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雙方劍拔弩張、舍命相搏之際,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進來一個約莫35歲左右的高個年輕人,他先對何為利輕聲勸說:“何局,消消氣,不要急。”然後他來到楊偉和劉善麵前,稍欠著身說:“我是辦公室主任何波。兩位鎮領導,莫急莫急,有事好商量。”


    楊偉怒氣衝發,站立不動,不予理會。正欲起身的劉善放下身段,語氣平緩解釋道:“何主任,你來得正好,給評評理。我們受柏城鎮黨委的派遣,拿著公函,跟何局長協商如何處理藍破天和張金山。”


    “誰知何局長被人挑撥蠱惑,不分青紅皂白,狂批我們鎮黨委,言詞刻薄,羞辱我們,是可忍孰不可忍。”


    何波臉上陪著笑,頻頻點頭說:“知道,知道,請領導息怒。何局心腸好,愛才如命。他是急性子,說話直來直去,可能誤傷了你們,但絕無惡意。請你們不要見怪。”


    “你們稍安勿躁,暫且靜心請坐。我去勸勸他。”


    何波轉身到了何為利身邊,躬著身,附在耳邊嘀咕了好一會兒,何為利的神色慢稍稍緩和。他轉頭看向劉善,劉善會意點頭。


    何波隨即離開辦公室,輕輕帶上門。


    劉善朝楊偉努努嘴,使個眼色。楊偉重新坐下,端起水杯,翹起二郎腿,悠然自得喝著水。


    劉善走到怒氣未消的何為利身前,微笑說:“何局,我和楊書記臨行前,曾書記再三叮囑,謙恭向您匯報,好好溝通解釋。”


    “大家公事公辦,立場迥異,各持己見,發生爭吵,實屬正常。您是領導,肚量一定非同常人,請不要剛才的小矛盾放在心上!”


    何為利故作姿態,稍起身拾起桌上的眼鏡,往鏡片上哈了幾口氣,用紙巾擦拭幹淨,慢吞吞重新戴在顴骨凸兀的臉頰上,然後仰躺在寬大的老板椅上,怨氣未了說:“曾華的架子擺得太離譜了,比我都有過之而無不及。藍破天是個莽夫,不懂人情世故,會上冒犯了他,讓他麵子上掛不住。曾華他給我打聲招呼,我把藍破天挪個位置,大家不就兩全其美了。”


    “退一萬步講,藍破天罪不可恕,曾華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非免不可。你們昨天召開黨委會前,他給我提前通個氣,大家心平氣和商量。”


    “我又不是不講道理之人,即使藍破天是我表親,曾華非要弄死他不可,我也能理解。哪有先斬後奏之理,鬧得這麽不愉快?”


    見何為利踏上了下台階,劉善心中暗喜,笑意盈盈,繼續解釋道:“何局有所不知,我鎮財政左支右絀、捉襟見肘,已經快揭不開鍋了。曾書記憂心如焚,一直都在村裏調研,尋找解決的辦法。”


    “他就象個陀螺,工作連軸轉。每天忙得天昏地暗,分不清天光早夜。縣委、政府組織召開的會議,他都無暇分身,請李鎮長代會。”


    “有這麽忙嗎?我不相信。”何為利麵露詫異說,“請人代會,曾華這麽牛逼?劉書記不撤了他?難怪目中無人,對我也敢無理!”


    劉尚連忙否認:“何局,曾書記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他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又想盡快熟悉社情民意,拿出切實可行的方案,振興柏城鎮經濟,造福柏城人民,隻有加倍努力了!”


    何為利瘦削的臉上布滿嘲笑,譏諷說:“喲,喲,什麽時候擺水也如此高大上,冠冕堂皇了。”


    “曾華能如此盡心盡責,就與電視上、報告中的假人假事無異了。”


    “劉善,你是七月半上墳--鬼話連篇!”


    劉善正欲反駁,何為利搖搖手,自顧自說:“劉善,不難看出,你和那頭強牛應該是曾華的心腹。”


    “鄉鎮幹部頭上長角、身上長刺的比比皆是。我領教過,刻骨銘心。”


    “你和那頭強牛也不是善茬,曾華短短幾天就把你們收服了,看來他還是有點手腕的。”


    劉善麵露不快,正色道:“何局,信不信由你,扯那麽遠幹什麽?還是言歸正傳吧。”


    何為利愣了幾秒,臉色尷尬,擠出一絲笑容,自我解圍說:“劉善,那麽正古八經幹什麽?開個小玩笑而已,緩和氣氛嘛。行,談正事吧。”


    劉善直視何為利說:“何局,藍破天缺少調教,做事太出格了。他打著你的牌子,囂張跋扈,欺行霸市,明目張膽、不擇手段撈錢,搞得怨聲載道,民怨沸騰,帶累了您的好名聲。”


    “昨天的鎮黨委會上,很多人提出把藍破天的材料上交縣紀委。曾書記力排眾議,堅持要給你留點麵子。”


    “哦,曾華有這等好心,”何為利頗感意外,斜著眼睛說,“那我還要感謝曾華囉。”


    “曾書記宅心仁厚,對你也很尊重,”劉善麵帶著神秘的色彩說,“藍破天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當場頂撞、刁難曾書記事小,說了許多背逆言語事大。如把錄音錄像送到劉書記手裏,他不死也要脫層皮!連累你也是必然。”


    何為利不以為然:“有這麽懸乎?劉善,你唬我?!”


    劉善把臉湊上前,輕言細語了幾句。


    何為利嚇了一跳,誇張地睜圓眼,幹燥的臉皮繃緊,佯裝慍怒說:“藍破天這小子狗膽包天,敢以下犯上,說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劉善,你說的沒錯,這狗東西是缺少管教,無法無天了。惹毛了我,老子六親不認、大義滅親,弄死他這個王八蛋。”


    劉善不置可否說:“何局,你舍得嗎?”


    何為利一副正氣凜然模樣道:“他又不是我老子,有什麽舍不舍得?大是大非麵前,豈容私心?我認為鎮黨委的建議可行。我下午召開局黨組會,免了藍破天,撤了張金山。”


    何為利怒不可遏說:“張金山這狗吊出來的。自己作孽倒也罷了,還把藍破天帶壞,其心可誅。老子要把他調到烏蒙山鄉去充軍。”


    劉善心裏高興不已:狗咬狗,一嘴毛,老子才沒閑功夫管你們這群畜牲不如的東西怎麽窩裏鬥。他臉上滿滿的感激之情,向何為利伸出雙手,誠懇地說:“感謝何局深明大義,感謝何局大力支持。請在百忙之中,抽點時間到柏城鎮指導,我一定盡地主之誼!”


    “好說,好說,一言為定,”何為利笑容滿麵,伸出右手與劉善握住,客套說,“時間不早了,我請你吃大餐。”


    劉善連連搖頭,推辭道:“不敢,不敢。何局,您日理萬機,就不打擾了,再次深表謝意。告辭!”


    劉善扭頭說:“楊書記,我們走。”


    劉善抽出手,轉身向門口走去。楊偉緩緩直起身,右手拎著公文包,目不斜視邁步離開。經過辦公桌時,何為利滿眼怨毒地盯著楊偉,右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楊偉也毫不示弱,伸出左手,朝何為利豎起了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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