假人情,給自己和自己人留條後路而已!”


    原來如此。曾華恍然大悟,真可謂一語驚醒夢中人。曾華用讚賞的眼光盯著江山,別看江山平時寡言少語,平淡無奇,動起真來,卻毫不留情,一針見血。


    曾華情不自禁地頗頗點頭。


    章小飛、樂名喧、柴明、李向茂等人心中的秘密被戳穿,無不憤怒異常。章小飛惱羞成怒道:“江山,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們就事論事,而你純粹就是誣蔑誹謗,你要為今天的言行負責。”


    柴明激烈反駁:“楊書記,劉組委,大家同僚一場,彼此知根知底,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光芒四射。把別人說得醜陋不堪,批得體無完膚。”


    “你們以前做的和現在說的是背道而馳,難道一夜之間就脫胎換骨,高大上了?誰信呢。”


    樂名喧慷慨激昂說:“保護幹部有錯嗎?論功行賞、以功抵過有錯嗎?如果有錯,我願承擔責任。”


    李向茂等人也想張口回擊,看見曾華不怒而威的神態,話到嘴邊便戛然而止,生生咽回到肚子裏。


    劉真掃視幾人一眼,麵露輕蔑之色,嚴詞批評說:“楊書記、劉組委包括我過去有錯不假,你們揪著不放,大放厥詞,我們也無可奈何。”


    “但是,我們能知錯即改,金盆洗手。而柴書記你們呢,有錯不改,一錯再錯。你們值得炫耀和驕傲嗎?”


    “‘保護論’也好,‘功過論’亦罷,‘刁民論’更甚,根源是幹部忘記根本,丟棄初心,把人分成三六九等,自認高高在上,人民低他數等。在你們眼裏,法律和紀律是用來保護幹部的。”


    “因此,各類奇談怪論大放異彩,‘輕罰官、重罰民’大有市場,官官相護成為潛規則。”


    “我隻問你們一句,幹部與人民,誰是主人?誰是公仆?關係該如何擺正?”


    柴明等人麵紅耳赤,啞口無言。


    劉真盯著對麵閉目養神,貌似悠然自得的李學針說:“李鎮長,我說的對不對?”


    坐山觀虎鬥的李萬針如受驚的鹿子渾身一顫,猛地睜開了雙眼。昨晚曾華已和他通氣,給足了他麵子。他老婆牛金花卻不依,大哭大鬧,慫恿他豁出去,拚死保護牛仁這個混蛋小舅子。


    他心知肚明,曾華現在如日中天,他如喪家之犬,哪是曾華的對手。此時死保牛仁,定是自取其辱,牛仁要栽,自己也要搭進去。他此時最佳的策略隻能是蟄伏,忍聲吞氣,擇機東山再起。


    他跪在牛金花膝下的榴蓮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分析當前的形勢,苦口婆心訴說自己的苦衷,發誓隻要他再得勢,必重新安排好牛仁。直到半夜時分,牛金花才饒恕他。


    李學針老奸巨猾,並不會因此而善罷甘休,束手就擒。他根據多年的經驗,官場的潛規則,知道自己雖然失勢,小圈子也暫時解散,但隻要他不率先表態,自然有人出於官官同體,利益共享的思想,對牛仁的嚴厲處分油然而生切膚之痛,保護牛仁就是保護自己。隻要反對者眾多,眾怒難犯,牛仁就有輕罰的可能。因此,他會前製定的策略是裝聾作啞,靜觀事態發展,不利時大義凜然,有利時趁機翻盤。


    劉真好可恨,似乎看透了他的如意算盤,把矛頭直接引向他,把火燒到他的屁股上,讓他不能穩坐釣魚船,做黃雀在後,逼得不得不提前表態。他惡狼般的眼睛狠狠瞪了劉真一眼,旋即目光柔和,把頭轉向曾華,謙恭地說:“牛仁罪有應得。我聽曾書記的。”


    曾華雲淡風輕地喝了一口白開水後,銳利的目光環視會場一圈,神情嚴肅說:“牛仁的違法違紀人神共憤,證據確鑿,處分他應該名正言順,一帆風順。但讓我大開眼界的是,竟然有如此之多的人為他喊冤叫屈,請求網開一麵。”


    “印度有臭名昭著的種姓製度,把人分成婆羅門、刹帝利、吠舍、首陀羅和賤民。自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們根除了種姓差別,‘人民萬歲’響徹雲霄,人民當家作主。”


    “‘官貴民輕’意識在我們有的幹部腦海中根深蒂固。‘官官相護’畸形變態,‘輕罰官、重罰民’思潮在柏城鎮大有市場,已成自然行為,確實細思極恐。”


    “對犯錯幹部無條件的寬容甚至是縱容,就是黨紀黨規的褻瀆,對人民的犯罪。請有些人摸著良心反思。”


    曾華擲地有聲表態:“今天即使大家全部反對鎮紀委對牛仁的處分建議,我也要堅持到底。”


    曾華斬釘截鐵說:“此事不予再議。根據組織原則,同意鎮紀委對牛仁處分建議的請舉手。”


    劉真、劉善、楊偉、江山、雲飛、陳曉波立即舉起了手。李學針、章小飛、樂名喧、柴明四名黨委成員已成少數,不得已緩緩舉手同意。


    曾華聲色俱厲說:“雲飛主任,牛仁從明日起到食堂工作,你負責監督管理。他如不到崗,就以曠工論處。曠工15日,就按《勞動法》規定予以開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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