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上午,柏城鎮黨委會議室。柏城鎮鎮直單位主要負責人會議在此召開。


    參加會議的有縣直部門與鄉鎮雙重管理單位,,如派出所、法庭、市場監督管理分局、財政所、司法所、自然資源站、環境保護站、農村管理執法站、安全監督站、學校、醫院等。“條條管理”的機構,如國稅分局、信用社、供電所等,共計24個單位的主要負責人。


    八點半許,各單位主要負責人陸陸續續進入會議室,按單位座位牌找到各自座位。剛一落座,各種抱怨聲隨之而來。


    “曾華閑著沒卵事,工作日不開會,偏要選雙休日。我早和兒子約定好,今天去遊桃花山公園,現在去不成了,搞得兒子抱怨,老婆臭罵!”


    “我約了一個星期,才約到錢副縣長,今天中午到聚仙樓坐坐。昨天快下班了,雲飛主任電話通知開會。我要請假,雲飛主任態度堅決,說是曾書記第一次召集鎮直單位負責人開會,誰也不許請假。”


    “我和我們局長相約,今天中午到宣傳部陳部長老婆開的酒店聚聚,陳部長答應抽時間一起聊聊。陳部長是常委,很難約到的。真他媽的晦氣!”


    “曾華他媽的不是個東西,把我們小老百姓當猴耍!”


    “小聲點,傳到曾華耳朵裏就不好了。”


    “傳到他耳朵裏又怎麽的?老子是市直單位,又不是他曾華管的。給他麵子是感情,不給麵子是本分。我和他有毛感情!”


    “馬所長,你牛逼。李學針比你牛逼吧,不是照舊被曾華整的服服貼貼,沒有脾氣,連小舅子‘牛魔王’也被撤了職,到鎮機關食堂打雜呢!你試試?!”


    “試試就試試!老子怕他?他撤得了我?我環境保護所是省管單位。”


    “老子聽調不聽宣。我是否能當分局長,什麽時候調離,與鎮黨委毛關係都沒有。”


    “大家表麵溫良謙恭,互敬互重,一團和氣,你好我好大家好。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所以才相安無事。”


    “否則,我們反他曾華又如何?”


    一個埋怨聲響起:“曾華也太小氣了,白開水一杯。鎮政府茶葉都買不起了嗎?”


    “算了,按慣例,今天中午鎮裏會請我們喝酒吃飯,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把它盤回來!”


    “好,好,好!”


    坐在第一排的柏城鎮法庭庭長高天成、派出所長毛運、稅務所長房東祥把椅子挪貼在了一起,竊竊私語。


    毛運神情嚴肅說:“高兄,你那親戚也太囂張了,明目張膽開賭場聚賭。我接到舉報,親自前去抓賭。他毫不收斂,還當眾侮警。如不是你及時打電話,他全家都要吃牢飯。”


    高天成陪著笑臉,連聲致謝:“毛兄的深情我牢記在心。我狠狠訓了他們一頓,他們已認識到錯了。哪天我親自帶他們到府上謝罪。”


    “還請毛兄作主,所裏內部處理算了。其他兄弟們的鞍馬費,我親戚也已安排。”


    毛運頓了一下,隨即眉開眼笑:“高兄放心,我知道該怎麽處理的。”


    毛運小聲說:“高兄,我表妹的案子怎麽樣了?”


    高天成換了一副臉色,神情凝重說:“你表妹膽太肥了,被他老公捉奸在床,居然聯手野老公,把他老公打得鼻青臉腫。事後把財產轉移一空。現在她主動提出離婚,她老公死活不幹,鬧得滿城風雨。我和我們分管院長好說歹說,他就是不鬆口。”


    毛運一愣,隨即笑容燦爛,一隻手扒在高天肩膀上,耳語道:“你和你們院長是鐵兄弟。今晚你帶我去找院長匯報,溝通下感情。”


    高天成會心一笑:“你我兄弟,互幫互助,什麽都好說。”


    旁邊的房東祥不高興了,沉著臉說:“兄弟之間厚此薄彼,有點不地道。我托的事呢,丟到九霄雲外了?!”


    高天成、毛運連忙扭過頭,嘿嘿笑著,小聲說:“房兄,你安排的事,我們哪敢忘,一一照辦,保你滿意。”


    房東祥的臉陰轉晴天,喜笑顏開:“你們倆還算夠感情。我已給蔣、宋兩個老板打了招呼,明天他把借款半年的30萬利息,分別送到你們府上。”


    高天成、毛運對房東祥伸出大拇指,細如蚊聲道謝。


    正當三人聊得起勁,背後傳來了幾聲幹咳。三人連忙掉轉頭,看到一個頭發梳得光滑,臉上皺紋密布,穿著水紅唐裝的老頭,齊聲說:“喲,黃老校長啊,不知您老坐在後麵,失敬失敬。”


    黃校長捋捋沒有幾根胡須的下巴,神色不快:“三位實權派談笑風生,不把我這58歲的老家夥放在眼裏啊。”


    毛運抱拳施禮,一臉恭維:“黃老校長,失禮失禮。您老德高望重,桃李滿天下。胡縣長就是您的愛徒。我們尊敬都來不及,哪敢有絲毫輕視之意。”


    黃軍楚神色淡然:“我早就不想幹了,喂喂鳥,遛遛狗,含飴弄孫,頤養天年,多好!”


    高天成急轉身,連忙抓住黃軍楚的手,一副情真意切的樣子:“黃老校長,您老是柏城教育的頂梁柱。您幾次提出辭職,吳縣長堅決不批準。這是柏城鎮人民的意願,也是我們的意願!”


    房東祥臉上堆滿媚笑,心裏暗罵不止。黃軍楚,你個老東西,裝得人模狗樣。前幾年還是一個普通老師,平時工作吊兒啷當,教學成績三流,嘴巴特別臭,說話夾槍帶棒,是人見人煩的師渣。吳天登當上副縣長後,你幾次找他,都被拒之門外。


    某一天,吳天登接到了市委三號辦座機電話,他頗為激動,恭敬接聽。話筒裏傳來黃軍楚的聲音。吳天登一愣,隨即說:‘老師,回來找我。’不久,黃軍楚就破格當上了鎮中心校長。他們之間的關係也如火箭般飆升,來往頻繁。


    黃軍楚當上校長後,第一件事就是統一購買全鎮中小學共3000多名學生的校服。據知情人說,每套校服的回扣達15元,黃軍楚每年不聲不響就有幾萬塊入賬。他為師不嚴,為老不尊,和學校一個女老師明鋪暗蓋,聽說還有一個私生子。


    黃軍楚神采飛揚說:“天登這學生啊,尊師重教,愛賢若渴。我提出辭職後,他‘三顧茅廬’,情真意切,真心實意挽留我。我也被天登的誠心所動,更不能拂其麵子,因而免為其難,拚著老命繼續幹了。”


    房東祥一臉崇拜:“黃老校長,您為柏城教育披肝瀝膽,嘔心瀝血,真是我輩楷模啊!”


    黃軍楚哈哈大笑,雙手抱拳,連聲道:“老朽愧不敢當!”


    這時,有人問道:“嘢,平時嗓門最大的藍局長怎麽沒有到啊?”


    “藍破天啊,人家是什麽人,想來就來。他不來,八抬大轎也請不動!”


    “是的,藍破天是縣局何為利局長的親血表。那可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關係。”


    “何為利的同學胡為是中辦正廳級秘書,其老婆是首長的保姆。胡為炙手可熱,他回寧山,縣委最低都要派一名常委到省城接機。到家後,市委書記都要來寧拜訪他。”


    “何為利和胡為是發小,從小學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學。兩人親密無間,好得穿一條褲子都嫌肥。”


    “何為利因此一路高升,傳聞胡為向劉牛書記推薦其為副縣長呢。”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何為利2015年3月任市場監督管理局長,5月就提拔藍破天到柏城鎮當分局長。何為利前不久還向縣委組織部推薦藍破天當副局長呢。”


    “在柏城鎮,前書記蔣厚進都尊稱其為‘藍哥’。藍破天跺一跺腳,柏城鎮的地都要抖三抖。‘狼霸天’的名號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正沉浸在毛運等人恭維聲中,自我陶醉的黃軍楚此時緊張地望向門口,自覺地閉上了嘴,噤若寒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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