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華從三樓黨委會議室來到了四樓大會議室。劉善、楊偉早在門口等候。他們簡單交流了幾句後,便進入會場。


    會場內回蕩著《二十年後再相會》流暢歡快的音符,充滿激情的旋律繚繞著會場每個角落,蕩漾在每個人的心扉。


    會場主席台正上方高高懸掛著長長的紅絲綢橫幅,上麵印著“二十年後再相會”的黃色字體。


    曾華獨自走上主席台。劉善、楊偉在台下前排坐下。柏城鎮近百名中青年幹部職工會議就此拉開帷幕。


    曾華目光親切,掃視了台下那一張張充滿青春熱血、朝氣蓬勃又略顯緊張、惶恐的臉,輕啜一口白開水,潤潤嗓子,誠懇地說:“我和在座的大部分同誌是同齡人,應該不存在代差隔閡。大家此時此刻的所思所想,我能猜之一二。”


    “由於地位的差異,大家對我有敬畏,有懼怕,有怨恨,也可能有一絲絲期盼,但絕對沒有同誌朋友、兄弟姐妹之間濃濃的情感。”


    “夜深人靜時,我一邊翻看大家的檔案,查閱有關訊息,一邊在思考如何敞開心扉和大家溝通,緩舒緊張,解開疙瘩,增進感情。那晚靈光一閃,想起這首曾風靡一時的《年輕的朋友來相會》。”


    “2000年,作曲家穀建芬、詞作家張枚同為了紀念他們於1980年共同創作的《年輕的朋友來相會》問世二十周年,又一次攜手合作,與詞作家甲丁一道創作了《二十年後再相會》。”


    “2011年,武漢大學學生會組織‘青年誌願者’晚會,我是學生會主席、晚會組織者,有人向我推薦以《二十年後再相會》作為晚會的主旋律。那跳動的旋律讓我一下子找到了心靈的共振,情感的認同。”


    會場適時輕輕地響起了青春跳動的旋律,有人不自主地輕哼起來。


    曾華邊說邊唱:“那晚我們激情澎湃,唱得熱血沸騰。‘來不及等侍,來不及沉醉,年輕的心迎著太陽,一同把那希望去追。’我們心裏有一種光陰易失,隻爭朝夕的感慨。”


    “‘那時的山,那時的水,那時的風光一定很美。那時的春,那時的秋,那時的碩果令人心醉’,我們心中充滿對二十年後美好生活的遐想。”


    曾華滿臉春光蕩漾,情緒激昂:“唱起它,我們每一顆心跟著旋律激情跳動;唱起它,每一個人的使命感、責任感油然而生。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夢想,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和擔當,不變的是人民對幸福美好生活的向往。一切幸福皆由雙手創造,一切美好皆由努力實現。”


    曾華目光炯炯,神態熱情而又專注:“李碩,我的學弟。我翻閱了校刊,看到了你的一篇散文《假如需要我》,文章結尾的幾句充分表達了你的赤子之心:假如祖國需要我,我一定象無數英烈,把自己的青春熱血無償奉獻;假如人民需要我,我一定象雷鋒、張華,把自己的寶貴生命毅然獻出。請祖國相信我,人民相信我!”


    曾華慷慨激昂說:“李碩,你用你的生命踐行過你的諾言。畢業實習時,你主動到西藏支教。青藏高原一望無際,寬廣無垠,天高雲淡,深邃蔚藍,十分壯麗迷人。但那裏高寒缺氧,紫外線強烈,初去的人都無一例外地患上了高原病,對內地人是生命極限的挑戰。你有一次不幸患上了肺氣腫,昏迷了兩天天夜,差點丟了命。但你沒有退縮,一直堅持完兩年的支教計劃。”


    “李碩,好樣的,我為有你這樣的學弟感到驕傲!”


    大家搜尋到李碩,目光裏是滿滿的敬佩。文質彬彬的李碩一絲羞澀和慌亂過後,挺直了胸膛,蓬鬆的羽絨服也掩藏不住內心洶湧澎湃的激動,滾落的淚花打濕了眼鏡片,仿佛又回到了那激情燃燒的歲月。


    曾華把目光落在一個瘦高尖削身材的年輕人身上,娓娓而談:“沙兵,湘南大學計算機學院畢業,並兼修財會專業,獲雙學士學位。畢業前夕,被深圳某大型外企財務部搶聘,年薪20萬,同學們都羨慕不已。”


    “但你隻幹了不到一年,就自動辭職。大家可能會猜想,沙兵是不是好高騖遠、眼高手低?還是性格乖張、與環境格格不入?”


    曾華大聲說:“如果是這樣,沙兵就不值得我宣傳了。為什麽呢?我負責任地告訴大家:外資老板要他造假賬,偷稅漏稅,逃稅避稅。沙兵堅決不從,與老板大吵一架,不惜翻臉。”


    “別人勸他說,現在國企、私企和外企,哪個不做假賬,不偷漏稅?社會上還有專門的財務公司從事為企業造假作假,騙取國家各項補貼,偷稅漏稅呢,你何苦書呆子氣,執拗較真?老板對你一直是高看一眼、厚愛一層,還答應給你年後漲工資?你為什麽不識好歹呢?!”


    曾華自豪地說:“我們的沙兵是這樣回答的,國家財政以稅為根。如果大家都偷稅漏稅,國家的根基就會空虛,久而久之就會塌陷。別人如何做我管不著,但我能管住我自己。”


    “沙兵辭職後,懷報為國為民的理想,2014年參加國考,以全縣筆試、麵試成績均第一名進入柏城鎮政府工作。”


    沙兵戴著眼鏡,麵容清瘦,身材瘦削,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他紅著臉,象一個大姑娘般,羞羞地站起身來,彎著身,雙手合拾,先向曾華,後向四周的同誌欠身致謝。


    大家報以熱烈的掌聲。


    “嚴昊,請您站起來!”曾華把目光投向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大聲叫道。


    嚴昊猝不及防,懵懵懂懂,不知所措站起來,一雙茫然的眼睛怯怯地望向曾華。


    會場刹時死一般寂靜。大家眼光一會望向曾華,一會又掃向嚴昊,臉上疑雲密布。


    曾華款款起身,笑容燦爛,激情四溢:“我和嚴昊素昧平生,但今天必須隆重介紹他。嚴昊,2003年從山東大學畢業,現年37歲。2009年考入柏城鎮政府。”


    “2003年-2009年之間,你們猜猜嚴昊在幹什麽嗎?”


    大家交頭接耳:“肯定是找工作啊。”


    “他是985學校畢業,找工作易如反掌,應該是在廣州、深圳、珠海等一線城市工作。”


    “我估計嚴昊在哪個政府機關工作。”


    曾華微笑著說:“即使是腦洞大開之人也難以想象。此時的嚴昊在湘西,當誌願者整整6年。”


    “大家知道什麽是誌願者嗎?誌願者就是自願進行社會公共利益服務,不獲取任何利益、金錢、名利的活動者。誌願者沒有工資,每月隻有生活補貼1200-2000元。”


    “整整六年啦,2190個日日夜夜,沒有功名利祿,沒有鮮花掌聲,隻有默默無聞、無怨無悔。”


    “我開始也不相信,直接找相關部門反複核實,才知道我們偏遠的柏城鎮政府竟然有這樣一位淡泊名利者。”


    曾華抑製不住激情,用手指著自己,接著又指向大家,一字一頓,發出了靈魂拷問:“我曾華捫心自問,做不到!”


    “試問,在座的各位同誌,有幾個能做到?!”


    大家也紛紛搖頭。


    曾華眼睛神采飛揚,大手高高舉起,高亢的聲音不加掩飾地顯露崇敬之情:“在當今這浮誇浮躁、追名逐利的社會環境,嚴昊六年如一日默默奉獻,難道不能稱之為我們身邊的平民英雄嗎?難道不值得我們大書特書、大肆宣揚嗎?”


    “嚴昊,請接受我們發自肺腑的、最熱烈的掌聲!”


    曾華帶頭鼓掌,大家也紛紛站起,用力鼓掌,會場頓時成了掌聲和歡呼聲的海洋。


    嚴昊早已淚流滿麵,滿含感激的目光望著曾華。然後近1米8的高大身軀深深彎下,四周鞠躬,回禮致謝。


    會場的氣氛達到了高潮。


    過了幾分鍾,曾華示意大家坐下,繼續深情地說:“大家都是中青年,哪個不曾胸懷英雄夢?哪個不願為理想、信仰而流汗、流淚,甚至流血?”


    曾華向機房方向打個手示,會場再次響起《二十年後再相會》。曾華敲著桌麵,合作旋律,輕輕哼唱:“‘來不及等侍,來不及沉醉,年輕的心迎著太陽,一同把那希望去追。’”


    “‘多彩的夢滿載理想,一同向著未來放飛,我們把藍圖藍圖再一次描繪,讓時代檢閱,讓時光評說,我們是否問心無愧?’”


    大家的情緒再一次被帶動起來,合著曾華的敲擊聲,跟著歌曲旋律一起放聲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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